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打爆咗個樽添。呢隻扭得嘅膠樽質地真係麻麻,睇黎都係用『冇煲過既溪水』嗰種好用啲。」光頭少年喃喃自語,然後走近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孟鐵權,昂首端詳對方臉上的傷勢,問道︰「你點呀,嗰個咁嘅馬騮乾都可以打到你塊面紅晒?未瞓醒呀你?」
孟鐵權連忙解釋道︰「我頭先諗唔小心俾舊磗頭kick親,分左心所以先俾佢打得中咋。」
「叫左你幾多次睇路行架?呢頭啲路凹凹凸凸,眼少眼都會仆死架。」光頭少年看看地上突起的磗塊,搖頭道︰「頭先都話左唔係行呢邊,你又唔聽,行下行下都唔知你閃左去邊。好彩搵到你咋,如果唔係你都唔知要俾佢地打幾耐呀。」5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IJHcAwEmU
孟鐵權拍拍肚皮笑道︰「嘻,我冇乜野叻,就係捱得打。我冇谷盡咋,如果唔係頭先嗰條友隻手已經斷左骨啦師父……」
「閘住!」光頭少年用力把手一揮,「師乜鬼嘢父?講左好多次,我冇咁嘅本事收徒弟,唔好諗住借啲咦抽水呀。」
看著這兩人的對話,似乎這個光頭少年真的很厲害,竟然有人一直想拜他為師,而且還是一個體型龐大、超級耐打的巨人。柳小一忽發奇想︰假如真的可以跟這人學點功夫防身……
光頭少年突然回頭望向柳小一,問道︰「係喎,排骨仔,唔記得左你既存在添。你冇事啊嘛?」
「無事。真係多謝你地。」柳小一這刻才認真地打量對方︰眼前這個光頭少年大概比他年長三四年,可是身高卻比自己矮半個頭;他背著一個布縫的背包,裡面脹股股的不知藏著甚麼東西。瞧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剛才打架的時候眼裡卻彷彿隱含一點殺氣,加上臉上掛著一抹冷淡的表情,似乎是個不易相處的人。
那救人心切但反而仆倒和被毆打的孟鐵權走近柳小一,自我介紹道︰「你好呀,我叫孟鐵權。」
「我頭先聽到啦。」柳小一尷尬地點點頭道︰「我叫柳小一。」
光頭少年說︰「我睇你都讀到高中架啦,重叫咩小一呀?」
柳小一無奈地說︰「個名係我阿爸改既,我都唔想架。」
「你好呀一仔。你唔介意我咁叫你個可?」孟鐵權再介紹道︰「佢叫季英明,係我師父……哎呀!」
「係同學呀!」季英明用手裡的膠樽「輕輕」拍了孟鐵權一下,孟鐵權卻反應極大,連連呼痛。細看之下,被打中的手臂竟然瘀紅了一小片。
柳小一被這一幕嚇著,盯著對方手上帶有裂痕的膠樽,戰戰兢兢地道:「英明哥你好……」
「唔好加個哥字,哥前哥後三分險。」季英名不耐煩地說︰「就咁叫全名得架啦。」
「啊,好、好。季英明你好。」
光頭少年沒理會柳小一打招呼,逕自拾起剛才不良少年掉下的一百元紙幣。
「唔該晒——」
柳小一本想向他道謝,卻發現對方拾起紙幣後,並不是歸還給他,而是塞進自己的褲袋裡。
「呢一百蚊我Keep住先,遲啲還返畀你。」光頭少年若無其事地道。
「吓!唔係啩?咁你同嗰班人有咩分別呀?」柳小一無法接受這人出手相救,原來跟那伙不良少年一樣,都是為了想搶劫他而已。
「梗係有分別啦。佢地囉左之後唔會畀返你,嗰啲叫做搶;我囉左之後會還返畀你既,呢啲就叫做借。」光頭少年理直氣壯地說︰「其實我張八達通無晒錢,但係又唔好意思問幾個朋友仔借。我地都算係救左你,你就抵諗啲借住畀我先啦,下次還返畀你。」
「你……咁都得?」
孟鐵權搶著說︰「得架得架,我師父話係借就係借架啦。」
「你再叫我做師父我就爆你樽!」季英明握緊手裡的膠水樽,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再回頭對柳小一說,「得架啦,下次見到你一定還。」
接著季英明便轉身離去,卻又突然折返,走近柳小一說︰「啊係,你順手幫我一個忙吖……」
「你你你又想點呀?」柳小一開始懷疑眼前這兩人跟剛才的不良少年是同一類人,不其然起了戒心,退後了一步。
「唔使緊張,我唔係要逗你錢。」光頭少年掏出一張紙,「我只係想問下你知唔知呢個地址係邊度。」
柳小一看著紙上的字,原來是一個英文地址,「Castle Peak Road……哦,我知呀,青山道吖嘛。你由呢度行過對面街,跟住搭車……」
「原來係青山道,我識點去架啦。唔該晒。」光頭少年說著便把字條收起。
「吓?」柳小一詫異地說︰「你地……唔係連青山道嘅英文都唔識睇下話?」
光頭少年白了他一眼,「我想試吓你識唔識啫。睇黎你啲英文唔差,咁深嘅字都識。」
柳小一望望他旁邊的孟鐵權,季英明擺了擺手道︰「唔使望啦,佢啲成績同我差唔多,佢識我早就問左佢啦。」
柳小一感到哭笑不得,「Castle Peak Road」三個英文字有多難?這個看起來比他還要年長的學長竟然看不懂?
兩人準備離去,這次輪到柳小一叫住他們︰「兩位大佬,等等先。」
季英明回頭望著他,問道︰「我地趕時間,有咩事?」
「你係唔係會還返嗰一百蚊畀我?你囉左去嘅話,我今日會唔夠錢開飯。」
「乜原來你都咁唔掂架?」光頭少年想了一想,說︰「可惜我真係好趕時間,咁啱又唔夠錢搭車。咁啦,你呢餐唔好食住,留住個肚先,第日我還錢畀你嗰陣順便請返你食補數。」
柳小一無言以對,只好問道︰「咁……我點搵到你?起碼你都留個電話畀我搵你丫。」
「我無手機㗎,你去我學校搵我啦。」
「吓?手機都冇?」柳小一又是一愕,「咁……你哋讀邊間學校架?」
季英明沉默下來,望向孟鐵權。只見孟鐵權聚精會神,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以下四十字︰
「廣東省道德文化促進協會港澳分區第十九綜合科技研究院慈善教育基金畢證常博士紀念中學。」
「……」
三人都靜了下來。
柳小一不太肯定自己聽了些甚麼,不受控地搖著頭,張大嘴巴,卻不知道應該反問還是嘗試重覆孟鐵權說出的那一串文字。
「我想問……我頭先聽咗啲乜嘢?」
「唔好要我重覆啦。」孟鐵權微微喘氣道︰「間學校係好多年之前由廣東省一個唔知乜嘢聯會既咩咩咩研究院嗰個姓畢既博士院長捐錢起既,所以間學校就有個咁鬼長既名。」
「你都唔好諗住叫我講多次,我通常都係求其叫畢證常中學就算。每次有人問起我讀緊嗰間學校既全名就火都嚟。」季英明握緊手中的水樽。
「唔好意思,我見識少,未聽過啫,唔好勞氣。」柳小一哭笑不得,轉而問道︰「咁你哋間學校喺邊度黎架?」
季英明向後方指了一指,「喺嗰邊既無雷公街附近,聽個名你都知遠啦。如果你真係去到既話,喺門口大嗌『季英明』咁就得架啦。」
柳小一眨眨眼睛,「咁大間學校,嗌兩聲就搵到你架拿?」
「係呀。我哋間學校剩返好少學生,無幾多人可以畀你搵架啦。」
孟鐵權插嘴道︰「我哋校長講過,學校最近需要招收新學生,你有興趣既話可以轉過黎架。」
季英明冷笑一聲,「咪玩啦,無啦啦邊鬼個會轉校過黎喎。」
「咁校長叫到,咪即管幫佢宣傳下囉。」
「唉,是但你啦。」季英明聳聳肩膀,「不過你頭先好似收到電話,應承咗唔知邊個做啲乜嘢,再講落去搞到遲咗既話,我唔知你點同人地交待噃。」
「係喎,幾乎唔記得左!」
柳小一被孟鐵權的大叫嚇了一跳,問道︰「唔記得咗乜野?」
「唔好意思,我地有緊要事要做,下次先再講啦。」孟鐵權急忙轉向季英明說︰「頭先係朱傲嬌打俾我,佢要我幫佢去搵『諸葛亮』啊。」
柳小一感到莫名其妙,「吓?無啦啦搵乜野諸葛亮?講緊打機嗰啲隱藏人物呀?」
孟鐵權說︰「嗰個係我哋學校既同學,真人嚟架。」
「天下間竟然有人敢同個仔改個咁勁既名?佢老竇對佢都幾大期望個喎。」
「唔係諸葛亮,係朱國良先啱。」季英明更正後沒多加解釋,轉身向孟鐵權說︰「嘿,佢啲咁嘅人,好心咪鬼理佢啦,我地重有正經野要做呀。」
孟鐵權語氣堅定地說︰「唔得,阿爸教我應承咗人就一定要做架!」
「既然應承咗就一定要做,咁你頭先做乜唔問清楚你做唔做得到,就口輕輕應承人呀?如果佢叫你去死你係咪真係去死先?」
「咁又唔會既。其實……佢前日請過我食嘢,我欠咗佢一個人情。咁佢頭先打黎搵我,話幫佢搵朱國良就當無數。我諗住係聽日去佢班房就搵佢咪得囉?咁好簡單啫。點知朱傲嬌話佢阿哥尋晚成晚都冇返屋企,而家都唔知喺邊度搵佢。」
「呵呵,咁我都唔知啦。無論如何我都係會做咗啲正經事先,而家要幫啲正常人做嘢,嗰啲正賤人既事就有得閒先搞。」季英明斜望了柳小一一眼,揚了揚眉說︰「好啦排骨仔,我地趕住走,有緣再見啦。」
說著兩人便頭也不回地溜掉,柳小一叫道︰「喂,我唔係叫排骨仔,我叫柳小一呀!」
不知是聽不見還是不理會,兩人還是匆匆忙忙地溜走了。
儘管最後他身上的一百元還是不能倖免,但不知怎的,柳小一覺得給這兩個人「借」去了,倒比給那幫不良少年搶去還好。而且他相信,若是真的再見到季英明,對方一定會把錢還他。
柳小一想起早上父親的話,碰巧那所學校似乎距離他的新居很近,於是心裡不期然對兩人所就讀的學校有所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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