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等等要一起去吃午飯嗎？」

  「嗯…我還有東西沒處理完，河里妳先去吃吧。」埋首在資料堆的山田花聽聞便抬起了頭，笑著回應道。

  「妳還是一如既往的拼啊…好吧，那我先走了，妳記得吃飯。」同事瀨久河里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與山田花道別後，臨走之前忍不住再看了對方一眼，只見山田花又繼續專注在眼前的工作上。

  自從山田花進公司以來，就一直都是這種工作狂的狀態，對於工作態度認真卻謙和的她，同事們的評價一直都很好，瀨久河里也是在工作一來一往之間與對方開始熟稔起來，是只要山田花沒有像今天忙著趕進度，就會一起出去吃飯的關係。

  瀨久河里還知道有幾個男同事對山田花抱持著好感，但也不曉得是她太遲鈍還是男同事表現的太溫吞…一想到這裡久瀨河里就想嘆口氣，對方可真有在工作中度過一生的架式。

  在關上辦公室門的過程中，久瀨河里看著山田花的身影漸漸隱沒在門後。

  ──她似乎在追逐些什麼。

  這個想法一瞬間，就這麼閃過了久瀨河里的思緒，而答案就這麼隨著關上的門板不了了之。

※

  「嗚啊～～終於完成了。」將東西堆疊好後放在桌上，山田花忍不住坐在辦公椅上伸了伸懶腰，看了下手錶的時間，離午餐時間結束還有半個小時。

  她想了想，決定在就近的店家解決午餐問題，如果去太遠的地方可能會來不及回到公司。

  「啊…太陽好大啊…」山田花用手臂擋住過於刺眼的陽光，夏天的熱度隨著蟬鳴的鼓舞不斷的攀升，也許是因為大多數人都已經進去某個店面裡用餐了也說不定，街道上的人潮不如以往的密集，不如上工時間的緊湊，她緩緩的走著，順便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吃。

  這種燥熱感…簡直就和那一天一樣呢。

  炎熱的天氣讓她的稍微有點無法集中在眼前的事物，思緒莫名的飄到許久沒有再想起的，那段不會有任何人相信的奇遇。

  在山田花十七歲那一年，在一個異常炎熱的夏日，於圖書館和朋友一起做關於三國時期的歷史報告，如此普通的日常，卻因為她拿起了一本叫做《九天九地盤》的古書，就這麼化為了她內心最深最痛的傷疤，也變成了山田花認真面對自己人生的動力──作為那個人的弟子，她必定不能輕瀆他的名聲，即使沒有任何人知道，自己曾經是那個人的生徒也一樣。

  這是她，山田花唯一能夠允許自己想起對方的時刻。

  但自己真是沒用呢…山田花以為時光能夠讓這份疼痛，昇華成一種成長的感動這種事，對於大人的自己來說是可以實現的，如今自己還會有類似觸景傷情的情緒…這難道是她還沒成長的證據嗎？

  啊啊，她一定是被熱暈了吧，被灼熱扭曲的視線之中，出現了熟悉的讓人想落淚的身影，山田花已經分不清，到底是炎夏擾亂了世界使她產生了幻覺，還是自己的思念因為淚水的模糊投射出內心的渴望。

  「師父…」在這個他不在的世界，她一定會堅強的度過自己的一生，但是現在他在這裡，可以、稍微軟弱一下也沒關係吧？

  山田花步伐踉蹌的走向眼前的那個人，走到只離對方一個步伐的距離之後，她努力的想要看清他的表情…

  自己，是不是又與他錯過了？山田花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恍惚的想著。

……

  「師父，我不曉得要怎麼做才好…我只是個普通的女高中生，並不懂所謂的戰爭和役兵之術…這身軍師的外衣和羽扇，僅僅只是徒有其表罷了。」說到這裡，山田花垂下眼簾，看著手中的羽扇，表情充滿迷惘。

  自從她被《九天九地盤》帶到三國時代之後，突如其來的戰爭，又陰錯陽差之下以臥龍之徒的身份，成為了蜀國的軍師。

  因為《九天九地盤》給予兵法上的輔助，讓她成為一念之間就可以左右戰局的存在，死亡還有無法停息的硝煙味，讓山田花覺得寸步難行…甚至有一瞬間，看到自己手上都是那些死去之人的鮮血。

  「唔，那妳想怎麼做呢？」身穿白衫草鞋的男子，此時，他的神色被月光浸染而顯得有些神秘，不同以往吊兒郎當的語氣，認真的問道。

  「我只是想回家而已。」山田花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也沒什麼好煩惱的吧？只要回到隆中那裡就行了，放心吧，我也安排好下人在住處了。」白袍男子笑著看向山田花說道。

  「……」但這無疑只是逃避，但她又認為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假如是師父的話…也許情況就不會這麼糟糕了。

  「在無可避免的命運之前，那確實是無法避免的吧。」男子看向星空，淡淡的開口。

  「星之運轉映照著人世的變遷，某種程度上，可以藉由星象知道人世間的命運，當然也包括自己的，因為不願意接受『自己逃走且成為一個懦弱之人』這樣的命運，妳才會如此煩惱吧？」對於山田花心中的猶疑，男子給予肯定的答案，隨後指著天上再度說道。

  「假設那顆星星啟示著妳的天命…妳說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是嗎？然而，星星是會不斷的運轉變化的，同理，命運也是流動的，即使是無法改變的命運，也會因為人的行動而有所改變。」

  「人只有透過自己才能夠把握世事，不管再怎麼找藉口，其實全部都是看自己的心態，越是為自己的人格定型，就越無法客觀的對待自己，這個時候，不如好好冷靜下來，思考自己至今所做過的事情，再重新定位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所做的，不過就是讓別人幫助我罷了。」山田花想著至今多是蜀國的各位在幫助她，甚至還為她提供庇護，也因此自己派上用場的時候，其實內心很高興。

  「妳成功的擊退了魏國的軍隊，並且確實的得到伙伴信賴…直到現在為止，你做了些什麼？你又做不到什麼？你又想做什麼？……之後，你又做到些什麼？只要不放棄思考，就會得到答案。這些煩惱的時間也絕非是浪費，一直像這樣思考、獲得經驗、努力學習吧。」語畢，男子再次微笑的看向山田花。

  「……我了解了，孔明先生。」她雖然內心還是有些迷茫，卻仍是感謝這位開導她的人。

  「叫·師·父」對方挑挑眉，用手指彈了山田花的額頭糾正道。

  「好痛？！」

……

  「小姐？妳好一點了嗎？妳剛才暈倒了，幸好妳沒事。」一名婦人看見躺在沙發上的山田花醒來，便立刻走了過來，遞給她一杯果汁。

  「啊，非常感謝妳，不好意思麻煩妳了。」她接過杯子，稍微觀察一下周圍的環境，還有婦人身上的員工制服，猜測這裡應該是速食店的員工準備室，而自己大抵是因為低血糖和中暑所導致的昏迷，一路弄到半個小時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嗎？山田花有些出神的想著。

  「剛才有個醫生看到妳倒在路上先做了緊急處理呢，不過因為他有事在身，所以看小姐妳沒有大礙之後就先走了。」婦人停頓了一下，突然提起了這個話題。

  「這樣啊，沒有當面向他道謝真是失禮呢。」然而陷入夢中回憶的山田花並沒有注意到對方微妙的神色，只是反射性的回答。

  被交代「可以休息到好起來為止」的山田花，則是在婦人走後，一邊小口的喫著果汁一邊出神。

  在蜀國的這段期間，山田花藉由書陸陸續續打過許多戰爭，有一天，她再度因為書的關係回到了過去，同時遇到一名叫做亮的少年，在幫助那些人民的過程中，在亮詢問「自己有沒有憧憬欣賞的男性？」時，想起了總是在她陷入迷途時，為她指引方向的男人，也因此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在回到三國以前，她與亮許下了要讓這個國家變得和平的約定，後來又知道亮就是孔明，山田花在訝異之餘同時也暗自歡喜著，孔明即使過了這漫長又短暫的十幾年，也依舊記得他們之間的約定，而自己與他有著相同的目標。

  明明是極為遠大而令人熱血沸騰的事情，她卻解讀出了一絲甜蜜的味道，但至今還沒徹底安定下來的國勢，讓山田花決定等到國家走向安穩了，再向對方表白心意。

  在不久後，孔明正式代替山田花成為蜀國的軍師，花替對方感到高興時，也想著大抵是可以傳遞心意的時刻了，然而，就在某一天早晨，山田花發現《九天九地盤》再也無法顯現神奇的兵法了，同時封面的顏色也改變了，山田花意識到，只要她再度翻開這本書，自己就會回到自己的時代。

  正當山田花對那本書的存在充滿矛盾的情緒之時，她的師父拉著她出去巡視街道，過程中像是戀人般的相處令她悸動不已。

  [對妳來說，我是個好的師父嗎？]

  [是的…從我初來三國到如今，一直、一直都是師父在教我去思考，指引著我。]並且讓我不迷失在名為自我的牢籠。

  [是嗎…對我而言，妳也是個很好的師傅喔，讓我踏出了最初的一步，也改變了我的人生，我想，十年前與妳相遇肯定也是無法避免的命運吧，嘛，雖然我自己沒有想要回避的意思就是了。]在夕陽西下時，孔明的表情因為光影交錯變得失焦，聲音的聲音近乎輕柔到不可聞。

  [但是，這個國家已經不需要神奇的力量了，此後人民靠著自己的力量建立國家，擁有神奇力量的少女回到自己的國家過著幸福的日子…這就是我觀星所讀取到的命運。]

  [難道師父也…]

  [嗯。]

  此時被心痛掩蓋所有知覺的她，沒有意識到被翻開的《九天九地盤》正散發著璀璨的光芒，猶如他們那天所看到的，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

  [妳一定要幸福啊…花…]

  [師父…！]

  還不等山田花思考自己的去向，孔明便用《九天九地盤》將自己送回現代，那本書就在山田花回到現代的那一刻，就和沒能向對方表達的心意一同消失了。

  山田花在那一瞬間撕心裂肺的痛覺之中，意識到自己無法再擁有感傷的時間了，對了，孔明的弟子該是冷靜的、理性的思考著自己能做的，應該做的事情，於是她付出了所有的努力拼命的學習，考上了大學，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山田花愣是沒有表現出自己任何情緒上的不對，他們多是欣慰於總是滿足於現狀的女兒，終於有了想為自己的人生爭一口氣的幹勁。

  畢業後謹慎的選了一家公司努力工作著，唯有這樣，她才能夠感受到自己人生的前進，即使她清楚的知道，這只是表面上的前進。

  回想起那段星空下的指導，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又犯了「將自己定型」的這種錯誤，但是，只有抱持著「不墮孔明之徒的名聲」這樣的想法，將其作為自己努力至今的其中一個理由，這份回憶才不會隨著時間，如同蟲噬般逐漸淡化在自己的腦海裡，她既渴望可以遠離這份疼痛，卻又無法原諒可能將這些事情忘掉的自己。

  一直想讓握著這份愛戀的手鬆開，轉而滿足於對方曾經有出現在自己生命的、對於命運的一種感謝，但她還是做不到。

  「妳還真是弱小啊…山田花…」她像是感受到寒冷般屈膝，把頭埋進臂彎裡喃喃自語道，現在的山田花，已經不知道該是感謝命運沒有讓她忘記這一切，還是該怨恨自己的懦弱，內心沒有任何成長，只能一昧的靠著努力，追尋那個永遠無法夠著的身影。

  此時一陣東西掉落的聲音將山田花拉回現實，原來是她的手提包因為自己的移動，繼而從沙發上掉落至地板，從沙發上下來要將包包撿起時，一個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吶吶，剛才那個小姑娘…妳覺得那個救她的醫生是不是和她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啊？」

  在婦人回到工作崗位時，在一旁也看到同樣情形的同事，特別八卦的問道。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那個小姑娘可完全不認識那個醫生，似乎是單方面的認識吧。」婦人回想起那個年輕醫生看向小姑娘的眼神…那複雜的感情不是他們旁人能夠讀懂的。

  「嗯…那個醫生大抵也不想讓她知道自己這個人吧，匆匆忙忙的就走掉了。」同事想了想，下了這麼一個結論。

  「唉，還是好好工作吧，年輕人的造化就看他們自己的了。」

  「說的也是呢。」

※

  「花，等等要去喝一杯嗎？」在下班的時候，瀨久河里看見佇立公司的大門前的山田花，揮著手問道。

  「唔，我等等要去一個地方，抱歉啊河里，總覺得今天都沒什麼跟妳講到話…」山田花雙手合十，有些愧疚的說道。

  「嗚啊…總覺得自己今天一直碰壁，嘛，沒關係的，反正還有下次嘛。」瀨久河里先是捂著胸口故作受創的樣子，隨後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爽朗道。

  「那下次我請妳吃飯吧。」山田花輕笑回道，見對方一聽到請客就樂起來的樣子，她常常覺得河里和芙蓉姬一樣，是個活潑又爽快的女性。

  「…雖然不知道妳遇到什麼事，但是不要太勉強自己啊。」瀨久河里靜靜的看了山田花一下，特別認真的說。

  「嗯，謝謝妳，河里。」山田花楞了一下，微笑的回應對方的關心，覺得內心暖暖的。

※

  「看來學校還沒有關門呢…好久沒有來到這裡了。」

  山田花此時看著臨近夜晚透著燈光的建築，與警衛打聲招呼，將自己的證件押警衛室，山田花便迎著西下的陽光走進了校園。

  走到圖書室樓層的樓梯口時，山田花想起了自己在那一年的夏天，她發現那本書不見後，一恍惚的走到一樓，太陽的熱度終於讓她反應過來，這就是她面臨的現實，於是忍不住在樓梯口大哭的糗事。

  彷彿還能在同樣的位置，看見那個淚流滿面的女孩站在那裡，若不是手上這張薄薄的紙片，山田花定是不會回到這裡來到。

  【東門之楊，其葉牂牂。昏以為期，明星煌煌。

東門之楊，其葉肺肺。昏以為期，明星晢晢。】

  上頭就寫著這短短的八句漢字，用的是學校圖書室的便條紙，這也是促使山田花來到這裡的原因──她的師父曾經朗誦過這首詩給她。

  然而等到山田花知曉這首詩的涵義時，一切都來不及了…甚至可以說山田花致力於讓自己的人生如此忙碌，就是希望時間流逝的快一點，她相信她的師父肯定會在黃泉那裡等待著她。

  她步伐緩慢的上樓，變得比印象中稍微破舊的擺設是山田花準備考大學時的回憶之一，她不曉得這張便條紙，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手提包裡，但這並不是特別重要，她只是看見這八句，縱使山田花下到地獄深淵處也忘不了的詩，就跟隨著內心的一股衝動，就這麼搭電車一路回到老家了。

  走到圖書室門前，山田花有些猶豫要不要推開門，即使裡面還亮著燈光，她卻奇妙的產生了近似於近鄉情怯的心情，但下一秒她便被倏爾推開的門板給驚嚇了一下。

  「嗯…？請問妳是…？」一位戴著眼鏡的男老師瞇起雙眼，像是疑惑為何有非校內人士站在這裡。

  「啊…那個…我是學校的畢業生，我叫做山田花。」山田花有些拘謹的自我介紹，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聯想到自己被掃地出門的畫面而打了一個寒顫。

  「山田花…啊，妳是B班的山田花嗎？」他仔細詳端對方一會兒，才終於想起這個人是誰，山田花是這個學校的傑出校友之一，成績從原本的中上游，一路爬到頂端考上京都大學的一個勵志人物，他還記得好幾年那個B班的班導老是和自己的學生提起這號人物，當然身邊的同事也不能免俗。

 

  稍微解釋一下自己來到這裡的原因後，這位男老師特別放心的將圖書館鑰匙交給了山田花，她一邊感嘆這個老師心真寬這件事情，也走進了圖書室。

  經過了一排排的書櫃，夕陽忽明忽滅的照射在山田花的臉上，她有些不適的瞇起眼睛，然後，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排書櫃。

  曾經，《九天九地盤》就放在最後面的最上排，一個很難讓人注意到的位置，現在想起來，這本書連藏匿的位置都非常符合它一開始的序言：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

  但等到山田花走到那個擺放《九天九地盤》的位置時，她再也無法冷靜了，她雙手顫抖的，從書架上取下那本綠色封面的古書。

  啊…這麼多年過去了，原來她的等待居然有走向終結的一天嗎？山田花懼怕著，也許這只是一本普通的《九天九地盤》，六年間的絕望讓她無法輕易的擁抱希望。

  「祈求你…讓我…見到我最想見的人…」

  她無法停止懼怕，小心翼翼的，翻開了書頁──一陣刺眼的光芒眩目了她的眼睛，一個沒注意，山田花就這麼跌坐在地板上，愣怔的看著一個身穿白衫，手持羽扇，卻披著極為突兀的粉色外袍，那個高大的身影。

  而那個人在光芒散去後，緩緩的睜開雙眼，訝異的看著著跪在在地上的山田花。

  他們注視著彼此良久，山田花率先低下頭，緊張的揪著自己的裙襬。

  「那個…請問您的夫人，對於您這身裝扮有什麼評價呢？」她當下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可能性，要是自己破壞了對方的幸福…

  「這個嘛…我想她應該是不會介意的，畢竟，這是她的外衣啊。」那個人像是沒料到山田花會問這個問題，楞了一下便反應過來，語帶笑意的回道。

  「我啊…那個時候弄丟了我的夫人，親自將自己變成世人眼中的鰥夫，現在我找到她了…這位美麗的小姐，妳認為她還會回到我的身邊嗎？」

  「會的…肯定會的…」聽到這裡，山田花忍不住抬起頭看向對方，只見他眼眶泛紅，而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察覺到籠罩自己的擁抱是真實的溫度時，山田花的眼淚又更加洶湧了。

  「對不起…我原本以為這份別離之痛由我自己承受就好了…卻讓妳也痛苦了這麼久…花…對不起…是我的自私讓我們彼此都痛苦這麼久…我想著妳會有一段新的人生…」孔明在經由那本《九天九地書》被召喚到這裡時，看見山田花的眼神就明白了一切…她都從以往青澀的模樣蛻變成成熟的女性了。

  她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度過這些日子的呢？一想到這裡，孔明的心便開始絞痛，為了讓她毫無牽掛的回到自己的世界，他始終壓抑著十幾年的情感，從幼時與她初識之時，他便知道這個人是會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的。

  她是指引他的道途師父、他得意的弟子、他的心上人，他不該讓自己的情感，成為阻止山田花飛向天際的牢籠，就這麼一直自以為是的想著，隆中臥龍也不過如此。

  「師父笨蛋，大笨蛋…」作為孔明的弟子，她也被教育成一個慎重小心的人，他們就是彼此都太過謹慎，才會沒有握住彼此的手。

……

  「我啊…這些年一直試圖不讓自己想這些回憶，只是一直作為『孔明的弟子』努力著，然後，才能在死後的世界抬頭挺胸的面對你…順便揍師父一頓。」稍微冷靜下來後，山田花靠在對方胸前，悶悶的說。

  「哎呀哎呀，看來我的徒弟確實是成長了不少，居然想著要揍師父了。」孔明則是輕輕的順著山田花的長髮，語氣調侃的說道。

  「不過想揍我不用到死後的世界了，現在有一個最便捷的方法，想知道嗎？」

  山田花似乎聞到了一絲狡猾的味道，但還是忍不住向對方投射疑惑的眼光。

  「唔，只要那個人是我的夫人就可以了。」雖然剛剛自己是這麼說，但其實還沒明媒正娶呢，嗯，總之不能讓人跑了。

  「…孔明先生！」山田花氣急敗壞的捶了對方一個軟拳，見對方唉呀唉呀的喊疼，還說什麼打了就要負責，讓山田花再次見識到，自己的師父可以多沒下限。

  「話說想讓我開始新的人生…至少讓我的初戀有個確切的結束啊…」想起剛才孔明所說的話，山田花忍不住埋怨道。

  「欸？」

  「唔，我先去關門了，再不快一點會趕不上末班車的，啊，要先去買幾件男裝…」山田花一邊掰著手指，一邊假裝沒聽到似的飛快走了出去。

  沒成功攔到人的孔明摸了摸下巴，徒弟長大了，也比以前更不坦承了…唔，反正以後有的是辦法和時間讓她說出口，一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笑了。

  是啊…他們有的是時間。

  「師父，我們走吧。」

  「嗯，遵命，我的夫人。」

  這次山田花沒有反駁，只是臉紅的牽住對方的手，此時夜色已臨，無雲的天空讓星星在這個沒有過度開發的小鎮裡格外的璀璨。

  「星星真漂亮呢…風也好舒服。」就像爬上城牆的那天一樣，只是變成了不一樣的心情。

  「是啊…非常的美麗呢。」

  孔明看著天空微微握緊山田花的手，感覺到這份力度的她，與對方相視微笑。

  晴天也好，雨天也好，即使天空被烏雲遮住了，星星也一定在遙遠的宇宙靜靜的佇立著，就像他們緊連在一起的命運一樣，只是暫時看不見。

  但她想，只要星星還在天上，他們的情感就不會消失，一定會穿透某個雲層，重新閃耀它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