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魂行 - 第一百零二章──老了就該死一死

第一百零二章──老了就該死一死

與望江坡那殺氣之中帶著溫馨的氣息不同。

同樣的初晨，在吳家大府中，卻沒有半點溫暖。

吳華輝很冷。

渾身皆冷。

他雖然很老，而且以往在軍中也非擔任前線。但他卻每朝早都有晨運，而且他常常打理著自家花園，人老卻心不老。

但此刻，他真的很冷。

那是發自心底、到骨頭、到每一處毛孔皆冷。

樊杰小隊，是上面安排給他的。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與這種小隊合作。每三個小時，特攻小隊會透過特殊渠道與他發送消息。

分秒不差。

但足足過了六個小時，也就是兩次的報到時間，樊杰都沒有向吳華輝發送消息。

這就代表，任務失敗了。

與樊杰一樣，吳華輝知道自己現在幹的是甚麼事、要殺的是哪一位大人物。為了殺她，他將自己在曾江多年的底牌盡露──但還是失敗了。

他知道，這次失敗，很大機會代表的就是死亡。

但他沒有選擇。

他猛地站了起來，又似一柄折戟沉沙於戰場的鏽槍。哪怕鏽跡斑斑，仍然隱見猙獰。

他打開了門，畢直地向吳芷珊的房間走去。

吳家大宅很大，但由吳華輝房間走到吳芷珊的房間，也只不過數十步的距離。但就是這數十步之間，無數身影已從不同地方，跟著吳華輝而來。

當他連門都不敲的打開吳芷珊房間，他身後已跟著上百精銳。

吳芷珊見狀驚呆了：「爸爸……」

吳華輝面露苦笑：「珊珊，爸爸闖禍了。」

…………

「這禍，爸爸老了，是闖不過去的。但妳還年輕，不應該趟這混水。」

「這些人，都會跟著妳。」

「一路往東吧，哪怕走到了異域，也總比落入那些人手中還好。」

吳芷珊仍然暈乎，不知道到底發生甚麼事。

昨天她才因為自己心儀之人身邊卻有著絕色少女而傷感，一夜過去，自己的父親卻已對她說著訣別之詞。

她迷茫而不解，正當她想要說些甚麼的時候，只感後頸一痛。她的視野不斷變黑，卻仍然隱隱聽到父親的聲音：「千機環中，有著關於我的一切。」

「珊珊，活下去。」

「活下去。」

……………

吳華輝一記手刀將吳芷珊打暈。

「帶她走。」

「………吳中尉，你呢？」

「我？」吳華輝一笑，露出滿嘴黃牙：「我老了。」

「老了，就自然該死一死。不然就要變老不死了。」

他身後的人一個個沉默不語，有的面露悲慟。

「中尉，放心。拚了命我也會帶小姐安全離開曾江。」

「你辦事，我放心。」吳華輝擺了擺手，如搧走蚊蠅：「去吧。」

整座大宅，幾乎於數息之間便人去樓空。

吳華輝似是將渾身的力氣抽空，走起路來彎彎曲曲的，來到宅門的大廳。

他搬著一張自己最喜歡的沙發大椅，面對著大門，然後舒服地躺著。回顧起一生，有遺憾嗎？好像沒有。

吳華輝自嘲一笑，自大椅的一處暗格一按。

那是一柄老式手槍。

槍管入口。

很濃重的金屬味兒。

吳華輝全身顫抖，他知道這金屬味兒，代表著他一生即將結束。但他終究沒有猶豫，因為他知道，若是落在那些人手中，那將會連死的機會都沒有。

……………

轟！

吳宅的大門炸裂。

腦袋整個早已被轟爛不見。

那握著手槍的手無力垂下。

暗淡的晨光自被毀開的大門闖入，落在這道毫不悽美的屍體身上。

無數黑影手執藍光，魚貫進入。

黑影是黑色的戰術裝甲衣，藍光是激光武器所自帶的光暈。

很難想像曾江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竟然有如此一支裝備精良的隊伍出現。而且數量上百，不客氣的說，單是這支小隊及裝備便足以殺掉整個曾江所有人。

無數身影圍住了那頹然坐在大椅的身影。

其中一人確認屍體已死，便放下了槍。手在左手手腕那串千機環上不知道操作了甚麼，片刻間，千機環的一顆珠子射出藍色的掃瞄光線，落在屍體之上。

很快，一道立體三維投影打出，那是一連串的數據，證實屍體便是吳華輝。

「吳華輝自殺身亡，獨女吳芷珊不見蹤影。」

「…………嗯。」

「要追捕吳芷珊嗎？」

「不用了。吳華輝也只是一隻棋子，並無大用。而且……我想那些想表忠心的人大概也會有舉動。能否活著，就看她自己的命數。撤退吧。」

「是的，小姐。」

…………

聯邦某處。

一座偌大的大廳。

單是這座大廳，便堪比整座蒲公英孤兒院的面積加起來。

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不是大廳，只是一座房間。

一名少女的閨房。

所謂閨房，卻沒有任何少女的青春氣息，卻是簡樸得就連蒲公英孤兒院都要比它精彩。

那抹俏影安靜地站在窗邊。

窗是落地大窗，她就這樣站在窗前，驟眼看去如懸於月色間的仙子，出塵脫俗。她掛斷了通話，幽幽一嘆。大概也只有這種場合，才會露出她一絲少女姿態。

聯邦的月色很美，純潔無瑕。

但不知為何，她竟是有點想念曾江那灰蒙難見的月光。

是因為地方，還是因為那地方上的人？

至於吳家的事，她沒有太大的氣憤，更沒有甚麼後續的命令。因為她是信家人。只要她有了意念，整座聯邦都會順著她的意念完成接下來的所有事。

望著月色良久，她轉身離開窗邊。

如此大的房間，空間自然充足。

一座比起一般黑球還要大五倍的駕駛艙默然而立，又似紮根於此界的頑石，沉默地展示著它的存在。

她走到黑球外，艙門打開，裡面絲毫沒有尋常黑球的緊逼空間感。但終究還是看得出，這是一個擁有兩個駕駛艙位置的師徒球。她坐在前面的主控台，按了幾個按鍵──嗖。

一道單面玻璃，隔絕了兩個駕駛艙的位置，哪怕身後的駕駛艙都是無法看見她任何一絲端倪。

她打開通訊：「今天是哪位？」

很快，那邊傳來了聲音：「小姐，今天是南城的高級機士──朴富昇。」

「他的資料？」

「朴富昇，出身南城學府。曾入異域作戰三十六次，現在已快要退役。他擅長的是戰術射擊，在南城學府立下的戰術射擊紀錄，至今無人能破。」

「哦？讓他進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機甲對決的界面。

那機士名稱，赫然是──籠鳥。

少女面色漠然，那雙碧綠色的眼眸泛過戰意。她見過且隨風行的水平，對此相當感興趣。本來她還對今屆沒有卓不凡及張瑞秋而感到失望，但當看過且隨風行後，她便重新燃點起戰意。

「且隨風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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