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共和國 - 第二部之十八（R15）

雷諾和馬克去了報警，詩留在醫院檢查傷勢。

醫生是個削瘦的人，頭髮差不多掉光了。每當他思考時，骨節分明的手都會把玩鋼筆。「竟然沒在第一時間來檢查，你的腦子裡到底裝著甚麼？」醫生喋喋不休地質問，聲音咄咄逼人。「輕微的腦震盪、沒有內出血，只是因為你幸運罷了！這種奇蹟不會再有下一次！」

他停下來，嘆了一口氣。「真不知道你們這代人在想甚麼。」

詩離開醫院時，已經是晚上了。入夜後的房子看起來好像一隻詭異的怪獸，潛伏在黑暗中。牆邊依著一個人，口中抽著的煙發出微弱的橘光。當他看到詩時，馬上弄熄香煙。

「003小姐。」凡多叫道，聲音悶悶的。

他在壓抑著甚麼，詩想。凡多的表情很委屈，令人聯想到電視上被欺騙後跑到主人身邊撒嬌的小狗。她也說不準為甚麼會有這種感覺。

詩走上前。「你怎樣了？」

凡多顯然沒料到她會這樣問，愣愣地看著她。「我沒事。」他的視線飄到詩頭上的紗布。「你呢？看起來很嚴重。」

詩搖搖頭，搖晃的時候頭開始痛了。她皺了皺眉，這沒逃過對方的眼睛。「你真的沒事？」凡多擔心地問。他想觸碰她，可是手到了半空便停下來。「你有去檢查嗎？」

「醫生說我很幸運。」其實醫生的意思是這樣：給我反省一下。

「那就好。」凡多含糊地說。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放棄似地閉上嘴巴。

他們之間隔著一陣沈默。四周寂靜無聲，彷佛有個黑洞把所有的空氣震動全都吸進去。這不像凡多。雖然他平常很懦弱、沒甚麼主見，但絕不會是現在這樣。他太安靜了，好像被哀傷淹沒一樣。

詩打破沈默。「你要進來嗎？」她轉身抽出鑰匙。詩的動作太大，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活該，她心中的醫生嘲笑道。

「不，我不進來。」凡多的聲音有點慌張。「我、我要走了，我只是來看看你。」

「你等了很久？」

他的聲音變得更驚慌。「不是很久，我想要確定你沒事。我以為我被你討厭了⋯⋯」凡多猛然住嘴。

詩疑惑地問：「我為甚麼要討厭你？」

「沒甚麼。」

他朝她露出虛弱的微笑。

「我先走了。」凡多說。

每當凡多來到娃娃屋，他總喜歡點一個紅髮的女人。這個女人會萬分抵抗，睜著泛淚的漂亮大眼睛，倔強地瞪著他瞧。不過凡多知道她最終會屈服。

這不過是一宗交易罷了。

他喜歡從後面來。看不到臉的時候，凡多就更能把對方想成是詩。

他進入女人的體內。女人赤祼的身軀抖顫著，四肢和床單交纏在一起。她的紅髮披散開來，在凡多的眼裡留下燃燒的火焰。

無論從哪方面看來，她都很像詩。紅髮、性格倔強、不愛說話，所以凡多才那麼喜歡她。

但她始終不是詩。

凡多厭惡地瞪著女人的背脊。她只是一個容器，承受著包括他在內數不清的人們骯髒的慾望。這種感情是醜陋的，而他在她身上做著想對詩做的事。

凡多想弄哭詩，想把她狠狠折入腹中、融進血肉。但他又捨不得真的令她哭出來。

凡多想擁有詩。

他想起在他們手上的偽物。雖然牠和詩都沒有自覺，可凡多看得一清二楚。

偽物甚麼也沒有，但牠擁有了她。

牠擁有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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