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了一場遊戲，賭注是整個地球 - 魔神的盛宴[後半部] 第三十章救世主法案

段弦月回到地球之時，正是中午時份，烈陽高照｡與他心中所想的頹桓敗瓦不同，這裡的建築､景物倒是和他走前差別不大，甚至更平靜安寧｡

街道兩旁有小店鋪進行買賣，路上雖人煙稀少，但他們都十分守秩序，逛街的逛街，散步的散步，看似井井有條｡與自己的時代相比，這裡感覺更和諧一些｡

｢救世主｡｣屏幕的男子出現在眼前

｢叫我段弦月得啦｡｣

｢都係一個稱呼姐，我地以往開會討論呢個法案既時候，都係叫你救世主，叫慣左啦｡救世主，呢邊請啦｡｣接著他便帶領段弦月前往會議場地

半路中途，不遠處突然傳來一下槍聲｡

段弦月受驚，轉過頭去，只見一名少年倒臥血泊上，一個婦人怒氣衝衝，帶著手槍，走到少年身旁，罵道:｢死乞衣仔，想偷我串魚蛋呀嗱!｣接著往屍首上吐一口水，轉身離去

｢呢個...究竟發生咩事?｣段弦月震驚，但讓他感到可怕的不是這樁血案，而是路人冷漠的反應，彷彿是家常便飯般，他們只是轉頭一看，便繼續自己的生活｡

段弦月打算去看看那少年，卻被男子阻止:｢救世主，你想做咩?｣

｢你見唔到咩? 佢中左槍呀!｣

｢佢已經死左啦，你救唔到佢，亦都唔應該救佢｡｣

｢你.....｣

｢帶佢走｡｣男子冷冷道，接著身旁的兩個護衛便合力架走段弦月

少年橫屍街頭，路人竟無動於衷，他忽然覺得這個時代比起自己那時，可怕千倍萬倍｡

這個，便是社會的自我調整和修復嗎?

走了不知久多久，他們終於到達所謂的｢聯合理事會會議廳｣｡室內呈半圓拱形設計，主席位置處於圓心，在場大概有十餘人，段弦月被帶到一個正中位置｡

｢佢就係救世主?｣

｢好似仲係段煬個仔｡｣

眾人議論紛紛

｢砰砰｡｣主席以小錘子敲桌，說:｢大家靜一靜｡｣

待眾人安靜，他轉頭問段弦月:｢救世主....唔係，你係段弦月先生?｣

｢係｡｣段弦月點點頭

｢相信你應該都知道今次會議既目的，我地想你一五一十同我地解釋''救世主法案''既內容｡｣

段弦月環視眾人，然後看著主席，說:｢喺解釋法案之前，我想首先要求各位，將呢一百五十年黎發生既事，話比我知｡｣

眾人嘩然，有人更是直接拿出手槍指著他｡段弦月對此景也不覺震驚害怕，他早知道這個時代的人習慣刀劍相向，稍有不滿便會提槍而至｡

但是他們不會殺他｡

｢大家冷靜｡｣主席喊道

他們不會輕易殺他，因為他是唯一知道法案內容的人，如果死了，這個塵封法案大概便會被無了期延續下去，此外，雖然大部分人也不相信救世主之說，但若然他們心裡真的不存在一丁點忌憚，法案早被廢除了｡

眾人聽到主席之話，便也放下手槍｡

｢段弦月先生，可唔可以解釋下你既要求?｣主席問

｢冇咩解釋，純粹想知道，況且呢個對你地黎講都唔係咩為難既事｡｣

｢咁好，你想知道邊一方面既事?｣

｢政治上，一切既大事｡｣

主席點點頭，對帶領段弦月前來的男子說:｢陳德，你係歷史專家，你就同佢講下｡｣

陳德應諾一聲，接著便開始解說｡

從他的解說中，段弦月得知在這一百五十年裡，世界經歷了三次大變革，死傷無數｡各國合併為一，統稱｢聯合國際｣｡但最讓人在意的，卻是社會道德的變化，殺人竟是被法律允許的，只要你社會地位比另一人高，你便可以隨心所欲殺了他，在教育方面，小孩也從小被灌輸弱肉強食的觀念，因此沒有人覺得殺人是錯的｡

段弦月聽後久久未能平復，過了一會，他冷冷一笑，說:｢弱肉強食，呢啲咁泯滅人性，喪盡天良既政策，係邊個諗出黎?｣

眾人震怒，再次站起來｡

｢冷靜!｣主席再次喊道，然後對段弦月說:｢係段煬，即係你爸爸諗出黎｡｣

一字一句，無情地打在段弦月心上｡他睜大眼睛，怒道:｢你講咩呀! 我知，你係想激嬲我姐!｣

主席嘆氣，說:｢陳德你同佢講｡｣

陳德應諾，說:｢的確係由段煬推行既政策，當時佢已經一百歲，眼見國難當前，雖然人口已經激減，但係資源分配依然不足，於是....｣

｢好啦｡｣主席怒眼一瞪，說:｢你唔洗將你自己既歷史見解講埋出黎，你只須要講事實｡｣

陳德認錯低頭，不再言語｡

主席轉頭對段弦月說:｢你應該已經清楚哂啲歷史啦，咁麻煩你信守諾言，同我地講返法案既內容｡｣

段弦月尚未平復，呆站在原地，心神恍惚，也沒作回應｡

｢段先生?｣

他回過神來，問:｢咩事?｣

｢法案既內容｡｣

他嘴角微揚，說:｢只係一個騙局｡｣

｢騙局?咩騙局｣眾人不解

｢所謂既救世主只係一個騙局｡｣段弦月說:｢當年世界好動蕩，環境污染嚴重，資源分配極度不足，但係呢啲都唔係最大既問題，最大既問題係人類自身，佢地越黎越絕望，好多人唔再相信個世界會有救，佢地自暴自棄，甚至選擇自殺，臨時政府當時認為再過多十幾二十年，世界未滅亡，人心就先崩潰，為左防止人類希望盡滅，佢地決定創造一個騙局，一個救世主既騙局｡｣

眾人嘖嘖稱奇，屏息以待主席發言，過了片刻，他終於開口:｢你既意思，''救世主法案''本來就冇內容，只係為未來世界創造出一個神秘既救世主既形象，等人類唔好冇哂希望?｣

段弦月點點頭，說:｢不過依家你地生活得咁好，睇黎都唔須要救世主啦｡｣

眾人竊笑，他們確實真心誠意認為自己生活富足，因此覺得段弦月口中的法案是一場歷史笑話｡

只有主席依然嚴肅以待，說:｢所以你呢一百五十年係喺邊到渡過?｣

｢冬眠技術，聯合臨時政府喺富士山有個秘密基地｡｣

｢但係點解會喺一百五十年之後先醒?｣

｢預設時間係一百五十年，如果途中有須要用到救世主既地方，就會有人提早喚醒我，如果唔係我就會喺一百五十年之後醒，依家睇黎，呢段時間入面都冇須要用到我既地方｡｣

他說得振振有詞，毫無疏漏，但此事毫無助證，眾人也只是半信半疑｡

主席說:｢我會派人去富士山睇下，如果證實到你所講既野，我地就會再進行廢除法案既投票表決｡呢段時間你....｣

｢呢段時間我想出去行下｡｣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8C9QXY0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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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想了想，問:｢你想去邊?｣

段弦月怔怔看著遠方，若有所思，孤獨感一湧而上，他和如今的地球，還有絲毫連繫嗎?

｢我爸爸...佢仲有冇其他親人?｣他問

主席回:｢據我所知，佢之後應該仲生左個仔，不過幾十年前死左啦，但係個孫仔應該仲喺到｡｣

孫子?論資排輩的話，他也該叫自己一聲叔父吧｡以十九歲之齡便當上了叔父，段弦月感到既無奈又可笑｡

他說:｢佢依家住喺邊? 我想見下佢｡｣

主席點點頭，''嗯''了一聲｡

就這樣，他以過人膽色，在聯合理事會上完成了一個世紀騙局，往自己唯一的親人處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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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嗄吱聲響起，大門也隨即打開｡迎接之人是一個兩鬢白髮的老伯，他看著面前三個年輕人，帶著半分驚恐半分迷茫｡

｢你地係....?咳咳...｣

段弦月強忍著心中的激動，問:｢你...你係咪段世言?｣

｢咳咳...我係，你係?｣

｢一言難盡，老伯，你介唔介意我入黎坐下?｣

段弦月脫口而出，意識到此舉唐突，本想解釋一番，豈料段世言卻笑笑道:｢入黎坐啦，我自己一個都好悶，有人陪我傾下計都好｡｣

段弦月略感震驚，沒想到在這個人人自危的年代，此人居然會如此沒有戒心，他立即說:｢好，好｡｣轉頭對身後兩個保鑣說:｢你地兩個喺出面等一陣｡｣

｢但係....｣保鑣大驚

｢我就喺呢間屋仔入面，可以走得去邊?｣

他們想了想，說:｢咁好啦，段先生你自己小心啲｡｣

段弦月點點頭，接著便進屋關門｡

｢咦...後生仔你都係姓段? 依家好少人係呢個姓啦｡黎呢邊坐啦｡｣段世言笑笑道，帶領段弦月前往客廳梳發

｢啊...係呀｡｣

此時段世言已端著一杯熱茶，送到他面前，說:｢飲杯茶先啦｡｣

段弦月接過茶杯，連忙道謝，接著問:｢係喎，伯伯你啲屋企人呢? 我唔會阻住你地呀可?｣

段世言笑笑說:｢唉我老婆死得早，仔女都出哂去做野，周不時會返黎探下我咁啦，不過多數都係得我自己一個喺屋企架咋｡｣

｢啊...｣此時段弦月瞄到梳發桌上的一張照片，相中是一名三十來歲的少婦，容貌秀麗，手拿著一玉雕茶杯，很是高貴｡

｢咦呢個係你太太後生嗰陣? 幾靚女喎｡｣

｢噢，唔係｡｣段世言拿起照片，似是十分懷念，說:｢佢係我個妹，叫段世月｡｣

｢原來係你個妹....｣段弦月頓了一下

段世言，段世月? 言，月......

段弦月心中一震，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段世言沒有察覺異樣，繼續說:｢我個妹係幾靚女架，唉但係早幾年走埋，我仲記得細個嗰時阿爺好錫佢架，吖...講起我阿爺，我同我個妹個名都係佢改架，佢成日都話......哇後生仔你做咩呀?｣

他眼見段弦月愴然淚下，一時不知所措，情急下便把整盒紙巾遞給他｡

段弦月甚是尷尬，搖搖頭，說:｢唔洗啦，我...風沙入眼姐，你繼續講呀，我幾有興趣聽，你頭先好似講到你爺爺?｣

幸好段世言沒甚機心，而且上了年紀之人都喜歡跟人訴說過往，於是他便開始滔滔不絕｡

｢你後生可能唔知，我細個嗰陣個世界好亂架，竟直係....真係同地獄一樣｡咁嗰時我阿爺就成日同我地講一個故事，佢話喎，佢好多年前有一個仔，喺天上面好努力咁為個世界奮鬥緊，係一個英雄，叫我地唔洗驚會世界末日喎....哈哈，仲話我地個名係跟佢改添｡｣

段弦月強忍淚水，以免破壞他說故事的興致｡

段世言續道:｢咁我又問我阿爺，佢係咪好叻，好犀利架，我阿爺每次都會好嚴肅咁話...｣他皺起眉頭，模仿段煬:｢佢係一個蠢材，跟住就指一指佢斷左既左手，話就係佢累成既｡｣

他的模仿十分神似，讓段弦月不禁破涕一笑｡

他續道:｢咁我心諗佢一定有其他過人之處啦，點知佢又話無喎，咁我就奇怪啦，點解會話佢係一個英雄呢? 佢又憑咩救世界呢? 每次一講到呢到，阿爺就會望出窗外面，笑笑口咁話:｢我都唔知，或者如果有一日佢返左黎，阿言你幫我問下佢｡｣....｣他頓了一頓，說:｢唉...不過都好多年前既事啦｡｣

說畢段世言也略顯傷感，往事如煙，光陰一去不復返，徒留的追憶往往如皎月般，孤寂而悲涼｡

｢佢自己都唔知｡｣段弦月忽然說道

段世言輕皺眉頭，問:｢你講咩話?｣

｢你唔係要幫你爺爺問咩? ....呢個就係答案｡｣

段世言先是疑惑，接著是震驚，他連忙戴上老花眼鏡｡

｢你....｣二話不說，他急忙走到房間裡，拿出一張相片

他把照片與段弦月對比一番，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你...你係伯....｣

段弦月收起眼淚，微笑說:｢我就係段弦月，點呀...同你想像中既英雄有冇出入?｣

｢呢個.....原來係真，我一直以為只係一個故事，太神奇啦｡｣

｢係呀，好神奇，我都估唔到我竟然有個咁大既侄仔｡｣

他們倆叔侄開始了一段跨越時空的談話，彷彿如失散多年的故友般，滔滔不絕，無所不談｡

一直到晚上，段世言突然想起一件往事，於是便回到房間，拿出一個佈滿塵埃的盒子｡他拍拍盒子上的灰塵，然後打開它，遞給段弦月:｢呢個係我阿爺留落黎，話如果有一日你返黎就交比你，我嗰時都唔係好信呢件事，所以就一直無好好保管佢｡｣

盒子裡放著兩封書信，一黑一白，段世言繼續解釋說

｢阿爺話呢到一封係....等我諗下先...吖係，黑色呢封你睇完就會明白佢所做既野，我都唔知係咩意思｡至於白色嗰封，我就唔知啦｡｣

段弦月先拿出黑色信封，取出書信，由於年代久遠，紙張顯得發黃殘舊｡他小心翼翼地翻開書信，信上只有短短幾行字，簡潔清晰｡

｢致兒段弦月:

當你看到此信時，大概已聽聞關於我實行的政策｡以下是實施政策的兩大原因｡

第一，資源分配嚴重不足，弱肉強食之政策能讓社會人口減少，以降低資源消耗｡

第二，弱肉強食之政策，順應自然淘汰機制，為社會保留精英份子，以延續人類文明｡

望兒能理解｡

此外，假若世界安定太平，再沒饑民挨餓，不再民怨四起｡那就放棄盛宴吧，賭注風險太大了，不值得為它賭上全人類｡｣

閱畢，他把書信合上，喃喃說:｢弱肉強食，咁樣同原始人，同動物有咩分別?｣

段世言見他神色有異，便問:｢封信...有問題?｣

段弦月搖頭，順手拿出白色信封，說:｢冇咩問題｡｣

接著他從信封中拿出書信，同樣是久遠發黃的紙張，同樣是簡潔的幾行字｡

｢致兒段弦月:

以下所說之事甚為離奇，但請務必相信｡

你並非我之親兒，而是來自陽星，在某一晚上降臨於地球上｡

此事我所知不多，甚是不解，或許你的隊友能解答一二｡

信封裡附有一張照片｡｣

書信的內容直把他帶到九霄雲外，久久未能回神，心中滿是不解｡待冷靜過後，他按指示拿出信封裡的照片｡

照片中是一個嬰孩，臉上淺印著一個圖案｡十字圖案從中間破裂而開，正是小加所贈徽章上的圖案｡

段弦月震驚不已，冷汗直流，連忙把書信合上｡他拿起茶杯，想喝一口熱茶，卻不慎把茶杯摔碎｡

段世言一驚:｢伯父...你冇野呀嘛?｣

段弦月擠出一個微笑:｢我...冇事，呀唔好意思｡｣他看著地上破碎的茶杯

｢啊唔緊要，最緊要你冇事，我幫你執返佢｡｣

｢啊唔洗，我自己黎得啦｡｣段弦月阻止他，接著俯身收拾茶杯碎片

此時，虛空中傳來廣播聲音:｢各參加者注意，請儘快返到太空船上，比答覆我同準備下一場遊戲｡｣

段弦月看一看段世言，發覺並無異樣，看來廣播沒有傳到他耳中｡

段世言見他看著自己，甚是奇怪，便問:｢咩事?｣

｢冇咩，係呢，我阿爸...即係你阿爺有冇墓之類? 如果有既，我想去一去，之後就要走啦｡｣

段世言想了想，說:｢有，講起上黎我都好耐冇去拜過阿爺，不過...你咁快又要走啦?｣

｢嗯，有啲手尾要搞埋佢｡｣

｢又去救世界?｣段世言意味深身地笑一笑

段弦月愣了一下，接著微笑道:｢嗯，個世界依家先真正須要我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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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無光，夜幕之下立著一個石碑，滿佈灰塵，雜草叢生，顯然缺乏打理｡石碑上簡單刻著｢段煬之墓｣四個大字，沒想到這裡便是曾經叱吒風雲的聯合元首最後的歸宿｡

｢阿爺，好耐冇黎睇過你啦｡｣段世言拿著大剪刀，清理墳墓周圍的雜草

｢世言｡｣段弦月語氣凝重，說:｢你怕唔怕死?｣

段世言愣了一下，接著說:｢唉，我都一把年紀，死唔死都冇所謂啦，有咩好驚?｣

｢咁你啲仔女呢，你啲孫呢? 你怕唔怕佢地死?｣

他遲疑了一會，然後說:｢怕，梗係怕，佢地仲好後生，好多野未經歷過｡｣

｢咁如果比你揀，你會寧願佢地死，定寧願佢地做一隻惡魔?｣

這次他沉默更久，甚至放下大剪刀｡

過了良久，他終於說:｢如果做一隻惡魔，同生活喺地獄有咩分別?｣

段弦月笑了笑，眼見雜草已清理得七七八八，便說:｢嗯好啦，我仲有啲野想同阿爸講，你走先啦｡｣

｢咁好啦，你自己識走架啦?｣

段弦月''嗯''了一聲｡

段世言點點頭，便打算離去，剛踏出幾步，突然回頭問:｢伯父，我地會再見嗎?｣

段弦月想了想，說:｢唔會，唔會喺呢個世界再見｡｣

段世言點點頭，便拄著拐杖離去，這一次，他沒有再回頭｡

待他遠去後，段弦月便走近墳墓，伸手一抹上面的灰塵，說:｢阿爸，你延續左人類既文明，但係你將佢地變哂做惡魔，呢個就係你想見到既世界咩?｣

｢你叫我放棄盛宴，話有可能令到人類滅亡，但係你要全人類活喺地獄入面，咁樣有意思咩?｣

這次，是段弦月第一次反思作為救世主的意義｡到底他真正應該拯救的，是人類的生命，還是人類的心性呢?

他站起身來，仰望著被烏雲密佈的夜空，星光雖被掩蓋，但待烏雲散去，終會重見天日｡只是，屬於人類文明的烏雲，會有散去的一天嗎?

｢安倫格!｣他向天說道:｢走啦，我決定繼續參加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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