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請寄刀 - 蛇鷲與蛇

「雨時，去哪兒？」

「我想去師尊的心裡，賴一輩子不走。」

白翎宮。

冉雨時手起斧落，柴木應聲一分為二。韓汐汐在他旁邊蹲著，一邊拉他衣袖：「阿時，不要砍柴了，陪我去玩嘛！」

冉雨時沒看她一眼，只道：「不行，二師兄和三師兄吩咐過日落前要完成的。」

韓汐汐噘嘴嘟嚷：「哼，他們只會欺負你⋯⋯」見冉雨時沒有理會她的意欲，便又換了個話題：「對了阿時，你跟我差不多大，應該也快到脫變期了吧？」

冉雨時的動作頓了頓，韓汐汐見狀更是說得興起：「爹娘說他們以前在脫變期時可惹人艷羨了呢！而且還互相交換了羽毛作為信物。等我到了脫變期，我也想要給阿時留信物。」半晌，她又問：「阿時，你屬哪族？」

冉雨時抿緊著唇，又重新開始了動作，道：「不知道。」

哪族都好，只要不是那族。

每個族類的孩子在十五歲前都會經歷脫變期，期間族徵會變得明顯。

天門十二宮內不難看見正在脫變的各族孩子，有的身上長著七彩羽毛，有的額上頂著奇形獸角。血統高貴的會以此為榮到處顯擺，資質平庸的會爭取在利於升級的脫變期間努力修練。

十二宮裡沒有孩子會討厭或害怕脫變期，除了一個人。

咬緊嘴唇死死地盯著鏡中的自己，冉雨時徹底慌了。

暗紅泛黑的幾瓣鱗片零星地散在他的眼角與頰旁，讓他心顫的卻是眼中那竪在一片紫紅裡的線瞳。

⋯⋯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是蛇族？

十二宮裡早有規條，凡為蛇族皆不可進門。為了避免蛇族混入，所有門生都是經過精挑細選，三番確認了血統才被收至門下。冉雨時卻是唯一一個例外，他的身世不明，從小流離顛沛，是師尊把他從路上撿回來，不顧眾人反對收至白翎宮門下的。

師尊待他如此好，可他偏偏⋯⋯4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O2h4Dv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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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只有蛇族不行？」

「難道阿時你沒聽過『天門變事』？多年前一位蛇族弟子誤入魔途，一夜間屠殺了半個天門的人，最後自刎墮進火海。現任的十二位宮主們當時還是門生，可都見證了整個變事呢！而且要數十二位宮主裡最憎恨蛇族的一定是我們師尊。」

「⋯⋯因爲師尊是蛇鷲？」

「這不是重點！聽說當年在變事中，師尊的心上人就是為了保護師尊而死在這位蛇族手下的！」

「⋯⋯心上人？」

「對呀，親眼看見心上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卻無能為力，多悲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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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雨時驀地不忿地伸手去拔他臉上的鱗，一片又一片，蛇鱗連著皮肉被強行拉扯出來，指甲般大小的傷口不住滲出血水，滴滴答答落到地上，他卻好像完全不覺得痛。

⋯⋯他是蛇。

他竟然是蛇！

他竟然——

是師尊最憎惡的蛇⋯⋯

「哎呀，魚兒終於下水了啊。」曄二望向著被推倒在湖水裡的人嘲諷道。

站在他旁的曄三道：「還說是魚呢，水性那麼差怎麼行？讓三師兄幫幫你吧。」說罷，一道水龍捲隨著他轉動的食指迅速形成。

冉雨時剛從湖中站穩，反應過來想要閃避卻始終慢了一步。他被捲在水中旋轉，混沌中手背又開始冒出鱗片，咬咬牙，他勉強抬手使出一記暴擊，水龍捲被破，水花四濺，曄二曄三愣愣地被淋個透濕，冉雨時摔進水裡卻沒再起來。

曄二正要開罵，曄三正要下水抓人，卻見不遠處正走來一人。兩人暗叫不妙，紛紛落跑。

蛇鱗遍佈了肌膚，不用想也肯定眼瞳變了。冉雨時屏蔽呼吸，暗調靈息。他厭極了這該死的脫變期。

脫變前期為期七天，族徵不會消退，他以修練為由把自己關了起來，後來韓汐汐無意間看見了他的鱗片，他只好謊稱自己是魚族。脫變後期為期一月，族徵只會隨著情緒牽動而冒出。冉雨時卻發現自己能用靈力把族徵壓下來，這或許是他唯一值得慶幸的事。

心臟因爲無法渡氣而劇烈跳動起來，冉雨時浮出水面，隨即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讓他錯愕得僵直了身子。

「雨時？」

冉雨時剛平復下來的心跳又開始加速，低頭看著湖水裡的倒影，鱗片沒了，可那突兀的眸子還在。他不敢回應，不敢轉身，萬一，萬一讓師尊發現了，萬一連師尊也討厭他了⋯⋯那該怎麼辦⋯⋯？

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已落荒而逃。

站在原地的白知塵長睫微斂，望向冉雨時的背影沉下了眸光。

曄二死了，就在羽河宮宮主的生辰慶典裡，一位門生在靈瀑前發現了他，此刻眾人齊集。

藺成羽臉色凝重，望向正在檢視屍體的人問：「直師弟，如何？」

翻了翻曄二的眼皮，直蘭沉吟半刻，回應道：

「雙目全黑，不見眼白，是中了催眠術的徵狀，涎垂嘴邊，體無完膚，應是遂以自殘至死。」

白知塵淡漠的神色稍有波動，藺成羽眉頭緊蹙，周遭開始議論紛紛。

「催眠術？那不是蛇族的邪術？」

「不可能，天門守衛森嚴，蛇族的人怎麼混進來？」

「要不是從外頭混進來，難道本來就在十二宮裡嗎？」

「這更不可能了，所有門生皆經過血統試驗方可進至各宮門下，何以混進蛇族的人？」

「這可未必，白翎宮門下就有一位例外呢⋯⋯」

「冉雨時？他不是魚族的嗎？」

茅頭毫無先兆地指向自己，冉雨時卻只急切地追尋白知塵的視線，想要從中探得師尊對自己的信任，一如師尊以往對他那樣。

可白知塵只閉目不語。

冉雨時的心被提起來了。

曄三忽地噗通一聲跪下來，他對白知塵磕頭，哀求道：「師尊，師尊，一定是冉雨時，是他記恨平日裡二哥對他的刁難，所以對他狠下毒手，一定是這樣！求你一定要還二哥一個公道！」未待白知塵應聲，他又轉向藺成羽和直蘭：「藺師伯，直師伯，求求你們了，二哥死得好冤啊！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此時白知塵終於開口了，他說：「冉雨時，你出來。」

冉雨時躊躇一下，應聲站出。

白知塵問：「是你幹的麼？」

冉雨時跪了下來，目光堅毅道：「徒兒從未殺害任何人。」

曄三卻搶著搭話：「口講無憑！冉雨時，你說你是魚族，可三年裡有誰見過你真身！說不定你就是個蛇族！」

冉雨時握緊了拳，沒有答話。

韓汐汐推開了眾人，擋在冉雨時前眼泛淚光，對白知塵喊道：「師尊！阿時是怎樣的人，你最清楚了不是嗎？他怎麼可能會殺人！」

白知塵卻彷如未聞，只垂眸望向冉雨時，語氣極淡：「你是魚族，還是蛇族？」

冷若冰霜的白知塵使冉雨時的心直墜冰河，師尊從未像對他這樣過，話裡不帶一絲情感，眼神空洞視若無物。他愣愣地看著對方，嘴巴開了又合，想著要怎麼說才好呢？要怎麼說師尊才不會生氣？怎麼說師尊才不會把他拋棄？

最後他好像意識到了，這個在他腦海裡纏繞了很久的夢魘，結局是無法改變的。

冉雨時不發一言，可紫眸裡的線瞳與身上的紅黑鱗片道出了答案。他聽見了眾人倒抽一口涼氣指著他竊竊私語的聲音，可他不在意。

他只在意白知塵。

藺成羽道：「白師弟，蛇族不可留。」

白知塵再次闔上眼，他不想面對，可藺成羽提醒了他一個事實：「你忘了靈絮是怎麼死的麼？」

睜眼，白知塵驀然揮袖，跪在地上的人被他袖中罡風逼退幾步。白知塵背轉了身：「今天起，冉雨時不再屬白翎宮門下，以後不得踏進天門一步，否則殺無赦。」

冉雨時抬眼，六神無主喃喃道：「師尊說過，每族皆分善惡好歹。」

白知塵的身子頓了頓，而後他聽見背後那人說：「我是蛇族，但我不懂什麼催眠術，我也沒殺過人。一日為徒，終生為徒。師尊要我走，除非現在就殺了我——」

話音未落，白知塵狠下心念了訣，手中現劍轉身指向了冉雨時。他說：「走不走？」

冉雨時紅著眼眶，一字一句：「師尊當真要拋下徒兒麼？」

白知塵沒有回話，只往前走了一步，他想冉雨時知難而退，可沒想過冉雨時並不退避，劍峰就這樣刺進了他胸膛。血染紅了一襟白衫，像在雪地裡綻放的一朵紅花，冉雨時無措的模樣落在白知塵眼內，他忽然好想好像以前一樣摸摸他的頭，說：不是的，雨時，為師怎會拋下你？

「阿時！」韓汐汐欲要上前卻被攔了下來。

冉雨時顫著聲音望向白知塵：「師尊⋯⋯」

白知塵避開了他的目光，猛地收回了劍。冉雨時眸光重燃，像焚燒過後灰燼垂死掙扎冒出的火光。然而白知塵卻又馬上硬生生地摧滅了這唯一的餘光——

「別叫我師尊了。」

冉雨時被一掌拍落，掉下了千丈高的靈瀑。

霎時間沒有人敢說話。

結果是韓汐汐先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白知塵微不可察地在顫抖。

墜下靈瀑的瞬間，冉雨時腦中浮現出無數個白知塵。

平和的，寵溺的，生氣的，高興的⋯⋯

他的師尊總是那麼好看。

宸寧之貌，雙目如潭，睫如蝶羽，笑靨生花。

冉雨時閉上眼，淚終於滑下來了。

他的師尊，終究還是拋棄了他⋯⋯

「我想去師尊的心裡，賴一輩子不走。」

「可是啊，師尊心裡早已沒有我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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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證明冉雨時是攻，同場加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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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中，白知塵感到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身上火辣的痛感好像在逐漸減輕，他緊皺的眉頭終於舒開了些。

迷糊中睜眼，白知塵卻在看見來人時完全清醒過來。

「師尊醒了？」身穿玄衣的冉雨時看著白知塵揚起了唇角，他和以往一樣，笑容純淨，眸似清泉。

不，白知塵知道，冉雨時變了。

抬手欲要念訣召劍，卻被冉雨時按了下來，對方笑笑：「闊別多年，見面了又要殺我一次麼？師尊可真讓人傷感。」

白知塵像被誰捏緊了心臟似的，他忽然有點害怕面前的冉雨時。他不再是以往巴巴地追著自己的少年了。這個人，渾身都散發著魔氣。

「師尊現在中了蛇毒，用靈力會助長毒入臟腑，到時可就無力回天了。不如，讓徒兒先給師尊治好了，師尊再來殺我也不遲？」

治？

白知塵忽地想起唇上微妙的觸感，反應過來，靈眸怒瞪，一口血就湧上了心頭，此時他管不上什麼蛇什麼毒了，手裡蘊了靈力向對方一招使去。

冉雨時沒有躲避，卻同時把白知塵重新按回床上，笑容斂下來了，他正色叫了聲：「師尊。」

白知塵還沒來得及開口斥責，嘴又被封住了。舌尖滑進來的一刻，白知塵腦內那根弦總算蹦的斷了，他抬腿往冉雨時踢去，對方依然沒躲，可也沒停。

實際上中毒之人靈力受制，手腳也軟，冉雨時捱的真不算什麼。他把白知塵體內的毒引到自己體內，一邊卻在宣示對白知塵的主權。

師尊，他心心念念的師尊⋯⋯

「這次，能不能別再拋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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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了。

蛇鷲與蛇的愛情故事。

謝謝麻麻分享的蛇鷲秘書鳥美美的圖促成了這篇，雖然我覺得一點都不虐:;(∩´﹏`∩);: 而且細想Bug Bug滿滿（自己吐槽）不過算是滿足了自己一直以來想寫的「師尊與徒兒」的禁忌戀情了(´•̥̥̥ω•̥̥̥` )

以上，鞠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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