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回去後,我和阿皓走回捷運站。捷運站在晚上八點多仍然是人潮洶湧,我們兩個邊走邊聊。眼前一個看起來很像是家偉的人走過去。我心想就算是他又如何呢?如果家偉看見我和一個年輕的男子走在一起,不知道他會怎麼想?或許他什麼也不會想,畢竟他對我一點也不在乎。
我一直盯著那個人,但是人潮很擁擠,他一會兒被人群埋沒,一會兒又瞧他出現了。
「妳怎麼了?」阿皓拍拍我的肩膀。
「沒事。」我搖搖頭,看來我剛才是失神了,沒注意到阿皓還在跟我說話。我回過頭想找家偉在哪裡,只見一個打扮艷麗的女人親暱地勾著他的手。那女人留著一頭俏麗的長捲髮,和他說書笑笑地。我和阿皓走進搭車的月台前,家偉和那個女人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我先回去囉!」阿皓說。
我跟他揮揮手道別,他走到對面的月台要搭車返回育幼院。
沒了說話的對象,我盯著懸掛在上頭的跑馬燈,距離車到站時間還有一分鐘。
我仔細回想這幾天他總是不太回家,我早該料到他在外面和別的女人有往來。不知道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不是因為我纏著他不肯放手,讓他無法自由呢?說來這也不能算是外遇,畢竟這個婚姻是假的,到頭來只有我一個人看得太過認真。想著想著鼻頭一酸,眼淚就順著臉頰滑下來。或許我們離婚才對彼此都好。
「惟如,這個我忘記給妳了。」
我趕快擦乾眼淚轉過身,看見阿皓拿出了一包裝著一塊大的愛心餅乾的袋子站在我面前。
我見了就知道是小梅做的。
「小梅多留了一個,偷偷叫我拿給妳。」阿皓話說到一半,突然矮下身看著我,「妳今天是怎麼了?妳鼻子好紅。」
等候線前的紅燈一閃一閃地亮起。
「沒事。」我心想在公共場合哭樣子實在是不好看。但接過小梅做的餅乾,突然讓我想起洛洛。要是我和家偉離婚,洛洛該怎麼辦?她必定得跟我們其中一人分開。身後的車子呼嘯而來,一陣風颳著我的頭髮。
「妳真的沒事嗎?」阿皓溫柔地拍拍我的肩。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太久,終究是流了下來。
我搖搖頭說:「沒事,我先回去了。」
「明明就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走吧!去喝酒。有心事悶著不說也難受。」
阿皓拉著我的手腕,帶我出了捷運站。我們走到一家便利商店前,這段短短的路上,他一直拉著我的手,我感覺他的手心熱熱的,很溫暖,卻偏偏又讓我想起家偉。
我輕輕扭開手,他便鬆手。
「對不起。妳如果不想聊也沒關係。」阿皓轉身看我。
我不知道該不該講,這些事情我從沒跟任何人提起,他的眼神看起來很誠懇,讓我有種想將心裡所有想說的話都吐出來的感覺。
「好,我想聊。」我回應他。
阿皓對我笑了笑走進便利商店,買了兩罐可樂出來,遞一罐給我。本來說是要喝酒,但最後他買出來的卻是兩罐可樂。
「謝謝。」雖然我沒心情喝東西,但我還是接過了可樂。
我們坐在便利商店外擺放的公園椅上,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種事說起來感覺像是老套的八點檔劇情,又臭又長,該怎麼開口呢?
「這件事該怎麼說呢?」我嘆了口氣。
「妳想怎麼起頭,想怎麼說都沒關係,我當妳的聽眾。」阿皓微微一笑,看起來還帶點小男孩稚氣的神情,「或許妳可以談談是什麼事讓妳這麼難過。」
看他這麼一笑,讓我感到很安心。一雙明亮有神的眼睛,和高挺的鼻子,笑起來還帶有兩個酒窩,看著他的臉又聽到剛才那段話,還真難讓人不動心。他外表看起來有些冷酷,但是個性卻很溫柔。
「這麼說的話大概就是嫁錯人吧!」我試著堆起笑容說。
「哈哈,妳還在講這件事,妳是真心要跟我分享嗎?」
阿皓笑了笑,打開可樂喝了一口,而我很鎮靜地看著他,他側著臉瞄了我一眼。
「咳!咳!」顯然他是嗆到了。
「妳說的是真的?沒騙我?」他用手背擦了嘴邊噴出來的可樂,看起來有些滑稽。
我點點頭。
「想不到妳竟然真的已經結婚了,騙我們這麼久。」他笑了笑輕輕推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說過了呀,只是你們不相信而已。」
「的確,還只是個學生,這麼早結婚一定會被問東問西的。」
「哈哈,我早就不是學生了。」我忍不住大笑。
「不是吧?所以妳到底幾歲?」
「我現在二十七歲。」
「二十七!我還以為妳頂多才大學畢業呢!」他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我。
「有什麼好驚訝的。謝謝你把我看得這麼年輕。」
「我不是故意要八卦,妳之前說妳還有一個小孩,妳究竟結婚幾年了?」
「六年有了吧!」我想了一下回答。
「六年?所以妳大學就結婚了?先有後婚?」
他這麼問,我點點頭,又馬上搖頭。
「是大學結婚沒錯,但不是先有後婚。」
「妳怎麼這麼想不開呀?」我聽他這麼一說,心頭一酸,低著頭說:「是呀!為什麼這麼想不開。」
「啊!對不起。」
「沒關係。」我搖搖頭示意他不必介意。
「所以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我把事情的大概告訴他,他只是靜靜地聽我說話,不時點頭呼應。
「啊,原來是這樣呀!不過也還不能確定剛才妳先生和那位小姐的關係吧?妳不如問他試試?」
「沒辦法,我們一開始就說好互不干涉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問他。」
「那妳現在還喜歡他嗎?」
我沉默了半晌才回答:「我不知道。」
在阿皓提問之前,我從沒想過我對家偉到底還存有愛嗎?
「先弄清楚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再說吧。」阿皓看著我微微一笑,「走吧,再晚就沒車了。」
在我坐上捷運前,阿皓對我說:「惟如,妳試著把頭髮放下來看看吧!或者多打扮一下,明明是二十幾歲的女孩,不注意自己的裝扮不行喔。」
他伸手輕輕抱了我一下,並溫柔地說:「想聊再找我吧。」
對他這麼突然的舉動,我感到很吃驚,不知道一旁的人看到會怎麼想。上車後,我依稀還聞得到阿皓身上的味道,夾雜著一點汗水和洗髮精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