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島轉動門把。
門發出「咔啦」一聲,然後卡住了。
他煩燥地把鑰匙再次塞進匙孔裡,用力往右扭。這把從工作人員手裡搶來的鑰匙出了點問題,老是不能順暢地打開門。
是後備鑰匙吧。甘島知道有些工作人員為了方便,會自行配備鑰匙。從前他和外來人一起住的時候就見過好幾把。
門發出清脆的開啓聲,甘島滿意地笑了。就在這時,他的頭頂傳來細微的碰撞聲。
怎麼回事?甘島猛然推開門,映入眼簾的就只有女人挑釁的神情。她頭上的窗戶打開了,吹來陣陣涼風。
「你來遲了。」女人說。
甘島轉身,開始往回跑。
548先生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幸運。
就像剛剛的爆炸,要不是有人擋在前方,他一定會身受重傷。
548先生站起來,環視四周。痛苦的呻吟聲此起彼落,但他沒有理會。只有548先生一人沒甚麼大礙,僅僅擦傷手臂,這是一種幸運。
炸彈的威力不大,波及的範圍只有他所在的車廂。另一種幸運,548先生想。
他跨過受傷倒下的人,無視其他人的慘叫和求救聲。為甚麼要管他們呢?他們與他有甚麼關係?
冷不防地,548先生想起那個女人。這又是一種幸運。他現在已經想不起她的模樣,甚至連名字都忘記了。不過548先生知道,他的一切已經深深刻進對方的血肉裡。
女人很好、女人很溫柔、女人不會無故製造紛爭,所以548先生很喜歡女人。
一切都是這麼的理所當然。他甚至不用做甚麼,女人便會倒貼過來。548先生喜歡怎樣對待她便怎樣對待她,就像養了一隻討好的寵物。女人心知肚明,卻離不開他。她是服侍548先生的存在,她只為了他而活。
可悲的女人,548先生想。一場車禍分開了他們。那女人死了,而他活下來。
真是幸運極了。
548先生打開車門。一枝槍管伸進來,黑壓壓的洞口直指著他。
「哈囉。」那個曾經無數次用身體服侍他、點燃他慾火的庫卡巴洛少女笑嘻嘻地對他打招呼。
「哈囉。」548先生想起女人曾經說過的話。
「你會後悔的。」
548先生忽然有點寂寞。
莫妮卡垂下握槍的手,看著548先生慢慢倒下。她的血液滾燙著,一如她的祖先一樣渴望征服別人。
不遠處傳來男人的叫罵聲,在悲鳴中格外響亮。「你這個只會跟男人上床的婊子、賤人,你竟然殺了548先生!」
身旁的亞卡氣得發抖,正想抽槍時被莫妮卡阻止了。「他說得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她聳聳肩,不明白他為甚麼要浪費子彈。反正男人沒救了,莫妮卡想。
亞卡咬牙切齒,恨不得把男人撕成碎片。要是目光可以殺死人,男人早就死了千千萬萬遍。
男人的咒罵聲漸漸變小,最後沈默下來。莫妮卡望著他的屍體,對亞卡說:「看,這樣就好。」
「一點也不好!」亞卡忿忿不平地嚷道:「我們都知道,你不是這種人。」
莫妮卡看起來很困擾。「但我就是這種人啊,我也沒特別傷心。」為了安撫對方,她補上一句話:「甘島也是這樣認為的。」
甘島甘島,又是甘島!亞卡氣憤地想:甘島當然會這樣認為!無論莫妮卡大人說甚麼,那隻忠犬都會贊成!
這時,甘島從外面走進來。他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有些不適地縮了縮肩膀。甘島語氣恭敬地說:「莫妮卡大人,少年和偽物逃走了。要追嗎?」
莫妮卡吃了一驚,她從沒想過少年能活下來。莫妮卡讓他當誘餌引開548先生,然後自己去找偽物。她以為他會死在爆炸之中。
這是少年說謊的懲罰。
「不用了,我們追不上。」而且莫妮卡不想傷害偽物。
反正她早晚會得到牠。
阿初趴在曉東的背上,雙手緊緊環著牠的脖子。偽物手腳並用,在車頂上奔馳。迎面吹來的風刺痛阿初的皮膚,黑色的毛札得他癢癢的,但他不敢鬆手。起初曉東的速度一般,後來越跑越快。阿初使盡全力才不至於掉下來。
一開始他對趴在牠背後逃跑的做法很猶豫,但曉東出乎意料地溫順。他們衝出窗戶,把詩丟在腦後。「我們會回來救你的,一定會帶你回家。」臨走前阿初對詩這樣說。然而他們心知肚明,這或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只要曉東還是偽物,他們就不能在一起。
他們之間注定有一道分界線。曉東只能活在地上世界,阿初和詩則要留在地下世界。
四周的景色變得模糊,飄來陣陣烤肉和濃煙的氣味。阿初把臉埋在曉東溫暖的皮毛上,深吸了一口氣。
沒事的,我們會沒事的。
曉東用力一蹬,躍下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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