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墨九天－鎮魔曲 - 第一章蟻劫忿恨

　蓮座上的人影緊緊閉著眼眸，額頭冒出一滴一滴的汗珠。　

　「呃啊啊啊啊啊……」

　　雖然這人影有著少年般的外貌，不過混身卻是一股清新的氣質，與凡間的那些孩童或是少年相比，毫無一點年少輕狂、稚嫩或是無知。

　　這人一身白衣，墨髮如雨，卻是一點邪氣纏繞著眉間，不斷的掙扎著。

　　「我必須……撐過去……」

　　張良的雙手合十，金白雙色的氣息不斷的環繞雙手，然後和眉間的黑氣抵抗著。

　　無數的幻覺、幻音不斷的衝擊著張良的心神，這些幻覺，彷彿是環繞在張良所處的大殿之上，一時之間，大殿中林立的仙佛聖神雕像彷彿被邪魔附身，對著張良不斷的壓迫。

　　無形的壓力加諸在張良的筋骨之上，發出爆炸一樣的聲響，張良的身體顫抖著，心魔之劫猶如附骨之蛆，深深的將張良困住了。

　　就彷彿是在周身的因果裡抽去了一絲名為「抵抗」的真意，唯有靠著理智不斷的對抗，才能夠維持住腦海裡的一絲清明。

　　如果說神魔對於螻蟻，那麼張良就是連面對著螻蟻都必須苦苦的抵抗。

　　額頭上留下的汗珠就像是昆蟲不斷的爬過皮膚，然而僅僅是這樣，張良都覺得像是要被奪舍附身一樣。

　　張良眉心的黑氣忽然間一凜，然後徹底的噴射而出。

　　「噗！」

　　一股血箭從張良的口中噴射而出，將座下的蓮花染上一片妖異的紫紅色。

　　此時張良睜開了雙眼，白色的閃光和黑色的陰影形成的幻象在眼前不斷的閃爍，但是每當想要抓住幻影的形狀，幻影又會消失不見。

　　吐出了血箭之後，張良覺得渾身好像是失去了力氣一樣，原本緊繃的肌肉發出了一股酸痛的感覺，關節之間好像是生了鏽一樣難以移動，連原本合十的手掌都快要散架了。

　　「蟻劫……居然會這麼難渡的嗎……」

　　張良呢喃著，此時的張良，覺得甚至自己比凡人還要不如。

　　一個乞丐至少可以張口、伸手乞食，老人尚且能拄拐杖緩慢前行，就算是嬰兒也能在地上爬行，不過若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逐漸僵硬成屍體，神智逐漸不清，然後最後成為了一具行屍走肉，對於一個修了千年百年、甚至萬年億年的修士來說，天底下還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嗎？

　　「我度過雷劫、金身劫、心魔劫，甚至無數生死輪迴我都經歷過了，沒想到，這區區蟻劫，卻如同一道天嶄。」

　　張良嘆了一口氣，等待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回復的體力。

　　這一等，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千年、萬年，蟻劫包含的不只是心魔一般的那些幻視幻音，也包含了這段充滿無力的漫長時光。

　　「不知道墨雲天現在怎麼了……」

　　渡蟻劫會失去對時間的敏感度，張良無法判斷時間經過了多久，也就無法估算事態的發展程度。

　　尤其是這次渡劫完全是逼不得已，如果渡過了，卑帝黎的那群傢伙就不足為懼了，但是如果渡不過……那麼覆滅的，將是整個墨雲天的億萬生靈。

　　「唉，想再多也沒有用，憑我現在的實力，對上八部鬼眾的任何一個，就算是最弱的乾闥婆，也沒有任何的作用……」

　　在這漫長修練的過程當中，張良早已對世間的一切看淡了，無念無相無住等等等等……

　　卻在這一念之間，一股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

　　張良的臉色倏然一變。

　　「這是？一念無明？」

　　張良抓住了自己的領口，一股氣息淤積在喉頭，不出不進，在這瞬間，他似乎又感覺到了外面時間的流動，一念之間，無數因果在腦海裡噴湧而出。

　　「卑帝黎……帝黎車？不可能……不可能！」

　　在蟻劫渡完之前，七情六慾也會如同凡人一樣的出現，雖然張良對這種久違的情感有幾分驚訝，不過對於他腦海裡面浮現的因果來說，都算不上什麼。

　　「帝黎車……為什麼帝黎車會……等等！我知道了！」

　　張良的手指不斷的捻出各種手勢，拇指間在指節上不斷掐著。

　　「四部八寨……帝黎車也算是下血本了，可惜，畜生中就是畜生，難道連唇亡齒寒的道理都不懂嗎！為了那一點東西，居然整群人參夥進來了，哈哈哈哈！」

　　「嗯……蟻劫中的忿恨相居然在這個時候出來了啊，也好，那就趁這個機會把那群兔崽子全部－－一個不留的幹翻！」

　　張良一股血氣從風府啞門衝盈全身，頓時怒髮衝冠，周身原本如同青蓮一樣的氣息頓時化為了為血紅的顏色，曼珠沙華的影子在周身綻放，眉心之間滲出了鮮血，然後一股金光由此而生。

　　「尚有須臾……」

　　張良心中倒數著時間，一襲的白衣蒸散開來，化為了堪堪蔽體的一抹紅綾，右手凌空一抓，一根綁著紅纓長槍頓時出現在掌心。

　　張良踏出一隻右腳，舞了個槍花，頓時血氣沖天，大殿之中的雕像顯露忿、恨、怒、妒之相，雕像的外皮一層一層的炸裂開來。

　　「喝啊！」

　　一陣長嘯，大殿炸裂，崩毀的建築物之外，是一片綴滿星辰銀河的虛空，幾片大陸在四周漂浮，在這瞬間，因果交匯，劍吟、弦歌、刀嘯、槍鳴瞬間織成一片戰歌，環繞整片時空。2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L7dp095Zt

　　「哈哈哈哈，墨天雲，卑帝黎將為這整片墨雲天帶來屍山血海啦！」

　　「殺！殺破雲天門！」

　　「只要破門，我們就可以擺脫因果宿命啦！」

　　卑帝黎和帝黎車的人馬不斷的叫囂吶喊，雖然相對於卑帝黎參戰的部眾而言，帝黎車大多是靈智未開或是心神混亂的畜生之眾，不過帝黎車這群砲灰勝在量多，甚至被當成障礙物一樣來鞏固著火線。

　　「嗯？張良？你居然還活著？」

　　一位紫皮膚的部眾腳踏著駮，四隻手像是蜘蛛一樣的張牙舞抓，剩下兩隻手拉著一張弓箭，三隻眼睛中的天目向著張良這邊望來。

　　「毘舍闍，你都沒死，我怎麼捨得一個人先下去呢，哈哈哈哈！」

　　張良雙腿一蹬，朝著毘舍闍飛射而去，周身的紅綾像是火焰一樣的飛舞，將周遭的勢凝擰成一股旋風，像是一朵火蓮一樣的綻裂開來。

　　「嗯？這是？」

　　聽見張良那狂傲的語氣，原本沒有看相張良的兩隻眼睛也轉了過去，看著張良此時此刻的外貌，毘舍闍的瞳孔略為驚訝的收縮了一下。

　　「這是什麼東西？你是吃了燃血的丹藥還是開了八門啊？哈！」

　　感受了張良全身的氣息，毘舍闍也燃起了股股戰意，雖然在他的認知中，張良和他的實力差了一大截，不過在這個瞬間，毘舍闍感覺張良能夠和他來場暢快淋漓的戰鬥。

　　「魔杵訣．餓鬼鐮！」

　　「紅纓槍訣．憤恨綻法蓮！」

　　毘舍闍像是小孩又像是惡魔一樣的聲音配和四隻手上的武器震顫著，實質化的音波切割著四周的空間，張良眼看自己凝聚的勢要被迫開，深深的提了一口氣。

　　「喝啊！」

　　原本如同宏鐘一樣的聲音帶上了沙啞，然後帶上了四股不一樣的低沉吼聲從七竅噴出，張良將原本快要散去的勢擰成了四股，隨著手中舞動的槍花點在毘舍闍的武器上，發出了玻璃炸開的聲音。

　　原本切個著空間的音波被炸成細絲，向著周遭散去，四周的部眾頓時哀嚎一片，在這一瞬之間產生了八九十具屍體，屍體上冒出的鬼氣又凝聚成了一股陰風，向著四周還活著的生靈撲去，不分你我。

　　「啊哈哈哈哈，再來！再來！」

　　毘舍闍扭動著四肢，包圍了張良四周的空間，另外拿著的弓箭也蓄著力，隨時等待著戰機。

　　「破軍、貪狼、武曲、巨門……」

　　張良一邊格擋著攻擊，一邊計算著毘舍闍的動向。

　　「廉！貞！化！忌！」

　　就如同回馬槍一樣，張良調轉了槍頭，然後爆發殷門的力量，如同浩瀚星辰一樣的氣勢瞬間在雙方間爆發開來，一層層血色蓮花的影子在不斷綻放，削過毘舍闍的皮肉，深紫色的血液噴灑在泥土上，發出嘶嘶的腐蝕聲響。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毘舍闍盯著張良金色的天目，像是要看出什麼來。

　　「我說要是在二十年前你就出現的話，或許這場戰爭會更有意思，不過……」

　　毘舍闍睜大雙眼，血絲充滿了兩隻眼睛，不同於身上的血液，鮮紅色的血液從眼角流了出來，帶出的卻是白色、像是泥巴凝固一樣的淚痕。

　　「現在墨雲天三十三天覆滅二十七天，除去那些沒用的蠻荒，墨雲天只剩下兩天一界，更何況墨天雲他身受重傷，光靠兩天一界根本沒有和我們卑帝黎抗衡的資本！」

　　聽見毘舍闍的話，張良的眼睛瞇了起來，雖然說他在衝破神羅殿之後他就知曉一切因果，可是有人在他面前叫囂他還是燃起了十足的怒火。

　　「神羅眾將聽令！殺！」

　　張良手結殺印，原本散亂四周作戰的神羅殿雕像結成殺陣，一步步向外擴散而去。

　　他不知道蟻劫忿恨會持續多久，也許一天，也許一年，他必須在蟻劫忿恨結束之前將這波攻擊阻擋下來，否則墨雲天剩下的兩天一界也保不住了。

　　隨著神羅眾將殺陣拓開，卑帝黎和帝黎車的部眾也結起了防禦的陣行，雖然以帝黎車來說，他們只能結最簡單的圓陣和方陣，不過在帝黎車這種不是量多就是皮粗肉厚的組成來講，他們也可以盡到拖延殺陣拓開的責任。

　　帝黎車就像是蟲子一樣的不斷湧出，殺也殺不乾淨，卑帝黎就在後面掠陣，隨時準備衝破殺陣。

　　張良反手握住紅纓槍的紅纓，握在槍的前端，另外一隻手背在身後，快速的掐出幾個指訣。

　　「屠！戮！殛！誅！滅！」

　　連續出幾個法印之後，張良的指甲直接嵌入手心皮肉之中，然後一股血紅小蛇從手心噴射出去。

　　神羅眾將在殺陣中演化出了五個小陣，環環相扣，戰場上的陰風和陰氣捲起一股旋風，和血紅小蛇纏繞在一起。

　　張良閉上雙眼，將紅纓槍尖刺入額頭，向下往天目一抹！

　　天目的金光消散，然後，一股黑光綻放開來。

　　「蟻劫．忿恨相！開！再開！」

　　雙眼猛睜，張良渾身的血氣變成了一股死氣，帶動著凋零一樣的煙塵。

　　張良的瞳孔已經變成一片死白，神智也開始緊縮。

　　「怒極失智，恨極失神，神智兩失，天地淪沉。」

　　張良張狂的語氣瞬間淡漠下來，雖然有幾分平時那種冷靜，但是卻又帶著一股邪氣。

　　「這是……原來你渡了蟻劫？不過看來你還沒完全渡過去啊，蟻劫四相，你才剛渡第二相。」

　　「蟻劫四相？我倒是認為，天地因果，千變萬化，只有四相尚不足矣。」

　　「哦？那你覺得，你渡蟻劫會有幾項？」

　　「蟻劫千變萬化，千面千相，我這一掌，你可接好了。」

　　張良收回血蛇，整隻左手變成了黑曜石一樣的質感，全身的氣息也陰沉起來。

　　「蟻劫枯榮，不樂本座，不得本心，亦，不得好死。」

　　張良口吐咒詛，毘舍闍頓時覺得心神被一股力量束縛住，對著襲來的掌印，竟無法逃脫。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一個個音節在毘舍闍的腦海迴盪，毘舍闍一股氣血淤積在喉頭，渾身關節像是生了鏽一樣難以控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毘舍闍靠著一股蠻勁爭脫咒詛，關節炸出血花，膝蓋在脫力的瞬間差點跪了下來。

　　毘舍闍一腳踢開坐騎駮，駮身上的紋路發出嘶鳴，然後化成鎧甲批在毘舍闍身上。

　　毘舍闍收起了四隻手臂，拿著的那張弓化成一把斬馬刀，刀尖直指張良的掌印。

　　「哼，蟻劫枯榮，乃劫歲月，肉身不可擋，刀槍亦不可檔……」

　　蟻劫枯榮的掌印飄過輾馬刀，環上毘舍闍的手臂，然後衝入了毘舍闍的腦海之中。

　　「心神，亦不可檔。」

　　打出這一掌，張良負手而立，嘴角流出一絲鮮血，卻在鮮血滴落之時，周身的陰風將其徵成了血蒸氣。

　　一朵朵花瓣在蒸氣中生滅，貌似訴說歲月枯榮，生命輪迴。

　　不過打出了這一掌，張良也覺得左手經脈劇痛，連著心臟的一條主脈彷彿是要炸裂開來一樣。

　　張良盯著毘舍闍，像是要把他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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