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舊夢卷》 - 《第二十九回、敢情是隻紙老虎》

《第二十九回、敢情是隻紙老虎》─比武大會篇第一章

（比武大會正式開打！）

　　唐言軒架式十足，但金冠玉的氣勢與從容更勝一籌。

　　唐言軒表面看不出來，心裡卻七上八下的，金冠玉也是一樣，表面看不出在想些什麼，也可能什麼都沒在想。

　　兩人互相作揖，紛紛舉劍胸前，台下的歡騰一下化為寂靜，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反而評審台上泰然更多。

　　當主持人喊下「比試開始」的那一瞬間，金冠玉說了句「得罪」，於此同時，唐言軒雖然知道他會徑直衝過來，卻也知道自己根本躲不掉，只能以劍相抗。

　　鏗鏘聲幾乎響徹雲霄，清脆的聲響直入唐言軒心上，彷彿在宣告他的戰敗。金冠玉的表情有那麼一點不同了，不再是似笑非笑的和藹可親，而是像當初練習弓術那時，認真而堅定。

　　雙劍交叉，唐言軒向後微傾，轉身一個橫劈，他以為金冠玉會擋下來，結果沒有。

　　金冠玉退了一步躲掉了，而持劍的右手也已繞到右側，趁唐言軒的長劍滑到左側時，腳步向右前方滑行，乾淨銳利的劍鋒也迅速地指向了唐言軒的頸子，就一根手指的距離，利刃就能劃開他纖細的頸子。

　　全場一陣靜默，直到主持人那一句拉了長音的「勝者金冠玉」喚回了所有人的神志，譁然一片。

　　兩個動作結束了這場比試，唐言軒屏住的那口氣，終於緩緩吐出了。

　　金冠玉立刻收劍站穩作揖，道：「唐公子，承讓。」

　　唐言軒最後呼了一口氣，慎重作揖。他知道自己動作如果能再快一點，就還能再滑行轉身一次躲掉攻擊並且反擊，但無奈就是速度輸人一等。

　　評審台上，金子笙對唐蝶語敬了一杯茶，兩人舉杯相視一笑。

　　等到下了比武台，唐言軒取回了東西，提著劍走去了席地而坐的觀眾區，聶芳他們早就理好墊子留好位子了。

　　唐言軒蹲踞下來，把臉埋進了膝蓋中。白雲飛拍了拍他的背，道：「金兄武藝高人一等，你不也料想到這個結果了嗎？」

　　唐言軒抬起頭哀怨地道：「我不是覺得可惜，我是嚇到了，好不容易放鬆下來。」

　　此時金冠玉和金宵也走了過來，金冠玉在唐言軒面前蹲下身來，微微笑道：「唐公子，抱歉，看你似乎很緊張想趕快離開，便速戰速決了。」

　　唐言軒愣了愣道：「啊，原來你知道。多謝了。」

　　金冠玉笑了笑回到給他留的空位席地而坐了。

　　一眾公子訝然，白雲飛道：「唐小三，我看你架式十足，不慌不忙的……敢情是隻紙老虎？」

　　他完全點出了其他人驚訝的部分，大家都認為，唐言軒自知會輸，應該會悠然許多。

　　唐言軒嘆道：「我嚇死了好嗎？那一劍冠玉公子躲掉我就慌了，雖然知道其實能夠反擊的，但身體跟不上腦袋。」

　　白陌桑訝然：「嘩！唐公子，在那種情況下你竟然還想得到反擊的辦法！我好佩服！」

　　聶芳笑道：「這就叫作，四肢簡單，頭腦發達！光想得到又怎樣？又做不到！」

　　藍烝緩緩點頭，道：「是啊，真正的武藝，多半靠的都是本能反應，誰還給你時間想？」

　　唐言軒難得沒有生氣，而是又把臉埋進膝蓋中，道：「是是是，我就是技不如人。還好冠玉公子速戰速決，沒讓我在上頭多丟臉。」

　　白雲飛有些想法，最後心一橫把手放上唐言軒頭頂，輕輕拍了拍，道：「行啦，好好休息，吃顆糖。不過你的運氣真叫我擔心啊。」

　　唐言軒沒有反應，他埋在膝蓋裡的臉蛋，也不知道是不是比劍的關係有些發熱。

　　等第五場比完，離午膳還有些時間，金冠玉才剛起身，就被一團學子給圍住，說的全是對他的讚揚，而金冠玉回的，全是自己的謙虛。

　　唐言軒說想回房休息一下，就跟著自家人走了，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白雲飛總想著要不要跟過去。

　　幾名世家公子退到樹下，剩金冠玉和金宵被圍在人群中，其實聶芳原想救他的，卻發現自己根本擠不進去。

　　評審台上，唐蝶語將佩劍交給金子笙，自己則下了台來到世家公子們面前。

　　一眾少年紛紛作揖行禮，唐蝶語道：「諸位公子，阿言是回房了？」

　　白陌桑道：「是啊……啊！蝶語哥哥，我們不會取笑唐公子的！」

　　藍烝一把將白陌桑攬過，輕聲道：「就你多話。」

　　白雲飛湊上前道：「清竹公，唐言軒緊張的時候是不是有個習慣，會把手裡的東西握得特別緊？」

　　一眾少年紛紛驚愣，也湊了過去。

　　唐蝶語微微一愣，道：「白公子，這是阿言告訴你的？」

　　白雲飛擺擺手道：「不是的。當初幫他試弓的時候就感覺他抓得有些緊，沒有多想。之後我就在觀察，發現他有時連拿著箸子都會特別用力，方才他在台上，我仔細看他的手，握劍也握得比一般還緊，他又說自己緊張。不過他手部沒什麼肌肉，也不會抖，看不大明顯。清竹公，他知道自己那樣嗎？」

　　唐蝶語呆愣片刻，失笑道：「白公子，你真是觀察入微。阿言確實有這個問題，但這並非嚴重影響弓術的主要原因。另外，我同阿言說過，他雖然知道，但平時自己不會注意到。」

　　聶芳驚呼道：「白雲飛你可以啊！竟然偷偷觀察唐小三！」

　　白雲飛有些尷尬地看過去，道：「我是正大光明的！」

　　白陌桑道：「雲飛哥哥好厲害啊，這個我都不知道！不過緊張的時候用力是正常的吧？」

　　聶芳拍了拍白陌桑的肩膀，道：「陌桑啊，緊張的時候用力的確是正常的，但你緊張的時候你會發覺自己用力，可唐小三知道這個道理，自己卻不會發覺啊！」

　　白陌桑愣愣點頭道：「哦，我好像明白了。但是，唐公子為何不會發覺呢？」

　　聶芳給了他一個深深的笑容，白陌桑瞬間就明白兩個意思了，第一是「你話太多了」，第二是「我哪知道」。

　　藍烝道：「他如果有發覺，那應該能做到，緊張歸緊張，但能控制自己的手不出更多力。可他就是沒有發覺，平常腦子知道緊張的時候會特別出力，但真的緊張起來了就不記得這件事了。」

　　唐蝶語笑道：「藍公子所言無誤。阿言即便害怕或緊張，腦子也還是很清晰，要改善這點並不難，畢竟我們也是這樣走過來的。但問題在於，阿言當下不會意識到這種事，所以也無法改善了。」

　　聶芳兩手放在後腦，道：「現在大家都知道了，無聊的時候可以觀察唐小三了。」

　　唐蝶語道：「還請諸位盡量不要在阿言面前提及此事。正如白公子所言，確實不大明顯，不過阿言向來口是心非，如若你們發現了變化，倒也能用來辨別他的心情呢。」

　　一眾少年忽然覺得，唐言軒他哥有那麼一點幸災樂禍。

　　白陌桑看向淵藪處，忽然叫道：「啊！是風棋！」

　　眾人紛紛回頭，那群圍著金冠玉的學子竟然都讓開了，站在中間的除了金冠玉二人，便是風家的七人了。

　　金冠玉朝風棋作揖，風棋勾起一抹笑容，草草作了揖，悠悠道：「金公子，恭喜你取得一勝。」

　　金冠玉輕輕頷首，道：「多謝風公子。」

　　風棋漸漸加深了笑容，最後朝著唐蝶語他們看了一眼，領著自家人離開了。

　　藍烝皺眉道：「那風棋簡直不安好心，看他那態度，還當自己高人一等。」

　　待風家七人走後，學子們議論紛紛。

　　「哎喲，不知道哪個倒楣鬼要對上風大少爺。」

　　「同樣是貴族仙家，冠玉公子的風度贏了太多啊！」

　　金冠玉沒理會那些竊竊私語，只想自己終於能走出去了。他來到樹下，先向唐蝶語作揖，後向同窗們道：「你們是在等我嗎？真是不好意思。時間也差不多了，去飯堂吧。」

　　聶芳搧搧手笑道：「哎，就算你還被包圍，時間到了我也會救你出來的！」

　　金冠玉笑道：「那就謝過聶公子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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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眾少年來到飯堂，唐言軒遲遲沒有出現，白陌桑去問了唐家的人，他們說唐言軒睡著了沒敢打擾。

　　等白陌桑回到座位，聶芳搶了白雲飛的一塊肉，道：「大中午的就睡懶覺，雲飛，等會兒你給唐小三送飯去，這塊肉啊，你從他那裡補！」

　　白雲飛就眼睜睜看著聶芳把肉放進嘴裡，他也沒要搶回來的意思，道：「知道了，那塊肉就給你當提議費吧。」

　　聶芳道：「那你還不先打飯去？」

　　白雲飛正夾了一口米飯到嘴前，又默默放下起身跑開了。

　　聶芳一臉得勝的燦笑看向隔壁黑著臉的藍烝。

　　白陌桑訝然：「聶兄，我忽然好想叫你馴獸師！」

　　聶芳笑道：「雲飛這麼單純，哪裡稱得上野獸？他能馴服唐小三，那才叫馴獸師！」

　　白陌桑恍然大悟緩緩點頭，道：「這麼說也有道理！那聶兄要馴服的是陸二公子嗎？」

　　聶芳差點把飯噴出來，他哀怨地道：「陌桑，你饒了我吧！」

　　藍烝嗤笑道：「陌桑這就叫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啊？」

　　白陌桑沒聽明白，只想著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趁著白雲飛還沒回來，聶芳低聲道：「冠玉公子，偷偷問你個事兒，你怎麼知道唐小三很緊張想趕快下台？」

　　金冠玉抬起頭，一臉人畜無害，道：「唐公子看起來不就是那樣嗎？」

　　整桌一片靜默，聶芳和藍烝互視一眼，又達成了某種共識──金冠玉不愧是商人之子，看人看得比一般深。

　　白雲飛又打了一份餐回來，發現氣氛有些怪，盯著白陌桑想找到答案，他卻也是一臉狀況外的表情。

　　吃完午膳後，白雲飛給唐言軒送飯去了，其餘人就回到廣場接著看比試。

　　聶芳道：「你們說，那白家的沒看到自家少爺來看他，會不會萬念俱灰棄械投降？」

　　下午場的第一組就是個白家的，在候區端端正正地坐著，根本沒看觀眾席一眼。

　　藍烝默默翻了個白眼，道：「不管對上了誰，拚盡全力、奮力一搏才是原則。」

　　聶芳失笑道：「那是次要原則！首要原則是安全第一！雲中君開典那天不還說了安全第一嗎？藍烝你這樣可不行！」

　　這次藍烝正大光明翻了個白眼過去，道：「你就貫徹安全第一，後天直接棄械投降吧！」

　　聶芳搖搖手，道：「不不不，要貫徹安全第一，應該是讓我說服對手棄械投降！」

　　白陌桑插話道：「藍兄、聶兄，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比試都要開始了！」

　　聶芳笑道：「沒事沒事！不說了，咱們看戲！」

　　藍烝罵道：「你還當看戲啊！」

　　結果下午五組比完了，白雲飛和唐言軒都沒出現。

　　晚膳時間金冠玉被金子笙叫走了，聶芳聽到有山珍海味能吃，還想厚著臉皮跟過去，自然是被藍烝死命拖住了。

　　在飯堂中，他們終於找到有說有笑的白雲飛和唐言軒了。

　　仨人還是第一次見唐言軒笑那麼高興，偷偷湊過去一看，白陌桑臉都黑了，因為全在講他小時候的蠢事。

　　「雲飛哥哥你別說啊啊啊啊啊啊！」

　　白陌桑在飯堂裡大喊，喊得雲門的人都過來告訴他不可以喧嘩了。

　　他開始懷疑，自己真的姓白嗎？白雲飛真的是他堂哥嗎？甚至開始懷疑，他會不會哪天就該叫唐言軒堂嫂子了。

　　白雲飛不管怎麼解釋自己為什麼沒去觀賽，為什麼跟唐言軒在一塊，又為什麼要出賣白陌桑，都只得到三個不信任的眼神，而那三雙眼神中都說著「不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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