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利艾】You're Mine - 第四章　刻骨銘心的名字

「吶，兵長……」

「什麼？」

「如果最後一頭巨人都被驅逐了，那麼我會怎麼樣？」

「……」

「大概……也會被驅逐吧？」

「別想了。未來的事情無人知曉──」

「吶，兵長。」

「艾倫，不要再說──」

「到了那個時候，請你忘了我，然後好好地活下去。」

「艾倫。」

「讓我們……在下輩子繼續這段關係吧。」

「艾倫！」

重見光芒的瞬間，我躺在一張軟綿綿的床鋪上，淚流滿面。

是夢？

直覺訴說出我哭泣的理由，但它沒有半點關於那個夢的記憶。夢裡的我是什麼人？夢中的我在做什麼？完全不記得。顯然地，記憶庫在我做夢的時間裡關機了，所以不管我如何埋頭苦幹地想都不會找到答案。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我捏住自己的胸口，忍受著刺著心臟的痛意，肯定地想道：

那絕對是一個悲傷得會令人心痛的夢。

待胸口的痛意減退後，我抹走臉上的淚水，然後慢慢地從白色的床鋪上坐起身來。我拉開覆蓋自己的溫暖被鋪，發現自己正穿著米白色的乾淨衣服。顯然地，有好心人在我沉睡時把那些已經殘破不堪的骯髒衣服換掉──欸？

我拉開純色的睡褲一探，發現內褲都被更換了。

這個事實衝擊著理智，但願幫我更換衣服的不是女性……不。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冷靜下來吧，艾倫·耶格爾。

我深呼吸一口後，決定把注意力放回到現實之中。我觀察周遭的環境，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房間呈正方形，房門就在我躺著的床的右邊，約走兩、三步就能抵達。房內的唯一光源是房門邊的小小燭光，那微弱的光線隨著房內的空氣流動而輕晃著，讓我的影子在黑暗與光明的交界中若隱若現，看起來像是懂得閃現的可怕怪物。

怪物……嗎？觸景生情，遺憾勾起了難過。到了最後，我還是沒有遇上那頭怪物，只遇上拯救了自己的男人……說起來，那個男人是誰？

「接下來，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話，你就會死。」昏睡前的記憶在此時浮現，他所有說話都言猶在耳：「但若然你接受了，你就能以『我的人』的身份生存下去。」

我摸向左肩，之前被喪屍所咬的傷口已經痊癒，使我鬆了口氣。可是，當我摸向頸間時，被那個男人所咬而造成的痕跡卻依然存在，我不禁疑惑起來：那麼大的傷口能夠不留痕跡地康復過來，為什麼這個咬痕卻留在這裡？

我試著去思考、分析，但只要花費精神腦袋便隱隱作痛，迫使我放棄了。

這種時候，如果阿爾敏在身邊就好了。我不禁想到。

幻想著沒可能的事是沒有作為的。我繼續觀察房間，發現床邊有一個放滿了各種書籍的書櫃、一個比書櫃大一點兒的衣櫃、一張放在衣櫃旁的普通木製椅子、一個小小的棕色茶几，以及一瓶放在茶几之上的清水。所有傢具都一塵不染，而且它們似乎都是按照某種規律擺放著，使其看來井井有條，跟我所理解的世界南轅北轍。

不正常。

在這個充滿喪屍的世界裡竟然會有這麼乾淨整潔的地方是不正常的，除非這裡的主人是有潔癖的傢伙——「颼！」

忽然間，燭光熄滅，房內瞬然黑暗一片，嚇得我幾乎忘記了呼吸。

什麼？

一股甜絲絲的香氣在這時走入房內。它與焦糖非常相似，但同時又帶點兒辛辣味，毫不猶豫地刺激著我的嗅覺。同時間，外面傳來了木地板被踩踏時的吱嘎聲。

有人正接近這裡。

我想是這個地方的主人，但我不能肯定，叫我緊張起來。

至少不是喪屍。我安慰自己，卻無阻毛髮豎起。我攥緊雙拳，盯緊被蒙上一片黑暗的房門，開始在腦裡計劃逃亡的方法。

一步……又一步。

不知道是否心跳聲過於沉重，抑或四周真的鴉雀無聲，我幾乎能聽見脈搏跳動的聲音。

「吱嘎……」

而這聲音，就像在配合那腳步聲般，在耳邊不斷迴響。

「吱嘎……」

我嚥了一口水，冷汗冒個不停，腦中的逃亡計劃沒有半點進展。

糟了。

腳步停下的瞬間，我從門隙中看到外面透來了光芒。某個人把手放在那道木門之上，接著門慢慢被打開，一隻棕色靴子率先進入視線範圍。

或許我應該手持什麼來保護自己，但現在已經為時已晚了。

門在下一刻被完全打開，刺眼的燈光短暫地奪去了我的視野，我在半晌後才看得見進入房內的主角，一雙閃出紅光的眸子映入眼簾──

是那個救了我的男人。

我鬆了口氣，本來緊張的心情隨之放鬆過來。

陌生的男人瞥了我一眼，然後便走進房內，把手上的油燈放在茶几上。他接下來以冷冷的聲調問我什麼時候醒來，可是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衣著上：他身穿一件白色襯衫及黑色長袖外套，脖子戴著一條白色領巾，下身穿著一條黑色長褲及一雙非常乾淨的深棕色靴子，看起來……

很熱。

「喂，我在問你。」

「啊？是！」他低吼出不悅，使我瞬間驚叫了出來。

他走到衣櫃前把身上的外套和領巾脫下，命令道：「回答。」

「就……就在數分鐘之前。」這個人的態度……

他沒有即時回話。他打開衣櫃，著手整理脫下來的衣物，接著才開口問道：「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嗎？」

他的語氣聽來冷漠無情，令我不太自在，不由得拘謹起來，回答道：

「不……我不知道。」

他告訴我：「兩天。」

我愣了一下，接著便驚呼起來：「兩……兩天？！」

「兩天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啊……」我細心地想了想，最後卻只得到一個不肯定的答案：「大部分？」

「是嗎？」他關上衣櫃，接著一邊解開襯衫上最接近頸間的鈕扣，一邊走到茶几旁邊，從那底下取出了一隻金屬杯子，引起我對那茶几的結構的好奇。不過，他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念頭，說話只顧著自己：

「那麼，你知道自己現在是誰的人嗎？」

「咦……」被如此一問，我頓時呆住，不懂得回應。記憶不受控制地憶起了他吻我的事、我喝了他的血的事，以及他為了我哭泣的事，而這一切都讓我心跳加速……

這是什麼？我們都是……男人啊。

他給自己倒了杯水，並在喝光後催促道：「艾倫，回答？」

整段對話中，他除了剛開始時就沒有看過我一眼，令我覺得自己猶如被忽略似的，沒有安全感。可是，當他因為我的沉默而不耐煩地注視我時，我卻因而尷尬和不好意思，只能低下頭來迴避其視線，迫自己回答道：「是……是『你』的人？」

「是『回答』，不是『疑問』。」他繼續盯著我，露出一副「只要我不答出他心中的理想答案就不會移開視線」的模樣，使我必須按捺住雙手的顫抖，臉紅耳赤地吐出害羞的話語：

「是……我是『你』的人。」

空氣中的甜味瞬然更為濃烈，達到不能忽視的程度，可是我對它的存在意義毫無概念，不懂得這味道是什麼回事，只能疑惑起來。我稍稍看往陌生男人，發現他終於移開了視線，並再次望回手上的杯子及水瓶。片刻後，他再倒了一杯水。

或許我應該發問？「請問……」

「什麼？」

我頓了頓，衝口而出後才意會到心中的疑問多不勝數，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要先問什麼才好：名字？身份？時間？還是……

「這裡是哪裡？」不知怎的，緊張之下的我得出了這個結論。

我好像……問了個最沒用的問題？

他沒有發言。他瞥向我，面無表情地盯了我一會兒後，便拿起那杯倒滿了水的杯子朝我走來。他的步伐很慢，腳步沉穩、平靜、充滿威嚴，使我不禁嚥了一口口水，既害怕又慌張。

不太懂要怎樣應付這樣子的人。

他停在我的眼前，流露出凶狠的眼神，並默不作聲地把水杯遞給我。我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那杯乾淨的水，確認他是想給我喝後才接過，道謝。

嚇了一跳。

他緊接著坐在我的旁邊，床因為他的坐下而稍稍傾斜，顯示出他的重量。他在這時說道：「我的房間。」

我愣了愣，最後只懂吐出一個嘆詞：「嗄？」他是在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嗎？還是……

可惜我的疑惑沒能得到解答。面對我的反應，他好像有點生氣般冷淡地說出了一句「不要讓我重複。」使我無法繼續追問了。因為好像惹他生氣，所以我禁不住道歉並想要試著緩和氣氛，可是一時間大腦卻卡住了，我只能努力地整理現有的資訊：

我現在身處於他的房間，而我已經昏睡了兩天……「你的意思是，我昏睡的這兩天都霸佔了你的床嗎？」我試著問。

「沒有。」可是他的回應更令我不明所以。

「沒……沒有？那麼你在我昏倒的兩天睡在哪裡──」

「你的旁邊。」

「咦？」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答案衝擊著我的理智。一般來說，病人不是應該躺在一張床上，而照料他的人就睡在另一張床或沙發之類的嗎……

「怎了？」他不滿地低吼道：「你已經是我的人，難道睡在一起這種事也不能嗎？」

「不！」我不明白為何他看起來總是在生氣一樣，這令我驚惶失措：「只……只是這太奇怪了吧？我們都是男人……」

「放心。既然你是我的人，我就會擔起照顧你的義務。」

「不是。這不對吧。」我把水喝光，腦裡卻依然一片混亂：「說什麼『我是你的』，還有照顧我……你到底想我為你做些什麼──」

「喂，艾倫。」他突然伸手抬高我的下巴，讓我混亂的視線立即安定下來，眼中只有他那藍色的瞳眸──

藍色？我以為是紅色的。

「你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什麼嗎？」他問。

我不明白他為何會問這樣的事。「我是什麼？不就是人類──」

「你不是人類了。」

聽見對方的插話時，我怔住，花了半秒才聽見到他的用字，卻沒能理解當中的意思。「咦？」

他放下手，接過我手上的杯子，然後走到茶几旁邊把它放下。「你以為被喪屍咬了後，還能夠以人類的身份活下去嗎？假如能夠的話，就太便宜你了。」

我……不是人類了？那麼我現在……「那我現在到底是什麼？」

他冷冷地回應道：「『半吸血鬼』。」

什麼？「半……吸血鬼？」

「對。」他解釋道：「我──吸血鬼的血液中蘊含著能夠輕易清除喪屍病毒的力量，但同時這做法所換來的代價，就是你會變得跟我一樣，成為吸血鬼……」他瞥向我，靜默了半秒，然後便來到我的身邊，毅然用力地坐下。他把手撐在床舖上，問道：

「你知道什麼是吸血鬼嗎？」

我看起來一定十分困惑，否則他不會這樣發問。「吸……吸血鬼不就是那些只能在夜間行動的生物嗎？傳說指他們以人類的鮮血為食糧，擁有著長生不老的體質……他們真的存在於世上？你真的是吸血鬼？」

「你對吸血鬼的認知只答對了一部分。」他凝視著茶几上的油燈，表情散發著一絲絲的悲傷。空氣中的甜味及辛辣味在此時加插了少許的苦澀，就像是隨著他的心情變化著。「第一，每個人對陽光的反應都不同，我認識過只要碰到陽光就會半死的傢伙，亦認識過完全不怕陽光的傢伙；第二，我們不一定以人類的鮮血為食糧，因為那有著一定的代價。」

他說得十分認真，讓我無法懷疑「吸血鬼」的真偽。不過，既然這個世上會有喪屍這種曾經只會在小說裡出現過的生物，那這世上就算有「吸血鬼」也不是什麼奇怪事。更何況，我體內的病毒絕對沒可能靠現今的人類技術除去……如此一想我便理所當然地接受了，但他剛才所說的，並不是單純的「吸血鬼」。

「那麼『半』是什麼意思？」我問。

他瞥向我答：「要成為真正的吸血鬼就要先吸取人類的血液，否則你永遠都無法完全取得吸血鬼的真正力量。所以，現階段的你是『半』。」

「你意思是，我要吸某個人類的血才能成為真正的吸血鬼？」

他沉默了數秒後才回應：「如果你要成為真正的吸血鬼。」

我滿腦疑惑。對他來說，「吸取人類鮮血」這件事似乎不是重點，「半吸鬼與真正的吸血鬼是有分別的」才是他最想表達的意思。「『半吸血鬼』和『吸血鬼』有什麼分別？」

「你不用為這些事情心急，因為現在的你即使不吸取人類的血液也不會死掉……你會逐漸明白的。」他凝視我，然後自然地伸手撫摸我的臉龐，帶來了冰天雪地的溫度，嚇得我震了一下。我沒想到他的手竟然會如此冰冷，這彷彿是屍體的溫度，使我害怕、驚懼，但同一時間，我因他的撫摸而安心，因為我從中找到了如同親人陪伴左右的感覺。

矛盾。但這的而且確是我如今所體會到的感受。

再者，眼前的他……看來不壞。

「現在的你有我就足夠了。」他帶著微笑道。我第一次從他臉上找到冷漠和煩躁以外的感情。

「這是什麼意思？」我問。空氣中的甜味濃得喚來了饑渴，牙齒變得又疼又癢使我不自在。內心深處有某種渴望正在咆哮，那期待我把它發洩出來，可是我知道這種感受和渴望是不正常的：

我竟然想要得到眼前的男人。

「不用隱瞞，不用逃避，艾倫。」他的手觸碰到我的耳邊，那刺激著我的神經，使我變得更加不對勁。他的藍眸非常美麗、通透。溫柔得無人能及的眼神就像在說著「這一切都是正常的」。

這一切都是正常的。

「小鬼餓了就要吃東西。現在是時候了。」他整理上衣，讓脖子間的皮膚更加顯而易見，然後輕輕地將我抱進懷裡。

很溫暖。我嗅著他的氣味，憑著直覺進行提問：「你……到底是誰？」

為什麼……我會如此地渴望你？

「我的名字……你知道的，艾倫。」他再一次的呼喚使我按捺不住。我憑著本能伸出獠牙──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懂得這樣做，但進行這個行為的感覺，就像一個人自出生後便懂得小便、飲水般，是與生俱來的。我利用獠牙刺入他的頸間，他的血液隨即源源不絕地湧入我的嘴裡，充滿我的身體，衝擊我的理性和感性，使我明白到自己已經完全改變了。

因為我竟然會覺得鮮血的味道不再腥臭。

「咕嚕咕嚕……」

相反，我竟然會覺得它原來是這世上最甜美的東西。

「艾倫。」

「兵長。」

「兵長嗎？到了這個時候還是不會叫我的名字？」

「……抱歉。」

「……」

「嘛……我果然還是不希望你忘了我啊。」

「……喂，廢話說夠了吧？」

「不過我相信下輩子可以在一起的……」

「艾倫……不要這樣說好不──」

「下輩子要一起看海……」

「你就這麼希望我內疚一輩子嗎──」

「跟你約定好了啊……」

「艾倫！」

「利威爾……兵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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