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啊啊啊啊啊!!」慘痛欲絕的吶喊劃破了夜晚的寧靜,迴盪在這狹小的房間裡,少女彈起身子用顫抖的雙手輕扶著臉,摸著自己滿是淚水的臉,那觸感彷彿那一日從少年身體裡淌出的溫熱液體仍在她臉上。
回音消去後僅剩薩娜法又大又倉促的呼吸在干擾夜晚的寧靜。快速跳動的心臟讓她有些不舒服,使她不自覺地抓著胸前被汗水浸濕的襯衣,很可惜地,一點緩和的效果都沒有,透過衣服傳來的跳動仍然是如此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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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夢……薩娜法這才明白方才那些無法解釋的詭異感覺都是因為自己在作夢。事情已經過了三年卻如同昨日才發生,這些年夢魘不停在折磨她,災獸留下來的傷疤更是時時在嘲諷她、刺激她,就像詛咒一樣,深深烙在她的內心,直至凋零的那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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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寢的另一人默默地起身從薩娜法身後抱住她,頭輕輕往前靠,銀白及肩的秀髮順著薩娜法的肩膀滑落,鼻息緩緩拂過薩娜法的後頸,身體傳來的各種觸感領著薩娜法逐步從夢魘中拉回現實。身後的那人早習以為常,雖然打了一個無聲的大哈欠來表明她的睡意,明天也有重要的儀式需要好好補充體力,但她完全沒有責怪薩娜法的意思。
對薩娜法有如此大包容的別無她人,正是她的妹妹琳恩。她們倆個性可以說是完全相反,即使德拉卡的事情讓薩娜法性格大變,但仍不改她的輕浮本色,相較之下琳恩多半給人的印象不外乎就是安靜、內向。
「散步?」語畢,琳恩的問句一向省略許多東西,因此誤會的人也不少。
不等薩娜法回覆,她篤定姊姊肯定會答應,這些年來一直都是如此,琳恩逕自鬆開環抱薩娜法的手並扶著她的腰強行從褥中站起身,薩娜法疲憊又無力的身體只能任由琳恩擺佈。
琳恩拎起置在桌上的小方巾將薩娜法滿臉的鼻涕和淚水擦拭乾淨,原本就長期睡眠不足的雙眼這時又哭了紅腫,讓此時的薩娜法看上去格外憔悴。她不討厭照顧薩娜法,平常堅毅不拔的姊姊唯有此刻是如此軟弱,這個兩人專屬的「小祕密」加上足足高半顆頭的身高差讓她有極大的成就感,彷彿此刻她成了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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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這個時間基本上不會有人閒晃,稍稍打理後便可出門,薩娜法提著小油燈推開家門,迎面的風吹過她,雖然已是初春,但是對只穿著襯衣的姊妹倆而言還是有些涼意,首當其衝的薩娜法不禁縮了下肩膀打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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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沿著山路,順著石板地慢慢地走,路面並不是很寬廣,沒辦法讓兩人並行,她們的左方是山壁,另一邊用著簡陋的繩子圍住,可以眺望山下的美景。涼鞋踩過地板的摩擦聲、夜鳥的鳴叫聲等等,自然的一切生命力都在引領薩娜法,滿溢生命的春意同時也為這飽受摧殘的可悲之人重新注入生存的動力。
踩著不急不徐的步伐走至一個小池邊,這裡是她們最愛的地方,因為此處沒有樹葉遮蔽,可以清楚看見反射的月光,往後看可以看見她們居住的聚落,向下望更能看見凍爪的市集,所有的美景盡收眼底。
啊,曾經的美景。那些景象已成過往。連年的戰爭讓這附近滿目瘡痍,多數的房子被災獸或是外族摧毀後就閒置了,原本的主人大多死於戰場,即便修繕了意義也不大,這些都象徵凍爪氏族已經沒有全盛時期的威信了,僅剩這口池子的周邊還有持續保養,在這裡顯得格外顯眼,透過月光的映照,池子反射的光芒就像在混沌中指引道路的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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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耀著兩人,映出她們富有光澤的白髮和碧藍的雙瞳,這與身俱來的特徵和傳說中的白龍克拉格爾沒兩樣,在這個篤信白龍信仰的氏族裡,有些人相信這是克拉格爾派來的使者,抑或是代表某些警訊,這樣的外表同時受人祝福以及恐懼。那光也照出她們露在襯衣外滿是傷痕的身子,雖然傷疤在凍爪氏族的審美中具有加分效果,但薩娜法對此卻自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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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恩揮去欄杆上的殘雪,雙臂倚靠在上面,靜靜地看著池面反映的身影和那碩大的月亮,她等待著,等待她的姊姊開口,那是他們無聲的默契,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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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族裡原本要成為馭龍者的人不是我,」薩娜法嘆口氣停頓了一下,兩人眼神沒有相對,僅是互看對方的倒影,「是你和德拉卡,我不知道我的決定正不正確。」少女將頭別向別處,埋進自己的雙臂裡迴避琳恩的目光,她沒有勇氣去面對。
失敗就是死路一條。這話卡在薩娜法的喉嚨說不出口,這些事情她倆都明白。要一個躲過死神沒多久的人再次面對死亡有多麼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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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了一下薩娜法似乎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聽到這番話琳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對琳恩而言,在她眼前的不過是名為薩娜法的軀殼罷了,有著同樣的聲音、同樣的樣貌,其靈魂早已被撕裂,然而重新縫補靈魂的不是親人的關愛,是對於亡者的愧疚。
失去那個人,然後讓自己變成那個人,簡單而直接。這也是薩娜法在矛盾中做出決定的原因。
成為馭龍者。然後呢?對於一個沉溺於過去、看不見現在的人而言,談論未來實在太不實際。
近幾年薩娜法陰晴不定的脾氣就如同套在脖子上的繩索,越是迷惘那繩子就收得更緊,隨時都準備將她絞殺,那無法控制的脾氣甚至波及了身旁的人,幫她扯開繩子的人甚至會反遭繩子捆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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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並未讓氣氛陷入尷尬,琳恩本身話就不多,而通常薩娜法在這個狀態會變得相當神經質,光是讓自己維持理智就已經分身乏術,這副模樣和過去胡亂咆哮動粗的樣子相比已經好上許多。
只不過睡意仍舊朝琳恩席捲而來,她數次闔上眼,要是薩娜法再不說些什麼,在微風的催眠下她可能真的會睡著。
該不該主動開口關心,還是繼續等待,琳恩反覆思索著,不管是哪種行動方式總是有機會換來負面的回應,這點讓她十分困擾。
「今天早點回去吧。」薩娜法終於肯抬起頭,神情平復不少,心裡似乎做了某種決定。
「這麼早?」
「嗯。」
她們來這池子的時間可能還不足十分鐘,加上薩娜法幾乎不曾主動離開,都是琳恩真的睏到不行才會帶薩娜法走。琳恩對此相當驚訝,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一時精神都來了,大力地伸展筋骨。
雖然沒有逗留太久的時間,感覺來這裡有些浪費時間,但姊姊沒有無理取鬧就好說,至少琳恩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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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薩娜法望著天空,不經意吐出嘆息。
「我……可以吧?」
琳恩根本不知道薩娜法想要的是什麼,她也沒想過要追問,自那天後,她總是盡力支持姊姊大多數的決定,即便有些盲目也無所謂。
「當然了,因為妳是我的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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