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日記 - 只是那時候多一點顔色

九月十八日，仍然是滿地倒樹的一天。

原本這個星期二是第二個工作天，但因為颳風的關係；

無論那裏出門亦遇阻滯，到處亦是寸步難行。

於是，接着的星期一便被宣布為學生限定假期。

心裏的確暗爽了一會，但想到這天的缺課；

不久的將來將會十倍奉還，一直補課下去；

就真的寧願艱辛萬苦的，以上班的態度來回校。

話雖如此，但其實今天的情況跟昨天沒兩樣。

雖然是清理走了一些雜物，但是礙路的仍然繼續礙路。

現在我們要上學，就得如山區學生一樣。

略過一條條樹枝的阻攔，跨過地上的積水和樹幹；

走過由塌樹組成的小路，然後好不容易才在壞掉的紅綠燈路口穿過車路。

現在想一想，這比較像是極限挑戰；

必須要在限定時間內，完成某些難關。

如我上學不能遲到一樣。

好不容易回到學校，結果發現校門前的大樹也倒了；

要繞個大圈，到停車場的後門進去。

心想還以為學校很安全，怎知還是敵不過颱風。

嘛，公道一點說，畢竟這是自很久以來很強的颱風。

本想有一天的時間總能清理到一點雜物，但看上來裏面仍然是一片狼狽。

有些受不住壓力而爆破的玻璃，有些由外面吹進來的葉枝；

總之是無一幸免就是了。

當我第一眼看見課室走廊的情況，我突然好像想起什麼。

條件反射地，我心虛了起來。

這個既視感，這是似曾相識的感覺。

但是這次我知道，這次真的不是我做的。

這不是奇怪的事，亦已經不是五年前。

課室裡面的情景，亦是同樣雜物滿佈。

教師桌上的座位表被吹掉了，課室裏其中一個窗戶被吹爆了。

即使那次沒有那麼誇張，但是五年前的情景依舊縈繞着。

這次不是我，「不是我的錯」。

這次的是意外，是天災。

不是故意，不是人禍。

「你可是給我老實一點，再不說話的話我就要打電話囉。」

這句是拷問的說話，還是要挾的說話？

這是明明沒有罪証，但仍然要你貼地認輸的說話。

就像當警察錄口供問不到什麼的時候，絕地逼供的說話。

「要是你認了，那也許不會罰得那麼重。」

那麼如果我不認呢？會不會你就一直問到天暗？

而且要是我是冤枉的話，那豈不是含血噴人？

那時候的我，因為一事無成，無法冷靜思考的我；

覺得這𥚃「沒一個人是無辜的」

那個正在錄我口供的人是誰？

那個人，是我的班主任——Miss Leung。

的確是很奇怪，教我們班中文卻要跟她說「Good morning，Miss Leung」

但這個是學校編制的，大概是人手不足，本科是英文的她要在我們班教中文。

不過這不要緊，最要緊的是她是我們班的班主任。

但是除了看到她處理簡單班務外，就沒做什麼。

要不然就是追功課，但不允許問她功課，因為是上課說了的。

還是不要叫她「Miss Leung」了，因為我實在叫不起這個名字。

這麼利害的她，我還是喜歡叫班主任。

罰抄是她的特色，要是我們班什麼人犯了什麼錯；

就得下鄉勞改，「Copy Verb Table」

這句說話出現的次數頻密得，就像「跪安吧」一樣。

在她口中，抄英文動詞表能讓我們背熟詞語；

能夠熟用不同Tense的詞彙，最後就能夠在英文科學以致用。

「罰抄同時能夠學到英文，這不是雙贏嗎？」

翻譯過來我想是差不多。

別忘了，她可是只是教我們中文的。

她要我們罰抄動詞表頻密到，令到罰抄本身變成一種貨幣。

想起曾經有人預定罰抄好的紙，然後拿上班上賣。

還曾經高價賣出二十元一份，回想起來實在有點瘋狂。

到底她對動詞表有什麼情意結，迫使我們班上的學生不務正業；

罰抄本身的意義失去了，最後還學什麼英文？

啊，好像離題了。

只是想說說她的背景，要不然是不會明白；

她做人無謂的執着。

「是不是很愛裝？裝病裝傻裝可憐，現在來裝啞巴？」

沒錯，我是很愛裝。

要是你認為我的一切是裝出來的話，那你是不是也如出一轍？

如果一切也是裝出來的話，那到底何謂真實？

「你不要以為自己的身世可憐，就能夠騙别人的可憐一輩子。」

呵，是嗎。

像你這般的含血噴人，要是這句是成立，就連非洲小孩也沒資格吃飯。

世界還有什麼可憐的，全部人都是裝作無辜。

所以「沒一個人是無辜的」。

你說身世可憐的這句話，容許我改動一下。

「你不要以為自己的直覺敏銳，就能武斷別人的一切一輩子。」

嘛，要是那時候我懂得說話就好了。

現在這樣的馬後炮，也只會顯得我低賤。

有些東西不吐不快，有些說話只能之後再說。

那時候她的一句「要是你繼續裝病，我便告訴全班說你一直在裝可憐」，害我不得不半途而廢。

但其實不用她叫停，最後我也會不再裝病。

因為總不能一直裝下去。

然後，我便開始做些奇怪的事。

不，與其說是奇怪的事，倒不如說是自暴自棄。

不是半途而廢、不是不了了之。

那時候被班主任說了的幾句話，一直縈繞着那時的我。

覺得自己什麼都在裝，覺得別人一件事是認真。

大概那時候是覺得秩序也是裝作出來的，「倒不如亂一點會更有趣」

當然心中最希望的，就是妨礙着他人完成他們的事。

因為最重要的自己，什麼事都做不了。

或者某程度上可以說是，復仇。

不只是斷開網絡，是嘗試實體上剪斷網線。

不只是顯示屏出問題，是嘗試把電源線藏起來。

不只是時鐘出錯，是嘗試令老師提早放學。

不只是破壞壁報，是令到壁報沒法子完成。

不只是偷去水瓶的蓋子，是要把瓶子針破。

不只是隨便把粉筆在地下踏碎，而是要令到學校多一點顔色。

至少，這是那時候的想法。

既幼稚，又自暴自棄的想法。

「所以你一大清早就只想這些？」

又是上數學課，又是跟她談天的時候。

上星期好幾天因為沒話題，所以沒怎麼找她說。

與其說是沒話題，應該說是沒什麼好說。

這星期終於有了，終於有了一個天然的共同話題。

但是說了幾句，她就不太想聊下去。

「嗯，真的跟那時候很像呢。」

「只是那時候多一點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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