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的不平凡生活 - Chapter12 同樣的話再三強調，有時候不是為了說服他人，而是要說服自己

我不自覺的後退一步，頸後微微冒出冷汗。

「為什麼要這麼問？」我警戒的問。

噢，我的聲音原本有這麼尖的嗎？

柳翼天連忙在胸前揮了揮手，澄清自己沒有惡意，「啊！我沒有要質問你的意思！我只是要確認，你知不知道自己……嗯，和別人不太一樣。」

他試著用一個委婉一點的說詞。

「你應該有感覺吧，像是能看見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或是聽見那些奇異的聲音……」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面無表情地打斷他。

聽聞我這樣的回答，柳翼天的表情微微一愣，「說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你明明早上就看的見地獄犬，也有反應……」

「不！我看不見！」我嘴硬的說道，語氣堅定不已。

哪有路人甲看的見鬼的？我看不見！

柳翼天再度露出苦笑，「……就算你不願承認，事實依舊不會改變呀。」

「我說了，看不見就是看不見！」

我冷眼望著他，賭氣地插腰、撇頭，就是不願意改變我的說詞。

我當然知道事實不會改變，但說什麼我也不會承認的！

這不只是為了說服他人，更是為了說服自己。

我沒有不同，我只是個平凡無奇的路人甲。

柳翼天看我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準確來說，是試探與一絲的……同情。

「……我是出生在異能世界的，所以並不是十分了解原來世界的規矩。我只聽聞過，這裡的人們不太喜歡與自己不相同的人，有時甚至會極力的排斥……。」他的聲音很輕，卻極為清楚的傳入我的耳畔。

我低頭不作聲。

埋藏已久的記憶，一點一滴的逐漸浮上腦海。

『聽說父母兩人都是死於火災……』

『真的嗎？真是太可憐了！那孩子怎麼辦？』

『應該是被親戚收留了吧，但是聽說那名女孩很可怕喔，她到哪都會發生災禍，據說是被惡魔給附身了。』

『咦？怎麼可能，她看起來很正常啊。』

『沒有～聽說她的眼睛時不時就會變紅，赤紅色的！真是嚇死人了！說不定，那場火災就是她引起的呢。』

『真假？那我們還是少接近她為妙。』

大街小巷、議論紛紛的人們。

無辜死於火窟的善良夫妻，以及他們所生的怪物女兒。

我都知道的，不論是自己的不同，抑或是世人的恐懼。

『抱歉，我們不能再收留你們了。』

一方面害怕、一方面不想承擔責任，而互相踢皮球的親戚們。

『子瑤好可怕，我們才不要和你玩！』

『怪物！我媽媽說，徐子瑤是怪物，我們不要靠近她！』

『啊你不是眼睛能變紅嗎？變呀！怪物！』

『走開！你好噁心！』

鄰居們的排擠、同儕們的欺侮、眾人的輿論與謾罵。

我其實都知道的，自己的存在是一大錯誤。

但多多少少，我仍然期待著，被大家接受的一天。

『子瑤，你聽好，不要再去接近他們了，更不用再向他們辯解什麼。他們想說什麼就隨他們去吧，我會保護你的。』

某天，唯一接受我的哥哥，語重心長地如此告誡我。

『不用這麼辛苦的證明自己與他們相同，你要做的，應該是勇敢面對自己的不同。』

我了解，哥哥是想幫我。我不應該一直鑽牛角尖，故意去接近其他人、好證明自己和他們是一樣的。

然而，什麼是「勇敢面對」？

為什麼是我要面對我的不同，而不是他們面對我？

為什麼不同的人，就得比其他人還要勇敢？

我也害怕啊，害怕別人的目光、害怕自己。

究竟什麼是「不同」、什麼才是「相同」？

我真的不明白。

「子瑤同學……？」柳翼天的低語喚回了我的思緒，我抬起臉，一雙充斥著擔憂的水藍色眼眸映入我的眼簾。

我眨眨眼，將一切的記憶再度埋藏進心底最深處。

「反正，我只是個一般人，你們是想強迫手無縛雞之力的路人甲嗎？」我輕咳一聲，重新申明自己的理念。

就算我看得到那些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並不代表我就一定得承認我看得見。

「……」柳翼天苦惱的望著堅持的我，與我僵持了一會兒，最後選擇妥協。

「我明白了，我不會再逼你。但是希望你能記住一點，我們不干涉你的自由，不代表其他異能者不會，這之後應該還會有別的異能者，或是妖魔鬼怪找上你，如果你需要幫忙，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他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用力的點了點頭。

哼哼，放心吧，我絕對不會去找你，而且會離得遠遠的！

總覺得只要和這傢伙在一起，就準沒好事。

「這個，希望你收下。」他將一個拇指大的白色水晶遞到我的面前。

我狐疑的望向他。

這是幹嘛的？

「隨身帶著這個，若是你遇到危險時，就握住水晶呼喚我，我一定會趕去你那邊的。」柳翼天抓住我的手，直接將水晶強硬的塞進我的手心。

冰冷的觸感傳來，我反射性的就想把手往後縮。

「拿好。」充滿磁性的嗓音又低沉了幾分，手腕上的力道同時增強。

我抬起眸，他正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我，擺明一副「我不接受就必須加入他們」的態度。

你是強迫推銷員嗎？哪有人這樣強迫人的！

「……好。」我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算了，反正我又不會用到，就當作是傳單先收著吧，能打發掉他最好。

況且，說什麼只要我呼喚他便會趕到，他以為他是哪裡來的白馬王子還是動漫男主角嗎？別笑死人了！

誰會想呼喚他啊，我又不是哪根筋有問題！

我手指收緊，隨手將水晶塞入外套口袋內，有些應付了事。

柳翼天滿意的笑了，「那麼，今後請多多指教了，子瑤。」

燦爛的笑容，彷彿是雨過天晴的湛藍蒼穹。

我被那陽光般的笑靨一嚇，趕緊又退了一步。

是說，你一定要一直叫我名字嗎？我跟你沒那麼熟吧……

不愧是不同世界的人，連與人之間的距離感都跟我們一般人不太一樣。

「明天見吧。」柳翼天微笑道，他身旁的瑾瑜同時朝我點了下頭。

我愣愣地回望他們，「喔，明天見……」

差點忘記他是我的同班同學了。

柳翼天的腳下倏地冒出陣陣寒氣，柔和的白霧在他們周遭流捲潺湲，逐漸向上包裹住他們。

這次不是我的錯覺，四周的溫度真的降低了。

柳翼天衝著我又是一笑，接著，他們宛如陷入泥沼般，緩緩的沉沒在如煙的白霧中，沒留下任何痕跡。

……哇塞，這就是所謂的「瞬間移動」嗎？超帥的！我還以為只有小說、動漫才有。

果然，像我這種平凡人，是無法完全理解的吧。

我自嘲的笑一笑，轉身離開。

既不能融入人群，也不能認可不一樣的自己，那麼，我應該怎麼做？

我，到底是什麼？

下過午後雷陣雨的路面，積水仍未完全蒸發，透過夕陽的斜照下，隱約反射出我模糊的人影。

一雙閃爍著赤紅如燄光的眸子，正在水的倒映中，微微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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