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安魂曲 - 【第二十七章破碎的靈魂（四）】

傑克說完刺殺霍伯特的故事後，奧斯蒙皺了一下眉頭。

「所以你想表達甚麼？我不理解你跟我說這些有甚麼用。」接着，奧斯蒙慢品綠茶，又作了長長的呼吸。

「冰地人可不是甚麼善類，加入我們吧，加入雪精靈的陣營。」索蘭歌在旁補充。

奧斯蒙發怒，猛然拍桌：「是要我背叛我的同伴、我的兄弟，我的家人嗎？我是塔羅家族的人，是鐵霜城守護家族的人！」

索蘭歌搖頭，連忙安撫：「我理解你的情緒，傑克，你先出去幫我下單，來點烤餅、燒魷魚、熱茶。酒的話，你自己隨便叫一兩杯，說這麼久也餓了。幫我看顧食物和飲料的料理過程，好了才上來。」

傑克離開後，索蘭歌對奧斯蒙說：「我們作爲精靈，擁有的科技、武器，肯定比你們人類更強大先進。甚至我們也有不少雷瓦馬，還有夜雪礦。」

「你知道夜雪嗎？那是一個神祕的地方，是雪精靈和北境龍接壤的一帶，那裡的雪只會在黑夜降下，而非白天，無論有多寒冷也好，都只會在黑夜下雪。」

「北境龍有一脈正是以夜雪爲姓氏的了。夜雪這地方蘊藏大量金屬礦物，這些礦物都似乎吸收了精靈和龍的靈氣，打造出來的物品，輕巧卻堅韌，媲美雷瓦馬。」

「坦白說，我們的軍備，別說是面對人，連龍也不足爲懼。我們也不想流血，我們要的只是公道，拿回昔日土地，還有應得的補償，就是這麼簡單。」

「你這麼說，是想威脅我們冰地，對吧？」奧斯蒙怒瞪着。

「你也可以這樣說。」索蘭哥點頭，又走上前，坐在奧斯蒙旁邊，說了一些悄悄話。

奧斯蒙的眼神變得淡然無光，待傑克回來後，繼續展開祕密會議。

最後，奧斯蒙把幾根魷魚鬚放進口，又把剛上的熱茶一飲而盡，便心事重重的匆匆下樓，要離開伊高酒吧。

他臨走前，留下一句：「我再想想吧。」

待在樓下的嘉利，看見奧斯蒙有離開之意，因此望向僱主方向，這時索蘭歌已經下樓，他戴好頭盔，回復那神祕的身份，揮手示意嘉利跟上。

「剛剛怎麼了？」嘉利追上已經離開酒吧的奧斯蒙。

奧斯蒙神色凝重，只顧前方：「我想冷靜一會，現在甚麼都不想說。」

嘉利看見奧斯蒙似乎有點不妥，於是提議：「好的，可是這裡你不熟路，我帶你吧。你不是想去看日落嗎，現在差不多了。」

這時天空出現微微的橙黃，海鳥也逐漸歸巢。

「跟我來，我知哪裏有最棒的位置。」嘉利拍拍奧斯蒙的右肩，就上前帶領。

二人穿過住屋和一大片樹林，來到一片沙灘，這沙灘渺無人煙，現在只有他們，也剛好踏入黃昏日落的時段。

沙灘的面積不是很大，大概全長五十米。這裡海水如托柏石清澈，即使在黃昏，這種光源不足的時段，遠觀仍能隱約看見水底下的石塊。奧斯蒙蹲下，抓了一把沙看——是乳白色的，幼滑純粹，毫無任何碎石或貝殼夾雜其中，和冰地的黑沙灘截然不同。

然後他把抓沙的手握成拳頭，慢慢地倒回沙子。

「這是我以前和女友看日落的一個地方。」嘉利一邊說，一邊脫起鞋和襪，並捲起褲腳。

接着她走向海邊，站着觀賞日落，雙腳任由海水沖刷。

「你也要一起嗎？或者你喜歡的話，在後面坐下觀看也是可以的，隨你喜歡。」嘉利望着夕陽，如先前看日出一樣，專注於太陽，就算說話也不會轉頭看人。

奧斯蒙跟着嘉利的做法，赤腳走上海邊。

這時的落霞呈現柔和的橙色，彷彿有着安慰人心的魔力，整片沙灘都成了流金之地，清涼的海風在微微吹送，看似冰冷的海水沖刷雙腳，卻感到溫暖，幾隻海鳥在咕咕劃過。

眼前的一切都是美好的——這裡是伊露最美的日落。

「我......」奧斯蒙欲言又止。

「甚麼都別說，先好好享受。」嘉利張開雙臂，任讓海風吹過身軀，頭髮被打亂也毫不在意，反倒微笑起來。

奧斯蒙看見這位姐姐的舉動，感到有點奇怪搞笑，也佩服她敢於在人前無拘無束的舉動，看來是位有趣的靈魂呢。

他搖頭一笑，也模仿起嘉利的做法。

夕陽平緩地降落於遙遠的海洋，這時是她最動人的姿態，匆匆歲月的精華猶如濃縮其中，讓人百感交集，是快樂，也是辛酸。不知何時，二人的臉龐被淚水沾濕。

奧斯蒙緊繃的心也逐漸放鬆，他不時偷望旁邊的嘉利，像個害羞的小孩般。他發現嘉利全神貫注著，甚至閉上了眼睛。是在用心眼欣賞這幅美畫嗎？好奇的他也照著做。

當他閉起眼睛，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變得更加清晰，還有被忽略的風吹葉之音。一切都成為妙不可言的樂章，自己的心跳脈搏化作鼓點，海鳥的鳴叫聲變成和音，使歌曲昇華——奧斯蒙回想起他的父母。

待二人睜開雙眼時，夕陽的四分之三已被海水沒過，預備迎接黑夜，海鳥亦盡數歸巢。再過一會，動人的樂章終於劃上休止符。海平面隨着時間上升，原本只到二人腳踝的深淺，轉眼間接近到腳膝位置。

嘉利做了一個深長的呼吸，一切盡歸寧靜。

突然，一片水花打破這份寧靜，原來是奧斯蒙向她潑水。

「你！」嘉利沒好氣的看着奧斯蒙，心想此刻的他真是幼稚，像個吵着討糖果的傻小孩。自己也爲此哭笑不得。

奧斯蒙一時興起，貪玩的潑水向嘉利臉上。看見嘉利無言的反應，還以爲她在生氣，怎料下一秒，嘉利反擊，一道巨型的瀑布把他全身包覆。

待二人結束時，衣服都已經溼透。

「真是的！你剛剛很無聊呀！」嘉利埋怨道，帶領身後的奧斯蒙返回市區，要找餐館解決晚餐，並想辦法烘乾身上的衣服。

「你不也樂在其中！」奧斯蒙扁着嘴駁斥。

嘉利和奧斯蒙換好衣服，在一所露天餐館進餐。他們都點了同樣的飯菜——時令海鮮配米飯，還有豆腐海帶湯。

奧斯蒙只吃了幾口，之後目光呆滯的低頭。

「怎不吃了，是味道不對？還是食物不你口味？」嘉利疑惑。

「不是，它們都很鮮美，只是我沒甚麼胃口。」奧斯蒙皺眉，如苦瓜乾般的回應。

嘉利沒想到一小時前還笑得幼稚的男孩，轉眼間換了個人似的，眼前這人毫無活力，在他身上只看到灰沉。

「介意我來口菸嗎？」剛吃完飯的嘉利拿出菸斗。

「隨便你吧。」奧斯蒙心不在焉的回覆。

嘉利爲菸斗填充菸草，不多不少，點燃、深吸、吐圈，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你動作挺快的，是經常抽的嗎？」奧斯蒙問道。

「其實我也不太常吸菸的，我也不太喜歡吸菸。不過看來我在這方面，還是挺有天份的。」嘉利吐着霧氣，徐徐道來，「只是我想做一點平常不會做的事，這感覺能把我從現實抽離。我想呼吸，呼吸一點虛幻的空氣，讓我苟延殘喘。」

奧斯蒙聽後，感覺這位姐姐有點特別，問：「你甚麼時候開始吸菸的？」

「就在她離去之後。」嘉利喟然長嘆，把還在燃燒的菸草滅熄。

「算了，不吸了。她應該不想我接觸這些東西。」

飯後二人默默地散步，來到嘉利為奧斯蒙預訂的旅館門外。

「你這幾天住在這裡吧，我家在背後，就是那幢超小的簡陋木屋，一眼便能分辨。你有甚麼事的話，歡迎隨時找我，但最好別在深夜。」嘉利講解完，就要轉頭離去。

奧斯蒙點頭回應：「謝你了。」

「雖然不知你現在的內心怎樣，但要加油振作呀！」嘉利燦爛地笑著鼓勵，儘管內心同是被情傷折磨。

「再見。」嘉利揮手，轉身離開。

奧斯蒙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的背影，回想起連日在船上的相處、剛一起看的日落、共進晚飯，對嘉利產生莫名的好感，感覺她是位值得信賴的人，有些事想和她分享。

該說嗎？還是不該說？免得麻煩對方，也害怕對方感到厭煩，同時這亦是關乎性命的祕密。

可是性命還重要嗎？今天聽了索蘭歌和傑克的故事，再分不清何謂真假。

掙扎過後，奧斯蒙選擇開口：「艾琳，我.....有事想跟你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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