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念集 - 心裡有信不曾寄（親子關係）

（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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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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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你在我的身心縈繞徘徊？很煩人。我討厭這種感覺，卻沒能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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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一九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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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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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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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妳。這段緣分似乎是上天注定，打從我出生前已然萌芽。我很喜歡妳。我莫名其妙的很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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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二零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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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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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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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你沒感覺。你是我漫長人生中途、其中一個突然蹦出來的陌生人。所有情感需要培養，但我倆性格不合——我無法強逼自己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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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二一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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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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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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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察覺到妳對我的厭惡、忍讓和內疚。奈何我真的太喜歡妳！我對妳的喜歡超過對我自己的！我不顧一切接近妳，只為好好拉近與妳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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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二二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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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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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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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存在對我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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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上，我不該討厭你；事實上，我對你的厭惡越益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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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為我犧牲很多；我知道，是我當初的自私決定令你吃了不少苦頭；我知道，你會一直受苦，直至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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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衷心向你道歉——為了你所有苦痛，為了我仍然沒法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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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二三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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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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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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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和電話另端有沒完沒了的話題；妳有永遠洗不完的碗碟；妳的電腦屏幕上有無日無之的工作……妳的人生日程表排滿各式各樣、林林種種的任務，卻從無與我相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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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時候，我在想：是否只要我更能幹、更強大，為妳分擔生活上的困難，妳就能抽空與我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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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二四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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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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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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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你的進步、你的努力、你的愛。我感動，可惜這無法改變我對你的根本感覺——你就是個累贅！我沒資格怪責你任何事，一切都是我自招。我會好好保護你、照顧你、陪伴你。但請不要對我苛索太多，不要期望我對你投入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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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說愛會顯得我虛偽，令我自慚形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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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二五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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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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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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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看見妳和前夫相擁一幕，我竟寸步難移，沒敢上前阻止。因為妳如釋重負的表情？因為我自知不及對方強壯魁梧？因為我對自己沒信心？我沒敢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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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們發現我之前，我轉身離開。在商場閒逛，在公園蹓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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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失去容身之所……不，我是失去安放內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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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我安放內心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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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去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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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三二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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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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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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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決定在工作地點附近租屋獨個兒生活。我表現高興，說你毋須再給我花費，好好照顧自己、養活自己就可以。你苦笑，笑我灑脫得近乎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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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告訴你，沒有你的清幽老宅是多麼適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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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告訴你，我比較喜歡吃垃圾食物，健康菜式非我首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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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告訴你，我不喜歡你，卻早已習慣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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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告訴你，清幽老宅和垃圾食物都比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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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三九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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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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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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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的決定是對妳的放生。妳終於可以毫無忌諱把薯片和汽水當作正餐；妳終於可以放下一切家務，盡情看電影及劇集；妳終於可以放下我這個累贅，自由自在過妳想要的生活，享受妳早在廿二年前該可擁有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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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笨蛋，早知道妳是為了跟前夫賭氣而選擇我。雖說是賭氣，但與不喜歡的人融洽相處廿二年確實需要無比堅毅和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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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謝妳——妳從未對我講出任何惡意說話和做出任何傷害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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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妳——這是天生的，毋須理由；這是後天培養的，經歷過無數考驗和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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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妳——沒有妳在身邊，我無疑是寂寞的，超乎我預計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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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四零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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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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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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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工作忙碌吧。你有持續自動轉賬給我零用錢，聯絡我的次數明顯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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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沒有甚麼重要事情跟你說，不過是想有個聊天對象，而我唯一想到的人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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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與你在一起，我與原生家庭的親人斷絕所有聯絡，與工作賺錢無關的人事物亦被我統統拋諸腦後。前夫亦因為你的緣故，只在十三年前勉強見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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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你是一切事情的第一因，事實上作出選擇的人是我。我選擇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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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犧牲，不曾偉大。我純粹是為了自己的行為負責任和承擔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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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果，只是我掛念你卻不敢打擾你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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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情，沒甚麼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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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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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四五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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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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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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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午同事為我慶生辰。年邁經理告訴我，慶生辰並非為了慶祝我誕生，而是陪伴最愛的人的一個機會。我如夢初醒。下班後買蛋糕回老宅找妳，驚見妳倒地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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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海一片空白。時空彷彿瞬間無限膨脹，將我輾壓成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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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四九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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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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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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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時間證明一切已成定局，無可挽回。求你簽名同意醫院拔除維生儀器。放過我，更放過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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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昔日幼稚無知，以為養育生命僅是滿足生理需求。我不喜歡你，因為你向我索要越來越多。後來我看見你努力追求生理以外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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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稱之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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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以為「愛」是前夫與我一起經營生意時的相濡以沫。我曾以為「愛」是前夫背負罵名逼迫命懸一線的我打掉孩子。我曾以為「愛」是我父母為我不忿而惡言相向。我曾以為「愛」是冒生命危險誕下孩子……直至孩子誕生當刻。我對「愛」的一切幻想與假設隨即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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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愛」是一種真切感受，並非行動和言語可以塑造或捏造。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不需道理，毫無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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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和生產，是一個純粹的物理過程，過程中所感受的愛和付出的愛是單向幻想，就像假設孩子將來定會成為律師或醫生那樣無稽。你對我的愛是同樣道理，是孩子對母親自然而然生起的幻想，誤會保護、照顧和陪伴是愛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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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是純粹的責任。我選擇把你帶到世界上，所以我對你負有責任，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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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毋須愛我。你從沒虧欠我。請你好好簽名同意醫院拔除維生儀器，放過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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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五四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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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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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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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我每天到來療養院探望妳，為妳翻動身體，為妳講述外界人事物，妳仍然毫無反應。我不禁在想，妳的意識是否早已消逝，在我面前的是一副沒靈魂的軀殼？抑或妳的意識仍在，惟苦苦無法使喚身體，就像被困於與世隔絕的密室，叫天不應、叫地不聞？無論是上述哪種情況，拔除維生儀器似乎是最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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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我捨不得。我寧願繼續生活清貧、休眠不足，亦想留住妳的生命、我的希望。我希望妳終有一天甦醒過來，與我一起生活，就像往時那樣相親相愛，溫馨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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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妳會反對我的想法。妳會希望我盡快拔除維生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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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必須道歉。我這個決定全為自己私心——我捨不得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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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五九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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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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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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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覺或真實？牛頭馬面近日常來與我聊天，問我感受。我坦言想死。祂們問我有沒有任何不捨。我只想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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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天到來探望我，我很高興，也覺煩厭。當我的世界只剩下你、你成為我的唯一，當我所有情緒和感受全為你一人起伏，我就知道真正的「我」早已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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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天講述自己遭遇時，你的聲線會自然而然在我腦海裡幻化成影像、聲音、氣味、溫度、濕度，幻化成世事萬物。當探訪時間完結，你離開我的身邊，一切突然消失。你想像到我有多難過嗎？然後我要獨自面對廿多小時的寂寞和黑暗。我看不見時鐘，無法知道確切時間，無法估計你何時會出現，無法知道自己將要乾等多久。這種焦慮情緒會持續高漲廿多小時，因為時間於我如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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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你並非因為我掛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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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只有你並非因為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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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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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無法經由合理邏輯過濾的行為——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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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六零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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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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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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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悉你死訊，我沒有預期的悲傷哀慟，反倒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清爽澄明油然而生。無法面對這令我釋懷的感覺。像是辜負妳，像是背叛過去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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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臉容與昨日分別不大，同樣瘦削蒼白，手腳有些許難以避免的浮腫，膚質尚可。我向照顧妳的護理員表達謝意，感激她們令妳得以體面上路。很重要。妳的安好間接證明我的決定不曾令妳受苦，我毋須繼續思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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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堂上，聲聲節哀，句句順變。以孝子之態示人眼前的我怎也擠不出一滴淚。儀式完結，賓客散逸，我獨自回老宅繼續收拾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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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過往種種，滿眼都是妳的身影，熟悉又親切，親切又疏離。疏離？對，我自小察覺彼此之間有一段無法拉近的距離。妳從未對我講出任何惡意說話和做出任何傷害行為，卻不曾對我露出真心笑容。後來我想明白了，妳根本討厭我。若然如此，妳又為何待我無微不至？長大成人後，我一度以為那僅是負責任的表現。直至妳入住療養院，我慢慢體會到何謂寂寞，開始反思這會否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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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青時，妳為了負責任，把青春和心思全花在我身上，以致妳老來沒有「我」以外的寄託。妳習慣我、需要我。而我正步上妳舊路，盲目習慣妳、需要妳。聽來不孝，但我不得不承認妳的死於我是好事一椿——我釋懷了、解脫了、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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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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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不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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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二零六一年AB月CD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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