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劫【重編版】 - 二十二。青燐

靖武二十七年十一月廿九

二十二。青燐

……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
——□□《孫子‧九地》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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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隊放在絕境，讓其陷於死地，反而能生存下來。

剛才…好像是第四隻？還是第五隻？

青燐手腕一施力，將鐵劍從魔民的頭上拔出，隨即再次跟隨在前方奔跑著的憐昕。

……算了，當第一隻吧。

他奔跑著，感知著體內的靈力，以往如絲線般的靈力流動如今粗壯許多，開始自行順從著軍勢訣的運行方式來運轉，那是準備形成靈脈的象徵。

此時，憐昕緩緩停下了腳步。

青燐見了，也在憐昕旁邊停下。「算是逃出來了。」憐昕說道，她的氣息似乎有些雜亂，反例是青燐還好一點。

青燐能看出來，對方顯然不擅於將靈力運行於體的技巧，可以推斷出對方應該是擅長使用術法的煉氣者……看那靈氣強度，大概是通靈境七、八階到鑿脈境二階左右？

憐昕大概不知道青燐在短時間內已經大致摸清她的底，青燐也沒有開口問出答案，只是等憐昕回過氣來了，確定附近沒甚麼魔民的身影了，才開口問道：「剛才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邊走邊說？」憐昕卻沒打算站著閒談，指著通往這附近最近村口的方向。

青燐搖了搖頭，指向另一個方向。「走這邊吧。」以防憐昕拒絕，青燐還加了個籍口：「這邊魔霧比較薄。」

憐昕也只是狐疑地看了一眼青燐，便點頭道：「走吧。」

兩人並肩走著，青燐一邊警戒著周圍，一邊問道：「你能說了嗎？」

青燐一醒來，就看見了法陣已經被破，而大量的魔民已經攻破了李府的府門，裡面一片死寂。

憐昕見他問了這件事，肩頭微微一顫，彷彿想起了甚麼。

青燐冷眼看著，但沒有說甚麼，等著她說。

她跟他說了牧陵不辭而別的事。過了一會，她又開口道：「原本我在幫你理順氣息……但是中途突然周圍傳來了驚叫聲和哭叫聲，於是我張開了眼睛，郤發現陣法被攻破了……」

「腹背受襲，然後被分而滅之。」青燐冷冷接道，郤不願再追問他人的情況，只是問道：「那麼，我為甚麼還活到現在？」

「啊？」憐昕又是一驚。「甚，甚麼活著？」

「我當時處在極度脆弱的狀態，沒有反抗的能力。」青燐一臉木然，像是在討論著一件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一般，道：「正常而言，魔民不是那種會輕易放過人類的……『東西』。那麼，為甚麼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竟是絲毫無損？」

憐昕沉默了好一會，眼角卻一直瞟著青燐，似乎在思考怎麼跟他說。

青燐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當他準備再說甚麼時，憐昕卻忽然說道：「……其實我有一個能力。」

她舉起左手，青燐一眼就看見了在她指間盤旋的光粒，大約有一顆雞蛋大，正發放著純白的光芒。

「這……你姑且叫它聖光吧。」憐昕說道，但當她說到聖光的時候，語氣卻好像帶有一絲尷尬。「魔民天性懼怕這種光芒，以這種大小而言，」她舉起了手上雞蛋大的光粒，下一刻驟然放大，飄在半空中，散發出比之前更為耀眼的光芒，就像一個小太陽一樣。「…雖說不能對魔民造成傷害，但是要保住一兩個人還是可以的……」

「於是你保住了我，卻無視了所有被殺的村民？」青燐問道。

這看似是質問的情況，青燐的語氣卻沒有帶有任何情感，硬生生將質問的感覺弄沒了。

「那種情況，我只能保住一個人，我保住一個全村子裡階級最高的，即將築闕完成的人，也是很合理的事吧？」

「聽起來很合理，但不夠合理。」青燐眼神有點冰冷。「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剛才我們就不用殺出來了，再說，你直接拋下我，一路開著那甚麼光，還不就能直接一路走出青木村？」

青燐一下子揭穿了憐昕的謊言，但憐昕沒有作出反駁或者再次撒出別的謊言。

她只是將她臉上的笑容堆得越來越深，簡直就是將「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一句刻在臉上一樣。

青燐瞪著她。

憐昕散放出更為耀眼的笑容。

憐昕不是不想說，只是她覺得……說了他也不信。再說了，當時她看見的光景，讓她對青燐的戒備心越來越強，遠超其他人的那種。

青燐看著她的笑容，竟好像有些不爽地切了一聲。

一聲重重的踏地聲，一隻魔民從前方的轉角走了過來。

憐昕正想道聲小心，才發現青燐已經衝了過去。

青燐以極驚人的速度往前衝刺，只是三步，全身靈力流轉已至極致的青燐已經來到了魔民的跟前。

那一刻，青燐全身的靈息如雷轟鳴，瞬間，青燐手中的鐵劍附上了靈息，一劍斬落。

——第二隻。

魔民根本沒有反應到青燐的這一記斬擊，下一刻，牠的頭便被鐵劍穿刺而過，傷口隨即爆發出一陣黑色的煙花，隨即無力地跌倒在地上。

青燐皺著眉，看著自己的身體。

「怎樣，很不習慣吧？」憐昕走了過來，好像很瞭解在青燐身體上發生的事情。

青燐看了眼憐昕，他大部份的怒氣都在剛才的戰鬥中發洩了，但如果憐昕再來一次的話……他也不介意殺多一隻魔民……或者一個人類，這得視乎情況而定。

憐昕對他眼中那毫不遮掩的殺意彷彿視若無睹，她看了眼周圍，雖然沒有魔民的蹤跡，但是還是保持移動為妙。

「接著走，我們邊走邊說。」

「你知道在築闕後你會得到甚麼嗎？」憐昕問。

青燐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憐昕揚了揚眉，她也就是隨口問問，但沒想到青燐居然真的不知道，便道：「當煉氣者成功在體內築好了【玉闕】，那便是代表了煉氣者正式踏入了【通靈境】」

青燐點了點頭，到這部份他都還是瞭解的。

「煉氣者的玉闕，如同戰事中的糧草存放之處，煉氣者氣機流轉如行軍，每一次推動靈力，都需要玉闕的支援。」

青燐這次沒有點頭，他還在消化憐昕的資訊。

「這樣吧，你試試看停止運行軍勢訣的呼吸法。」見青燐正發愣，憐昕嫣然微笑，只是又提出了一個建議。

青燐看向憐昕，有些疑惑這女的是怎麼知道自己一直都在運行軍勢訣的呼吸法。

「我聽的。」憐昕微笑，彷彿已經了然青燐心中的疑惑。給出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又道：「一般的煉氣者在戰鬥或急劇消耗靈力時，才會開始以功法的呼吸法吸納靈力，但你不一樣，你無時無刻都在用著呼吸法，因為你的體內有著甚麼東西在吞噬著自己的靈力。」

青燐眼神一厲，心中暗自決定絕不再讓人探查自己體內狀況。

「我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啦，但正因為你在不斷地使用呼吸法吸納靈力，才沒有發現自己身體所發生的變化。」

青燐聞言，便停止了呼吸法，他驚訝地發現，原本應該因為沒有運用呼吸法而消失的靈力，竟暫緩了消散的速度。

「這便是玉闕的作用。」憐昕道：「以往沒有玉闕的你，只用呼吸法而儲存在體內的靈力極少，可如今你有了玉闕，就像是獲得了一個維持靈力運轉吸納的倉庫一樣，靈力不會再輕易流失，但……」

憐昕舉起蔥指，點了點青燐右邊的胸膛……那正是他玉闕所在。

「一旦玉闕受襲，靈力就會失去管制，以極快的速度失控……不說性命之危，境界也會……」

她的臉上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不言而喻。

「哦。」青燐的表情，毫無變化。

「嘖。」憐昕剛才的笑容聽見青燐的回答後瞬間消失無蹤，換來的是一臉不爽的表情。

青燐也不管她，只是又問道：「你說玉闕的效用那麼多，都只是幫助了靈力上的增長。」他看向了自己的腳，道：「但還是解釋不了，為何我的速度快了這般多。」

憐昕的眼睛骨溜一轉，似乎又有新的主意，只是道：「那可能得看你所擁有的道紋了。」

「【直覺】正九品，【觀察力】從九品，好像只有這兩個。」

憐昕眨了眨眼，好像沒想到青燐會這般光棍就跟她說了自己所擁有的道紋。

道紋是煉氣者的底牌，儘管煉氣者在戰鬥時道紋會顯現而出，但在戰鬥時難以被觀測，只要知道煉氣者大致的道紋情報，就能猜測出對方是擅長甚麼類型的煉氣者，亦對對方的戰鬥風格有所瞭解，以一個擁有【勇力】、【鐵軀】和【控靈化力】三項道紋的煉氣者為例，便可得出對方擅長近身格鬥的特點，再加以針對了。

正因如此，持有道紋的保密，尤為重要。

「然後呢，我要原地冥想運氣，讓你看看多了甚麼道紋？」可青燐這般問道。

「不、不用了。」憐昕只是拿出了一張草紙，上面畫著兩個道紋的圖案，那就是他的新道紋嗎？

「你剛才築闕的時候我就畫下了，我這就幫你查……」

青燐看著她，問道：「你是讀紋師？」

「算是吧。」憐昕回復了冷靜，隨即撩起了身上的黑色長裙。

青燐看了這一幕，卻是無動於衷，表情沒甚麼變化。

總感覺自己身為女人的自尊被這男人給打沉了。憐昕有些不爽地看著青燐，隨即從腿上隱藏的綁帶中拿出了一件物事。

青燐看見了物事封面的文字，似乎有些意外：「《月土名菜大全》……？」

她笑著點了點頭，但一想到這小子在自己撩起裙子時沒有反應，在看到這本書卻這般反應時，笑容卻又沉了下來。她一臉不爽的看著畫著道紋的紙，一邊對照著書本中的說明。

「怎麼樣了？」青燐問。

憐昕沒有說話，只是開始翻閱手中的《月土名菜大全》。

憐昕手上的《月土名菜大全》，事實上並不是真正的《月土名菜大全》。

儘管儒家是觀紋此技術的提出者，可早在子丘寫出《觀紋書》之前，對於道紋和煉氣者實力的研究早就在各地流行，形成了各異各色的土方。

在《觀紋書》出世後，以往的研究者們在吸納了儒門的觀紋法門後，也開始了自我改革，一反江湖在商朝時期的日漸凋零，讀紋界迎來一陣百花齊放的時期。

在現在，儘管儒門仍擁有著現存最完整的讀紋傳承，但其他的講紋之法在中洲已如遍地開花，可品質往往參差不齊。

憐昕師門研究讀紋已有三百多年，已遂漸研究出一套他們所獨有的讀紋之法。

這本《月土名菜大全》實際上是一本類似辭典的東西，畫下了大部份築基以前的道紋，記錄了大部份道紋的特徵和能力。

「足部紋路如風纏繞，步法輕快如燕，動之若雷霆，躍之如飛燕……想來該是道紋【燕足】。」

憐昕看了青燐一眼，道：「我大致知道了。」

「嗯。」青燐點頭。

「你新拿到了……兩個道紋。」憐昕盯著他。「大概是你的『軍勢訣』和靈力命格成功同步了，獲得了敏捷型的道紋【燕足】以及擅使武勢的象徽：【控靈化力】。」

「品階呢？」青燐問。

「燕足……應該是從九品，控靈化力……是正九品。還有，你的直覺已經踏入了從八品，觀察力則是正九品。」

青燐嗯了一聲，簡單來說就是舊有道紋升了一階，還拿了兩個新道紋，還不錯。

「謝謝。」青燐道謝了一聲，便不再言語只悶頭前進。

憐昕原本以為青燐還會再問她多一點關於道紋學的東西，例如如何能讓道紋再升品，怎樣獲取更多道紋之類的，但青燐好像不怎麼在乎，大出她預料之外。

她忍不住跟上了他，問道：「為甚麼…你好像不太上心的樣子？」

青燐盯著憐昕，好像更驚訝她的反應一樣，答道：「……道紋只不過是一個觀察我身體機能的證明吧？」

憐昕則一臉驚訝，她倒是沒想到這人竟會這般說。

青燐抓了抓頭，好像在疑惑該怎麼說才好，過了一會才說道：「我不是說它沒有意義，但戰鬥……」說到這裡，青燐的眼中卻彷彿閃過一絲異芒。「不是單純比拼能力的遊戲。」

憐昕見青燐如此大言不慚，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嘲弄的神色，道：「你還真是喜歡戰鬥呢。」

青燐聞言，竟不作回答，沉默了好一會，只是輕聲回了一句：「對。」

說到這裡，青燐忽然停步，看著前方。

憐昕亦隨之停下，看向青燐的視線方向，不知何時，他們已走青木村村郊，周圍是被魔霧蒙罩的田地，不遠處，一個木屋靜靜矗立此處，青燐見狀，緩緩向木屋走去。

「咦？幹嘛？喂！喂！」憐昕見狀，不禁呼喊。

青燐回過頭來，好像很好奇她為甚麼這麼驚慌，他答道：「那是衛兵的宿舍，我進去拿點東西就走。」

憐昕總算明白了為甚麼青燐會選擇走這個方向，他分明是想來拿回自己的東西！

青燐走了幾步，卻忽然停下。

他緩緩從腰間拔出鐵劍，默然不語。

他感覺到了甚麼。

憐昕往前望去，卻看見屋外的某個死角位置，正有一個人影走了過來。

渾身黑色，周遭有紫色的氣霧伴隨。

手上木槌，鮮紅色的血液緩緩滴落。

魔民召使。

青燐沉默片刻。

隨即，向著魔民召使的方向走去。

——第三隻。

感謝（都係未畫完圖嘅）繪師 @prod.kir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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