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裡混合著磨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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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娜甩動著修長的尾巴趴在櫃子邊上看阿遺磨刀。牠其實更期待那把刀放進魚肚子裡，拖拉出鮮美的魚腸、內臟，而不是在石塊上一下下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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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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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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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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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遺總算是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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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妮娜正看著門口，那幾聲其實不是催促而是提醒。他站起身迎向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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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殺一個人。」客人平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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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字落到雨裡，不過是幾秒鐘的事。聽似驚心動魄，然一下就被滂沱的雨勢掩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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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遺沒說什麼，卻也沒打算再去磨那刀，而是轉身走進店裡。拿出火炭、架上烤網，妮娜興奮地在烤爐附近優雅地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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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本來我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只要……只要那個人不要出現在我生活裡。」客人咬牙切齒道：「我的生活因為他變得一團亂。所有人都重視他、愛戴他，連我的妻子都說他是個優秀的男人！他不該出現在我面前……不！是不該出現在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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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魚身上抹上一層厚厚的粗鹽，又在烤網上鋪上一層鋁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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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架上去烤了，火可不能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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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遺慢慢開口：「這樣的人，你的人生中會一直一直不斷地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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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只有他！只有他是罪無可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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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很恨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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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奪走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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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這把刀借給你吧。」說著，阿遺拿過那把剛磨利的刀，也沒有用報紙包著，就這麼赤裸裸地遞給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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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不禁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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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遺沒有看他，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刀鋒上的冷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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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這把刀就當送你。你如果不要了，就拿去廢鐵回收吧。」阿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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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盯著他良久，半晌才像下定了決心，握住那把刀轉身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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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妮娜喵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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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遺才緩緩回過神來，有些苦惱地搔了一下頭，苦笑道：「忘了，忘了跟他說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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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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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會收的。凡事都需要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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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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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等吧。好吃的烤魚需要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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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拿著那把刀走入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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濛濛細雨裡，一切都變得晦暗而模糊不清。他的眼睛被雨水淋得刺痛，薄薄的衣料緊貼著顯露出消瘦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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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覺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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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拿著一把殺魚刀逛大街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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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自己瘋了，也覺得那個老闆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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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打消念頭轉身時，那個男人出現在了街角，靠站在牆邊一派紳士模樣，而他的面前站著一個穿學生制服的羞澀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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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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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裡的刀有了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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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不知道和妻子說了什麼，妻子更羞怯地低下頭去。他難道不知道這個少女和誰交往著嗎？竟毫不知恥地摟過少女的腰，手齷齪地往下流連愛撫。少女沒有阻止，嬌羞著一張臉抬頭不知又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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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是擅自動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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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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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理智控制地揮砍著那男人的背脊，將那個高大的人砍得生生矮了好幾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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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或許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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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腦袋卻叫囂著殺吧殺吧殺吧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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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嚇得跌坐在地上，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她看著這個人回過頭，漠然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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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妳是愛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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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胡亂地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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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慢慢上勾起唇角，臉上的笑意盡是顛狂後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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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久的未來……他想，再也沒有一個人會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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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然擁有著被男人奪去的一切，從這一刻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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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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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刀從背後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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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怔怔地想著，似乎是一把比殺魚刀更長的刀具，那是柴刀還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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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覺少女不知何時繞到他身後，握著那把刀，臉上掛著和他方才一樣的微笑，一下一下地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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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裡，他彷彿聽見少女喃喃念著：「殺吧殺吧殺吧殺吧殺吧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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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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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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