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契紙 - 20

那個大夫看了看天涯的狀況，又問了幾道問題後，便向華釉道：「大人，小的等會開個溫潤滋養的方子，按時服用會好得快些。」

在一旁的將軍夫人瞅了眼華釉，「小冬妳跟大夫去取帖子，煎一份藥給天涯公子送進來。」

一個侍女點頭應下後，便領著大夫離開。

一見到那女人的服飾，天涯立刻知曉此人地位不低，也不管自己身子還很虛弱掙扎著要起身，被華釉出聲阻止，「不是讓你別亂動了。」華釉坐回床邊的椅子上，眉頭夾著心疼。

聽到華釉的話，天涯不敢造次，「......多謝夫人。」只好躺在床上致謝。

這時，將軍夫人突然開口說了三個音節，華釉可以感覺到天涯的身體陡地震了一下，整人的神情都忽然不對起來。

是薩牙話。

見天涯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夫人倒是先發言了，「還是叫夫人就好了。」她看向華釉，「大人，府中還有事情要張羅，容我先告辭了。」

華釉點點頭，將軍夫人便領著身邊的人離開了。

天涯看向華釉，「華釉也歇下吧，妳清瘦了不少。」

「你什麼都不想問嗎？」華釉對上天涯的目光，問道。

已經疼得模模糊糊的當下，天涯根本沒想問什麼問題，解決華釉的問題才是他的本分。他愣了下，才勉強算是擠出個問題，「華釉......好嗎？」天涯努力地上揚嘴角。

自己的狀況一定很讓華釉擔心，華釉本就白皙，但現在看起來是半點血色也沒有，大有靈力竭乏的跡象，精神也極差。

「......心疼。」

「對不起......」天涯輕輕地道歉。

然而，作用為止痛的陣法突然將轉換開至最強，天涯的眉再度皺起，華釉也感覺到天涯渾身的肌肉都繃了起來。華釉知道必定發生了什麼，「又痛了嗎？」

天涯本想回答華釉的問題，卻發現自己開不了口，只能克制地呼吸著。他甚至無暇看見華釉擔心的臉龐，只能集中心力、努力捱過這一波的疼痛。

華釉在一旁束手無策。

時間像是過了一萬年般漫長，天涯才緩過來，額上已是冷汗涔涔。他看向華釉，發現少女臉上兩行蜿蜒的淚水，忙用手揩去，「讓妳嚇壞了。」

華釉將頭埋入天涯的胸膛，沒有吭聲。

但是天涯知道她在哭。

＃

終於在天涯的勸說下，華釉才肯回房休息。

「我沒事的。」讓華釉為自己蓋好棉被之後，天涯這麼說道，目的無非是要華釉放心。

在有外人的情況下，華釉又是那個看起來不易親近的靈祭大人，她只是頷首，目光又在天涯臉上停留一會兒後，才在侍女的攙扶下離開。

即使身體不斷發出抗議，天涯還是勉強自己從床上坐起，背倚著牆面稍作喘息後，他低頭審視著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陣符。

弄成這樣除非他昏過去，否則大概難以入眠。

果然是傷得不輕，要不然那些林林總總的陣早就能把一些微不足道的傷口封死，連兩道符都壓不住的痛覺，若不是有華釉罩著，自己或許已經解脫了。

天涯默默地看過自己的掌心。

承諾了永遠的誓言，的確不會輕易地讓自己死去吧。天涯淡淡地想。

房裡的擺設極為儉樸，除了張桌子椅子以及身下的床外，沒別的了，應該是小姐房旁的奴僕居所，倒也適切自己的身分。

望窗外看去，綠意攀滿天空，隔絕了更遠的世界。

很是陌生。

嘴裡重複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夫人說的那句話，正是天涯幼時的名字，在薩牙話中的意思是芥草──無法在原生家中生根的芥草。

但她只讓他叫她夫人。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天涯沒想過自己此生還有機會回到這個家，也沒料過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回到家中。對母親已經沒有任何印象，如今一見，比想像中得要年輕許多，看來家中的一切都很安好。

能住上這麼好的宅院，想必生活也不虞匱乏。

脫離貧苦飢寒，是許許多多薩牙族人的想望，他隱約還記得，小的時候，冬天可難捱，寒氣從腳底板浸上來，即使使勁地搓著還是暖和不了。弟妹因為吃不飽成天哭鬧著，大家從沒有飽餐過一頓。

母親總會喚著自己的名字，摸摸自己的頭，要自己爭氣一點，未來才能夠獨當一面。

而他總是似懂非懂地答好。

大抵是痛懵了，天涯覺得自己的眼眶似乎盛著什麼溼溼熱熱的東西，重重的，有點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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