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火在旁邊輕輕搖晃著火光,包圍我們的卻不是夜空、森林或海邊,而是掛滿了武器的牆壁,頭上則是高得要命的天花板。
「榴彈發射器、火箭筒、狙擊槍、衝鋒槍、散彈槍、手槍、軍用匕首和短刀……」灣在我眼前的一張銀色金屬桌子上,整齊地把不同的武器排列出來後,用一種不苛言笑的態度注視我問道:
「你想要哪一種?」
我額頭冒出冷汗,全身發抖,腦裡只有一個疑問:為什麼在四周佈滿唐樓的香港舊城區裡會有一座武器庫,而這裡還要是小灣口中所說的休息地點?說實話,這裡的設計完全不符合香港的實用建築設計。在大得像室內單車場的空間裡,即使放了林林總總的武器依然寬敞,再加上陰沉的色調、沒有上色的混泥土牆壁及地板、約三層樓的高度和必須爬過四米高的長梯才能到達的小看台,看起來更像是外國的倉庫。潛意識大概是借用了外國的設計,把這裡興建出來。
小看台旁邊有道能看見外面的窗戶,本田先生透過那裡舉著狙擊槍監視外面。
「怎麼了?」瓊斯先生的聲音從後方不遠處傳來,不轉頭確認也能肯定他是在跟我說話:「剛才明明還嚷著要對抗,現在只不過是挑選武器罷了,就已經卻步了嗎?」
「這些只不過是武器,你不用害怕它們啊,賀瑞斯。」接下來是亞瑟先生。他走到我的背後,向坐著的我俯身,耳語道:「潛意識帶你來到這裡,也只不過是想回應你的決心而已。」
這刻,我的理智瞬間爆炸,心裡吼出了一句「就是這樣才叫我害怕!」可是身體依然嚇得動彈不得:只不過是狠下決心對抗先生而已,為什麼潛意識就把這些致命的武器送到我的眼前?難道真的要用以牙還牙的方法才能夠對抗嗎?
再說,這裡是香港啊!
我怎可能會在市中心裡興建一座能讓你們當成休息地點的武器庫啊?!
「好了,快點選擇吧。」小灣蹙眉催促:「作為男人就不要這麼婆媽了。你開過槍吧?」
我震驚了。為什麼我潛意識中的小灣比現實更硬朗?「我的確開過,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現在技巧大概已經生疏了吧?只要開槍就會擊中同伴的感覺──痛!」
「別撒謊了。」亞瑟先生用力敲我的頭。「你只是害怕開槍,而不是技術生疏了吧?」
我驚呼一聲,隱藏被揭穿的不甘:「哪來的證據啊?亞瑟先生。」
他露出一個「我就是證據」的微笑。好吧。他是我的潛意識,反對無效。
「好了,別拉遠。」
灣敲一敲桌面,響起了清脆的「噹噹」聲,我的注意力回到了桌上的武器:榴彈發射器和火箭筒可以先行排除,這種會造成大範圍破壞的武器顯然不適合我;狙擊槍是下一個可以無視的選項,宣稱要對抗先生的我跑到大家身後開槍顯然是不對勁的;那麼衝鋒槍和散彈槍?使用它們的話,就意味著接下來將會發生一場激戰,而我是極力反對的。
就像只靠常識應付考試,「排除」顯然是個亡羊補牢的好方法,眼前的答案一下子只剩下手槍、軍用匕首和短刀。我在腦裡幻想了一下握上手的感覺,以及使用時的畫面,不時還再加上功夫元素,腦裡頓時出現了《少林足球》 的畫面──嗯。
我把這三件武器撥過來,告訴小灣其他都不需要了。
「果然是和平主義者。」她嘆了口氣。「柯克蘭先生也選一把吧。我去拿地圖、通訊器和一些子彈分給大家。」
「灣,」本田先生在灣將要走到倉庫的另一邊前,於小看台喊道:「狙擊槍的子彈亦拜託了。」
她給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後遠去,亞瑟先生走來,二話不說就選擇了衝鋒槍,我不由自主地向他眨眼。
「如果那些喪屍突然發狂,這將會是最好的選擇。」他再次回答了我心中的疑問,這令我不禁反省到底是自己的表情過於擅長表達,還是作為潛意識的他擁有能夠讀取我想法的技能。我猜答案是後者。
他繼續說:「不過對比起戰鬥,我們更應該積極地迴避他們。只有我們數個人總不能對付所有喪屍。」
不知怎的,聽見「迴避」這個詞彙時我稍微感到了不悅。
「適當的迴避是好事啊。」瓊斯先生突然於亞瑟先生身後冒出,用力地搭他的肩,無視嚇了我們一跳的事實道:「因為喪屍太多了,所以比起正面衝突,迴避他們才是更好的生存方法啊!這可是作為製作喪屍作品的佼佼者的心得啊!」
我揚眉。亞瑟先生盯他,說:「我還以為你這個笨蛋會選擇光明正大地反擊,就像你那些不設實際的英雄電影一樣。」
瓊斯先生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宛若在嘲笑我們的無知般,輕輕地搖了搖頭後便放開了亞瑟先生,道:「如果我是愛麗絲‧阿伯內西的話,我當然會光明正大地反擊啊,只不過現實跟電影總是相反吧?若然背後功夫不足,『光明正大』就只會變相被人利用啊。」
牙齒突然用力,這才令我發現到自己在咬牙,握緊了拳頭:他是故意這樣說的。
「除了通訊器和子彈外,我還找到了皮帶、槍袋和手電筒,另外亦把地圖拿來了,你們可以幫個忙嗎──欸?」灣此時回來,雙手捧著一個裝滿了東西的鐵盒,而右腋下夾著一卷約半米高的地圖,手忙腳亂地想要尋求幫忙,但當她看到我們聊天的模樣,發現氣氛即將變差時,她尷尬地苦笑:「我是否來得不合時候?」
「剛好相反,來得正是時候。」亞瑟先生微笑回應她,手卻輕輕地拍了我的背,提醒我必須放鬆過來。瓊斯先生聳肩,若無其事地替她拿著地圖,好讓她可以先把盒子放到桌上。本田先生無聲無色地離開了小看台走來,在盒裡取了一袋子彈。
我嘆了口氣,鬆開拳頭,接著從中取出皮帶和槍袋來裝備自己,再把通訊器掛在耳邊,並跟亞瑟先生互相確認它能夠正常運作。
不久,大家清空盒子後,桌上的東西換成了一張彩色的大地圖,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標示、色塊及中英夾雜的文字,但怪異的是,沒有任何一組詞彙串成句子後我理解得到的,亦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是我聽過的。面對這張地圖,我覺得自己的語言能力消失得一乾二淨。
瓊斯先生的手指在上面留下無形的軌跡,作戰會議在他開口的一刻正式開始:
「那麼我們現在就來討論要如何抵達目標建築物吧?我們現在位於這裡,而我們的目的地則是這裡。」他先指著右下角的一個藍色方塊,然後指著左上角的黃色方塊,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與目地的的距離有多遠:「看起來其實不太遠嘛!所以我的第一個想法是,我在這裡把大家扔過去就好了啊!反對意見一概不接受!」
「我反對啊,笨蛋!」亞瑟先生大喊:「扔過去是什麼啊?你一個人怎可能把我們準確地拋到哪裡啊!」
不。我覺得問題並非他能否準確地把我們拋過去……
「好了好了。」小灣敲敲桌面,讓我們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的手指隨著她的解說開始在地圖上移動:「要前往的話,我們就只有兩個選擇:剛才走過的路,又或者是另一條在十公里外的公路。如果選擇後者,我們可以一直開車駛過去,途經六個十字路口和三個轉彎位置後便能到達。」
小灣比起瓊斯先生更有領導能力是怎麼回事?我的夢你還好嗎?!
她繼續說:「不過,這邊的馬路比較窄,路上應該會聚集了很多廢車和喪屍,所以走到第三個十字路口時,我建議右轉,衝入公園,這樣子我們就能夠在十五分鐘內抵達目標建築的後門,而且不用在馬路上迴避障礙物。」
已經把那些人民稱呼為障礙物了嗎?感覺不太好受……
「我覺得這個計劃不錯,簡單直接。」亞瑟先生點頭。
「但轉入公園真的好嗎?」瓊斯先生開口:「公園裡的公共設施可能比喪屍和廢車更麻煩啊,始終那些設備是無法移動的吧?」
「那你有什麼好提議?」亞瑟先生難得地正視他的疑惑。
他指著第三個十字路口旁邊的行人路說:「如果我們在這裡下車,經小巷走過去會不會比較好?香港的好處就是有很多小巷能夠作逃跑用途吧?」
「但我們不能排除老師已經在那些地方埋伏了。如果老師早就佔據了小巷,那我們被包圍的機率就很大了。」
瓊斯先生眨眼:「包圍又如何?直接衝過去就可以啊。」
「欸?」所有人齊聲。
他單起眼睛,展現出招牌笑容:「有我英雄在,區區那丁點兒的士兵只是小事一樁──痛!」
亞瑟先生敲他的頭吼道:「你給我正經點好嗎?」
小灣扶著額頭道:「那時候看情況決定吧。優先選擇是轉入公園,如果不行才下車。菊和香有沒有意見?」
我們一起搖頭。
「那就這樣。」她把地圖收起來後說:「現在凌晨四時十八分,大家休息一小時如何?如無意外五時十八分就離開,但在之前,麻煩菊監視外面的情況了。」
「在下明白。」
話畢,眾人四散,在武器庫裡尋找適合自己的地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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