弒神之劍布諾希黎爾 - 第七章、最後的反撲 (3)

　　安提按照預定的開始設置降下用的繩索。

　　藉著瑪依的能力，他們兩人可以精確的掌握安提攀著繩子落下的時間，屆時他們便會同時展開行動。

　　一切妥當。

　　安提試著揣摩他們的腳步，推測他們應該早已到達。他試了試繩索的牢固性、確認了爆彈與裝備都好好的綁在身上，接著便順著繩索向下移動。小懸崖不高，大約就十多人疊起來的高度，他三兩下立刻就到了底部。

　　落地的瞬間，安提故意用力踏了兩下，然後豎起耳朵聆聽──沒過多久，遠方就傳來了轟然巨響。

　　砰轟──啪啷──！

　　安提推測那應該是老房子倒塌的聲響。雖然要普洛莫里試著製造一些騷動吸引那些神，但安提倒是沒料到他會直接用他的大斧拆了間房。

　　「哈哈……真是的。」

　　算準了時間，他施展了魔法，迂迴前往城市的正中央。

　　畢竟他不曉得誘餌戰術的成效如何，剛開始還是保守些。

　　進入巷弄後，安提眼看四周完全沒有敵人的身影，速度便愈來愈快，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城市中央。

　　甕就在那邊。幾乎跟人一樣高，有著許多孔洞，外觀倒也像是生物的卵，令人好奇裡面究竟是藏了些什麼東西。

　　一邊蠕動一邊吐出光霧的模樣讓安提忍不住想發笑，但是親眼見到這情況，他還是忍不住有些驚恐，遲了兩秒才趕緊走向大甕。

　　他確認自己還沒有被對方發現，接著趕緊卸下了袋子，將三顆爆彈給取了出來，分別放在大甕底下的三個角落。

　　再來就是血液。袋子裡裝的血液瓶都被安提輕輕拿了出來，他抓起小瓶便往甕上灑去，迅速將甕染成了鮮紅色。

　　大甕表面的蠕動在淋上血液之後變慢了些，似乎已經被大量的血液給溶去了許多組織。。安提趕緊取出了燧石，按照事先規劃好的順序，將爆彈的繩索一一點著。

　　雖然到目前為止的過程都很順利，但進行這個步驟時，他還是發現自己的雙手似乎正在微微的顫抖。還好這並不影響他正在進行的動作。

　　一切就緒。

　　安提看著燃燒的火星與染血的大甕，心中非常激昂，憤怒之火即將在片刻之後將一切吞噬殆盡──他迫不急待想看見結果。

　　他轉身趕緊離去，也不顧形跡會不會敗露，想辦法能躲多遠就是多遠，畢竟就連普洛莫里跟葛諾緹都不知道這三顆爆彈擁有多大的力量。

　　他蹲在一顆大石頭後方，接著──火光沖天而起。

　　視線頓時劇烈的震盪、地面狠狠地甩動，差點要將安提摔出去。

　　太過可怕的聲響粗暴地鑽進他的耳朵，簡直要將他的腦袋撕裂，他忍不住抓著斗篷摀起了耳朵、埋起了頭。

　　一切感官都因為過載的情報衝擊而失去作用，彷彿整個世界都因為這場爆炸而毀滅一般令人動彈不得──爆彈的威力比安提想像的還強大許多，因此儘管被熱浪衝擊，他仍感覺自己的嘴角是揚起的。

　　衝擊漸漸散去，安提苦撐著，花了十幾秒鐘才終於能睜開眼睛。

　　他發現，光霧消失了。

　　被風暴給吹散，甚至露出了湛然的天空──安提看見太陽高掛天空。

　　然而眼神移往地面，映入眼簾的，卻是令他為之崩潰的景象。

　　「這……怎麼可能！」

　　藍色光芒結成了盾、在甕的表面築起了絕對的防禦，方圓數十公尺被夷為平地、甚至變成一個大坑，但位處中心的大甕，卻毫髮無傷。安提雙腿一軟、頓時跪倒在地。

　　失敗了。

　　他一直不去考慮失敗的可能性，因為如果失敗了，目前的他們就完全沒有與對方抗衡的手段了。爆彈已經是他們心中最後的掙扎。

　　他不曉得在這場爆炸之後，那些怪物在多久之內會回到這裡來，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逃、按照作戰計畫裡寫的那樣，與他們兩人會合後離去。

　　只不過那種計畫，他現在真的很想將它撕毀。

　　「不可能逃的吧……。」

　　他爬起身來，頭腦還有些痛，爆炸的衝擊還沒從他的身體消散。不過既然還能移動，就還能繼續努力──他抽出了劍，走向了大甕。

　　希恩絲並沒有提到大甕也擁有施放魔法的能力，安提知道的話就不可能制定這樣子的計畫。

　　她想必也不知道這個結果。

　　而人類仍然在神的手掌心中走不出去。

　　或許是因為在感受到強大破壞力的瞬間展開的魔法，靠近爆彈設置位置的地方血液已經不見了，被破壞的組織也早已再生完畢。

　　安提爬上了大甕，因為上面還有許多沾滿著血液的地方。甕的表面持續跳動著，雖然對安提的重量有了反應，卻還不足以讓安提摔下去。

　　他施展起魔法，讓全身上下籠罩在霧氣之中，雙手反握長劍用力的垂直向下刺去。因為力量比起希恩絲來說強大許多，劍刃整整刺進了三分之一，但隨即而來的排斥力量卻大得令安提有些驚訝。

　　畢竟是製造光霧的東西，自身擁有的恢復力強大得有點噁心，簡直不容許各種異物侵入半分，利用增生的組織將劍刃慢慢推出。

　　安提甚至用上了身體的力量都沒能將劍刺進去，而這樣下去根本撐不了多久──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將手臂抹向了劍刃。

　　鮮血噴了出來，沿著劍刃滑進了甕的破口之中。

　　長劍不再被吐出來了，大甕內部組織重生的速度大幅下降。安提用力一壓，劍尖又下沉了一分。

　　「嘿嘿嘿……。」

　　他又將傷口劃開了些，鮮血流下的速度又更快了。整體的血量甚至還比稍早前撒在大甕上的更多。安提非常明白人體內的鮮血多得嚇人。

　　他思考的是：如果這樣將全身的血液都灌進去，是否能從內部瓦解呢？

　　不過這也是徒然。

　　鮮血與劍造成的傷害超過了某個臨界，大甕開始構築起魔法之牆。

　　劍被融化了。

　　安提全身重量都支撐在劍上，頓時摔倒，而且身體還不小心碰觸到藍色的光壁，立刻被抹去了整塊皮膚──甚至沒感受到痛覺。

　　「嗚啊……。」

　　他倒在地上。

　　失血過多加上摔落的重擊，他一時之間竟然爬不起來。

　　耳中聽見了不遠處傳來的騷動聲，雖然不知道是來者是誰，但他明白一切都來不及了──他們終究沒能阻止神的侵略。

　　最後的反撲，不過就是場夢。

　　「安提──！」

　　隨著這聲呼喊，他發覺頭頂上突然灑落了藍色的光霧。他轉頭一看，發現原來是普洛莫里跟瑪依趕來了。

　　「你怎麼受傷啦？這傷口……該不會是你自己割的？」

　　「普洛哥……我們失敗了。」

　　「……。」普洛莫里轉頭望向大甕，接著沉默了幾秒，「現在先別管這個，讓我幫你治療。」

　　「不，已經沒有意義了，一切都結束了。」

　　安提想甩開普洛莫里的手，卻反而被他抓得更緊。

　　「任務失敗了，但戰鬥還沒結束！瑪依，幫我壓好這個白癡。」

　　在瑪依的幫助下，普洛莫里終於能好好的幫安提將手臂上驚悚的傷口給修補起來，然而就算填起了傷口，安提流失的血液也回不來了。

　　失血過多的安提癱軟在瑪依的懷中，普洛莫里完成了治療，扛著巨斧又站了起來──他們已經被包圍了。

　　神沿著坑洞的邊緣站成了一個圈，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們三人。

　　「嘖，連點喘息時間都不給嗎……嘿嘿，真是嚴厲的對手呢」身處絕境之中，普洛莫里又笑了，「瑪依，按照原定計畫，撤退吧。」

　　瑪依點了點頭，抱起了安提，保持警戒站在普洛莫里的背後。

　　包圍他們的神似乎知道這些入侵者已經窮途末路了，因此並不急著殺死敵人，而是不斷的縮小圈子，將安提等人夾在中間。

　　「計、計畫已經沒用了啊……！」安提吃力地開了口，「我已經自己先破壞布局了！這個情況……不在原先的設想裡面。」

　　「我早就料到你的撤退方案是亂訂的，所以我也想了自己的方案。」

　　「你──」

　　「跑！」

　　普洛莫里朝向一處就包圍較鬆散的方向起跑，同時身體迴轉一圈、將手中的大斧給甩了出去──斧頭化為鋒銳而奪命的鐵餅，以橫掃千軍的勢頭砸爛了好幾個敵人，成功打開了破口。

　　瑪依扛著安提爬出了坑洞，跟在普洛莫里的身後狂奔。

　　巨斧落在遙遠的地方，普洛莫里也不撿了，他們身後雖然不斷有光束襲來，但他們放棄防禦、專心的奔跑，反倒讓敵人的攻擊更難命中。

　　普洛莫里又從行囊中掏出了兩顆暗藏起來、僅存的信號彈，一邊奔跑一邊點起火繩，接著頭也不回的拋向後方。

　　雖然其中的火藥量不足以傷害敵人，但卻成功阻隔了他們的步伐，兩聲轟然的巨響，背後追來的神頓時少了一半。

　　「……。」

　　安提在瑪依的懷中不發一語，畢竟他還是覺得逃走也沒有意義，倒不如讓他戰死在這裡，至少心裡會好受一些。

　　他甚至思考，若是那兩顆被藏起來的信號彈也被加入了爆彈當中，情勢是否就會有所不同呢？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再多的「早知道」都沒辦法改變結局。

　　他心灰意懶，已經失去了動力。

　　搖搖晃晃之中，他們三人已經回到了繩索垂降的地方。

　　「瑪依，你們先上去。」

　　普洛莫里協助瑪依取下了盾牌，將安提揹到了背後，並用斗篷將安提的雙手綁在瑪依的身上，讓瑪依能夠騰出雙手攀爬。

　　「快！」

　　神沒過多久便要追上，普洛莫里將瑪依推了上去，卻同時取下了他腰際的長劍──察覺到這點的安提，心中突然一涼。

　　「等、等等……普洛哥，你想幹嘛？」

　　「安提克埃米。」普洛莫里轉過身，喊了他的全名，「我一直很想對你說聲謝謝──如果不是你，我跟葛諾緹或許沒能支撐到現在。我也很高興，今天能站在這裡，像個戰士一樣保護你們。」

　　普洛莫里抽出了劍，扛起了瑪依的盾牌。

　　「不……你、你別這樣……」

　　安提開始在瑪依的背後掙扎，但無奈普洛莫里把他綁得太緊、他又已經沒了力氣，根本沒能掙脫雙手的束縛。

　　「瑪依……停下來……我叫妳停下來啊！」

　　瑪依沒有回應他。

　　無論安提怎麼想掙脫，瑪依都無動於衷，仍是交替著雙手、攀著繩索往上移動。安提被綁在她胸前的雙臂，接住了幾滴水滴。

　　「瑪、瑪依──」

　　安提再次轉頭，發現神已經逐漸靠近了這個角落，他們雖想張開翅膀追向自己，但普洛莫里卻在這個時候跳進了他們之中。

　　長劍翻飛、巨漢身上的血花也不斷噴飛。

　　藍色的光芒灑落，普洛莫里一邊戰鬥一邊用魔法治療自己的傷口。

　　這時瑪依終於爬到了崖頂，眼看普洛莫里就要被神給埋沒其中、消失在安提的眼前。

　　「安提！」他轉過頭來，對著上方大吼，「孩子，就拜託你了。」

　　安提完全不想看見普洛莫里臉上的笑容。

　　都這種時候了，他竟然還在講這些事情。

　　「啊啊啊啊啊啊──！」

　　安提聲嘶力竭地大吼，全身上下頓時竄出了無數的藍色光霧，雖然身體已經沒有力量了，他還是壓榨最後的魔法驅動了手腳的肌肉、扯斷了綁住雙臂的斗篷，掙脫了束縛，轉身跑向了懸崖──然而，腦後突然傳來的重擊，讓他的視線猛然一震，定格在最後的畫面──

　　那是普洛莫里揮著手，向自己告別的模樣。

　　瑪依艱苦的別過臉，將失去意識的安提抱了起來，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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