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站在擎天燈塔—明日之星的至高點。
夜空中,星辰投下柔和光芒。從這高度眺望,行人好比蟻螻般渺小。遠處河流波光粼粼,清楚倒映城市風采。
「微光!」低沉的男聲呼喚。我回頭看著他。藍斯佇立在欄杆旁,嘴唇在風中顫抖。眉毛糾結成一團,絕美的雙瞳蒙上陰影。這時我才注意到他有多瘦。煎熬的歲月偷走我們身上的脂肪,他單薄的身影顯得搖搖欲墜。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藍斯問道。說話期間始終凝望地平線彼端,這讓我知道他想回家的渴望和我的一樣強烈。
「當然,難不成你猶豫了嗎?」我挑起眉毛,不以為意的嘲弄他。他抬起頭,目不轉睛的盯著我。
藍斯雙臂環繞我的腰際,手指沿著背脊向上輕摸。我小心的呼氣,緊抓他的棉質襯衫。藍斯低下頭,兩人的雙唇輕柔的碰撞。
「我的樣子怎麼都不像吧!」他語氣堅定而帶著笑意,眼睛瞇成兩條弧線,就像新月。我們緊貼彼此,熱烈的擁吻,迷失在對方的氣息。被囚禁的日子,過去的痛苦以及對家人永無止境的思念都融入其中。最後吻趨於柔和,剩下對未來的期待,以及長久支撐我們的盼望。
我不曉得這持續了多久。當我們終於分開時,早晨第一道曙光乍現,照耀大地。光為腐敗的城市帶來一線生機,照亮身陷慾望與罪孽的人明,也溫暖我飽受摧殘的心靈。
「微光,不論在多的黑暗都無法遮掩的微弱光線。這是個好名子。妳有如這番影像般照亮我的生命。」藍斯輕輕覆誦我的話,眼中躍動熾熱光芒。
「我想我們的時間到了。真不可思議,原本我們認為等待很漫長,但一切都結束了。」我感慨的說。都結束了!我搖搖頭,這是一個新的開始。不論是好是壞,過去的就讓它付諸流水。我得專注於現在。
藍斯牽起我的手,我闔上眼睛讓他帶領我。頃刻間,我雙腳懸空,彷彿置身在雲端。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急速下墜。
我們從頂樓跳了下去,多麼瘋狂!卻又令人振奮。我瞪著藍斯,想到如果裝置突然失靈,我們降落時包準被壓成兩塊肉餅。不知是喜是憂,即使身陷絕境,我臉上仍掛著一抹淺淺微笑。我很高興此刻兩人的雙手依舊緊緊交纏。狂風襲捲我、劃過皮膚、再吹亂頭髮。
我吼了出來,像在宣誓勝利,享受腎上腺素帶給我的快感。四周的景物以驚人的速度放大,我們就快撞上地面。這時熱流蔓延至身體每個角落,我又被捲進時光的浪濤。藥水生效了!水再次打過頭頂,卻不像第一次那麼使人恐懼。
水包覆我,我感受它的來勢洶洶。
我選擇接受而不是抗拒,讓水流淹沒我。周遭陷入漆黑。我吸氣再吐氣,一切再容易不過。我在呼吸。我想像自己是胚胎,靠著臍帶與母體相連。水是我賴以維生的場所,裡應當感到熟悉。我睜開眼睛,朦朧中看到了光亮。我距離水面不遠。如今我體悟到名字的真諦。再多的黑暗、低潮都無法抹滅光明。她希望我是微小而明亮在黑暗中綻放的微光。我是光。我的名字時刻提醒我生存的意義。
咕嚕,我吐出泡沫。腳丫在水裡來回擺盪,靠著滑動雙手的幫忙抵擋水勢。緊接著我猛然衝破水面,大口呼吸。
哈!再次呼吸的感覺真好!我貪婪的吸入了一大口氣。然後一個名字浮現在我眼前。我撥開前額的頭髮,在茫茫大海中尋找起掛念的人。「藍斯!」我不斷呼喚,直到嗓子啞去。
我多麼想從諾大的海域中得到回應,一個微不足道的聲響也好。但現實偏偏和我作對,放眼望去,四周只有無止盡的海水和令人窒息的寂靜。
我深呼吸,再次潛入水中。正當我感到焦急時,一雙溫暖的手從背後抱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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