三魂行 - 第三百二十一章──他的天，他的神

第三百二十一章──他的天，他的神

「放心，風哥哥，我能照顧好自己。而且小桑也在。」

「你知道的，小桑經過你一段時間教導，很是孔武有力，沒人能夠威脅到我。」

「就這樣啦，先掛嘍。」

牧恩看著啞然失色的千機環，面上露出溫和的微笑。

這是一間很小的平房，簡陋，卻是被打掃得很乾淨。在平房裡，秦桑便在一旁，幾年過去，他眼眸中的戾色漸去，但那眼角如淚痕的疤痕卻是越發猙獰。

這些年，他跟牧恩遇過七次暗殺，牧恩還是曾被一槍擦過了額角，差點沒被打爆頭。而秦桑則被打斷過兩根肋骨、被刀插進了肚子……

這幾年，他們都不好過。

秦桑沉聲道：「主人，為何不跟風哥說？相信風哥有他的方法幫到我們。」

牧恩微笑開口：「這都是我們的命數，也是天神的旨意。既是如此，何必麻煩別人？」

秦桑沒有開口，默然不語。但牧恩知道他在想些甚麼，笑著道：「越是到了困難的時候，便越是考驗我們對天神信仰的堅定。我相信，天神自有安排。」

說著，他已是站了起來。

「主人，要去哪裡了？」

牧恩笑著開口：「今天霍利要出賽，我自然要去替他進行戰前祈禱。」秦桑嘴巴張了張，但當看到牧恩那恬靜的微笑，他便噤聲不語。

因為他知道，反正他也無法改變牧恩的決定。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追隨了。

若是不行，那就死在主人的身前。

二人一前一後，自平房走出來。

前方的身影略顯矮小，後方的身影卻是高大壯碩，看上去就像是前者的影子般。

而在平房後方不遠處，一座偌大的教堂巍立。

無數人的目光盯著自平房走出來的二人。

有忌憚、有不屑、有敬佩、有恨意。

百感交雜。

牧恩卻似是視若無睹，懷中仍然抱著天神教典，向前走來。所過之處，人流向左右分隔，似是分隔著海洋。

…………

霍利坐在寬大的皮椅。

皮椅上有著紅色的野獸毛皮，看上去很舒服。

這裡是機鬥城，不受聯邦法律規管的法外之地。那毛皮，是來自異域異獸的毛皮，按道理計，會受到聯邦嚴密規管，不得進行販售。但在機鬥城，只要你有地位、有錢，甚麼都能買得到。

只是霍利感受著這張有著寧神靜意作用的柔軟毛皮，於他而言卻是毫無用處。

他的身體微微發顫，似是感到侷促不安，如坐針氈。

因為今天，是他出戰機甲對決的日子，也是他挑戰第四十層層主的日子。這段日子以來，霍利聲名大噪。短短三年，他由一個最普通的機鬥士，打至現在三十九層層主。

四十層，是一個分水嶺。

據聞在四十層以下的層主，就沒有一位是高級機士以下的，每一個都是凶人，正因為擁有超凡的力量，不喜聯邦的約束，才來到機鬥城，劃地為王。

而除了最後第六十層以下幾位層主之外，其餘的層主實力相差不算太大，更多的只是在伯仲之間。

霍利以短短三年打到至今，已算是破紀錄的猛人。

但正如機鬥城的規矩，機鬥城是弱肉強食之地，同時也是一塊巨大的餡餅。每一層，都能帶來巨大的利益。而利益與利益之間，相互影響。

霍利就像一名提著刀的屠夫，不講道理地殺進了本來階級森嚴的機鬥城，把他們本來已分配好的資源打亂。因此，霍利相當招惹人恨，這三年間遇過的刺殺不知凡幾。

但霍利身手同樣極好，這些年來，連皮都沒有劃破一道。

久而久之，人們不斷研究霍利，想要擊潰他。

因此，他們便發現到一個習慣──霍利每次機鬥，都會進行戰前祈禱。而三年前，那年紀極輕的樞機來到了機鬥城，與之前的主教朱無果不同，他到處傳道、祈禱。

每一位機鬥士申請的戰前祈禱，他都沒有錯過。

霍利，只不過是其中之一。

現在第三十二層層主，【凶刀】袁秋夫。第十三層主，【飛葉】葉政清。第九層主，【玫瑰】楊喬禎……

全部都是虔誠的天神教徒，與牧恩交好。

…………

每一位機士，特別越是強大的機士，都會有他們的一套。

像龍介會在自己的黑球中置放八卦鏡，雖然老是照看自己有多帥，但這也是他自我放鬆的方式。若沒有了那塊八卦鏡，他便會心生不安。

對霍利而言，牧恩便是他的放鬆方式。

只有受到牧恩的戰前祈禱，他便會忘記所有緊張與不安。不論是曾經的滿手鮮血，還是死去的摰愛……彷彿牧恩的存在，便能夠令人感到心安。

但正因為霍利被人察覺到弱點，牧恩漸漸變成了針對的對象。

霍利有動用他的力量保護牧恩，除此之外其餘與牧恩交好的信徒也是如此。但是……那些針對霍利等人的力量太強大，也衍生了牧恩與秦桑遇到的那幾次險地還生的偷襲。

今天，也是如此。

所以霍利今天並沒有要求戰前祈禱。

打進四十層的話，那便是徹底進入機鬥城的核心權力圈子。

機鬥城雖然有被聯邦名義上賦予的「城主」，但任誰都知道，真正決定機鬥城命運的，是由四十層至六十八層層主所組成的【黑球會】。以黑球為名，因為他們比喻自己就像機甲的黑球，操控著整座機鬥城。

會有很多很多人，不想看到霍利打進權力核心，繼而千方百計想要打壓他。

所以霍利不敢冒險讓牧恩前來，哪怕因此令自己狀態不佳，他也不敢去賭。

咯咯咯──

門外響起叩門的聲音。

霍利一個激靈，渾然不覺自己已背心冒汗。他沉聲道：「進來。」

吱呀──

門被打開。

率先走進來的，是秦桑。只是當霍利看到秦桑的瞬間，已是腦袋一片空白。只見秦桑渾身浴血，雙手各提著一柄單刀。只是他的手臂、胸前盡是觸目驚心的傷痕。

最恐怖的，莫過於是他肩上出現一個通透整齊的洞。

這種傷口，霍利一眼便看出，那是光槍透體引致。

秦桑深深看了霍利一眼，然後讓過身子。牧恩自秦桑身後走出來，那件天神祭袍，哪怕通體漆黑，仍然能夠清楚看到深邃至極的血色。

而牧恩的左邊耳朵已經斷了小半截，血源源不絕的自那邊流出。

牧恩也是暗暗感慨，曾跟風哥哥學習過晨舞一段日子，令他反應比平常人快。若非如此，射破的不是他的耳朵，而是他的眉心。

他信步來到霍利之前，微笑著道：「如此大事，豈能不知會我？」

霍利全身顫抖不止，看著牧恩，已是淚流滿臉。

他單膝跪地，對牧恩執其大禮。

牧恩只是微笑，哪怕渾身上下都是血，但他卻如染血的清蓮，高貴如初。

輕輕撫摸著霍利的頭髮，像是安撫著不安的孩子。

…………

在身後如影子般的秦桑默默看著這一幕，很沒形象地坐在地上休息。

牧恩雖然跟他說，不要想太多。

但秦桑還是難免會想。

視天神如無物、視教義如空條的朱無果，住的更是最高貴的教堂，在機鬥城混得風生水起、肚滿腸肥。

虔誠至極的牧恩，住的卻是最低賤的平房，更遭受無窮的追殺。

若天神真的存在，為何會有如此不公的事情發生？

人們常常遇到好事便在感謝天神，那麼當遇上壞事的時候，天神又在哪裡？

秦桑對天神教的信仰已不復當初。

越想得多，便越置疑。

越置疑，便越難相信。

但他仍然留在牧恩身邊。

因為現在，他信仰的不是天神，而是牧恩。

在他看來，牧恩便是他的天神。

秦桑看著牧恩的背影，虔誠地相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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