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我的19歲 - 勢利

「喂Eugene，我是盧Uncle，你星期日有沒有空？Eric負責的青年委員會有一個Cocktail聚會，想找年青人參加，要不你也來吧？」

「Hi Uncle...... OK呀，我可以去。」永言回答前頓了一下，因為他覺得那個Eric、即是盧Uncle的兒子很討厭。

聚會在某間高級西餐廳舉行，永言甫到場，便搜索有沒有熟悉的臉孔。

「Gen！你也來了？」永言很自然地走向那個身材高窕的女生。

「Hi Eugene，是呀，盧Uncle打給我問我，那他本人叫到...... 」

「我也是。」兩人有默契地相視而笑。

「Hey Eugene！嘩好久沒見，上一次見面是甚麼時候？」矮小的Eric跟他濃濁的古龍水氣味，一併擁過來。

「誰想跟你這個虛偽的人見面！」永言心想，微笑回應：「我也忘了。」

「欸，原來你也認識Genevieve？」

「Hi Eric！」Genevieve禮貌地跟Eric打招呼：「我同Eugene可是Family Friend哦。」他們兩家人是世交，永言自嬰孩時已認識Genevieve。

「給你們我的卡片，我現在做Fintech，剛剛拿到種子基金。」Eric把自己的卡片硬塞給永言和Genevieve。

你有沒有見過人的卡片，列出來的公職比正職還要多？Eric除了是自己公司的創辦人和CEO，還是五、六個不知甚麼委員會/協會的主席和副主席。

有錢人中，有一種是Eric這類要靠公職擦存在感的人，使自己覺得對社會很有貢獻、很重要。身為青委會主席，Eric常對傳媒侃侃而談怎樣幫助年青人向上流，但自己公司卻用最低工資聘請大學畢業生，福利極盡刻薄。甚麼人工便請到甚麼員工，新來的人做不長，Eric當然不會審視自身，只會諉過於大學生不肯捱苦，彷彿他的員工就不是年青人、不是他常掛在口邊要幫助的年青人。

「種子基金？很厲害。」Genevieve客套地說。

「都是Daddy和一班世叔伯的幫忙吧。」沒有父親龐大的資金和人脈，Eric的生意根本沒可能起動。

「對了Eugene，你一直讀本地學校，中文應該會好一點？我們青委有Campaign想找人寫一個中文promotion，要不找你幫忙？這經驗畢業時你可以寫在CV。」Eric故作相熟地拍打永言肩膀。

「裝甚麼不懂中文，你不也是在香港唸書，到大學才給老爸送出國！」永言心想，又微笑回應：「我的本地大學很忙、很多功課，幫不了你啦。」

Eric走到餐廳的小舞台，準備致辭。永言這才發現此傢伙穿了厚底增高鞋，又禁不住對他輕蔑起來。

有種講者，喜歡幻想自己Steve Job上身，致辭時抑揚頓挫，肢體語言豐富，但細心聆聽，內容往往空洞無物，毫無重點，更不能奢望有甚麼獨到見解。有趣的是，他們卻樂在其中，以為已與Steve Job通靈，像他一樣鼓舞人心，出口成文，點石成金。

「你男朋友沒有來？」永言覺得納悶，開始和Genevieve閒聊。

「他工作很忙。你呢？不帶你的漂亮女朋友出來？」

「這些場合不適合她，她會嫌悶。何況我本身也不是很想來......」

「Uncle auntie最近好嘛？上次他們出海我也沒空一起。」

「都是這樣吧，常常不在香港，一在香港就吵交。」

Genevieve的家族生意不算大，媽媽是息影女星，樣子標緻的她從小便被傳媒拍攝追蹤。這晚，很多好奇的賓客紛紛跟她攀談，有些是Name droppers，不停誇耀自己和達官貴人的關係；有些自稱長春藤或牛劍舊生，但對自己修讀的主科卻語焉不詳；有些是Startup 創辦人，一副即將改變世界的模樣，Genevieve對他們都一一禮貌回應。

「不如走吧？我男朋友來接我，一起？」應酬完畢的Genevieve問永言。

「好丫，我受不了這裡啲勢利眼。」

永言喝大了，下車和Genevieve道別後，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宿舍，他腦袋飄飄然，肚子沉甸甸，像灌了水，脹著想吐。

回到房間，以哲在玩手機，看了永言一眼：「喝了很多吧。」

「哈......！」永言掩著口，一個箭步衝去廁所。

「喂沒事嘛？」以哲立即跟他到廁所，掃他的背，拿紙巾給他。

嘔吐一輪，以哲扶永言回房間休息。

「你剛才去了哪裡？醉到這個樣子。」

「跟一班社會賢達見見面喝點酒而已，老爸的朋友。」

「哦。」以哲倒了杯水給永言。

「受不了那些人。」

「為什麼？」

「兩個字，偽善。」

雖然以哲中學已認識永言，但對他背後的有錢人世界，卻一無所知，亦沒有興趣了解。有時他不明白，為何當初永言會和他熟絡。

「還是你好，夠真。」永言閉起雙眼，似乎還在酒醉中：「明早我走堂啦，不用叫我起床。」

「訓啦柒頭。」以哲關了房燈讓永言休息，雖然自己仍未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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