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咁的，我的職業是幫人寫遺書 - 4 永別了

那天我們大約六點便走了，小美亦向我交代了要怎麼寫她的遺書。

果然跟我想的一樣。

我提議到青衣城吃飯，順道完成她的遺書。

我們吃過飯，我就開始寫，寫好了便把紙和筆交給小美，讓她依著我的原稿重新抄寫一次。

她一直抄，眼淚就一滴滴落在信紙上，令好幾個字的墨水化開來，就像綻放的悲傷之花。

分別的時候，我問她，什麼時候自殺。

她說，明天呀。然後把地點告訴我。

「你真奇怪，喜歡看人怎麼死。」

「沒辦法，習慣了。」

話音剛落，小美已經吻了我，舌頭伸進我的嘴中打圈翻騰，嚇得我立即推開她。

想不到面對我的抗拒，小美又再一次，露出釋懷的微笑。

「想不到我最後一個男人，竟然沒有跟我上床呢。」她有點失望地自語，但又很快笑逐顏開叮囑我︰「我拜託你做的事，你記得做啊。」

「放心，我收了錢，一定會做的。」

我們兩個慢步到青衣地鐵站，小美沿途仍是緊緊地抱住我的手。

「其實……你不想跟我做嗎？」

「我只是覺得，要跟喜歡的人做，才有意思。」

小美輕輕托起我的臉，跟我四目交投。

「你不喜歡我嗎？」

我正要回答的時候，小美咬著下唇，輕聲道︰「騙我……」

那個瞬間，我覺得眼前的女生，很可憐。

「…………我喜歡你。」猶豫了一會兒，我最後還是決定騙她。

「真的嗎？」

「真的。」

這一句，她沒有要我騙她，但我決定騙到底。

小美的眼神之中，流露著分不清真假的疑惑，卻有種就算明知我是騙她，也感到幸福的情緒。

「你喜歡我，但不會跟我在一起，是嗎？」

「就算跟你在一起，又有什麼意義？」

「可能你當我的男朋友，我就不自殺了。」小美有點調皮地說。

我笑了一下︰「就算有我，你還是會自殺的。」我指著她手中一直緊緊拿著的信封︰「你自己最清楚。」

我看著小美眼中慢慢浮出淚水。

「如果早點遇到你，也許……我就不會自殺了。」

「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她嘆了口氣︰「你說得對，我已經回不去了。」

小美雖然還活著，但他，早已經死了。

或者有人覺得我應該說︰「怎麼會回不去呢？你還活著，明天不自殺就行了！我們沒法改變過去，但至少可以改變明天的選擇啊！」

只是，我知道遺書的內容，所以我知道就算她改變得了明天的選擇，但有些事情，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活下去和自殺，都沒法挽救一切。那麼既然小美覺得死便是贖罪，而自殺就是解脫，我又憑什麼阻止她？

我們作為不想自殺的人，自然感受不了當事人的心態。

我們只能嘗試理解，理解得到，我們便會同情；理解不到，便覺得他們自殺是不對的。

但那終究是我們的感覺，不是自殺者的痛苦。

地鐵駛進月台。

雖然我跟小美都坐同一方向的車回家，但她跟我說，希望分開上車。

「我怕你捨不得我這個女朋友呢。」她擦去眼角的淚花，硬是冤枉我不捨得她。

我反了白眼︰「還真體貼。」一個粉拳打了過來。

車門隨著「叮噹」一聲打開。

「我走了。」她說罷，便閉上了眼。

我還是識趣的，吻了她一下。小美的嘴唇有淡淡的口紅甜香。這是唯一一次，我主動吻她，也是最後一次了。

「謝謝你。」她臉紅紅地跳入車廂。

「請勿靠近車門，please stand back from the platform door……dodododo……」

小美轉身，看著我，隔著一面車門的玻璃，揮手說︰「永別了。」2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19Y39QKe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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