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殤 - 一章:滅門。

　　十六年前，薛家堡一片狼藉，十六年後薛家堡一片繁榮，入江三大幫會之中，雖比不上巔峰世家，卻也是小有名氣。

　　薛家堡的事蹟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家常，誰不景仰薛謙白手起家，甚至僅花十六年打造這片繁華，然而薛謙卻清楚，那不是他的能力，而是那筆交易。

　　與那魔頭的交易，撫育十六年，換來畢生榮華......

　　薛家堡大廳上聚集眾多賓客，這些賓客不只江湖人士，更多修仙門下子弟，亦來了不少長老人物。

　　一切都是薛謙策畫的，窮途潦倒之際，他與那魔頭做了個交易，不只得來高深武學，甚至得來渾厚內功，短短數月揚名天下，幾年抱得美人，開創薛家堡，然而十六年來他無一刻心安，因為今夜魔頭便會來取回當初商議之事，薛弒塵的靈智。

　　｢感謝諸位前來參加我薛謙義子的成禮｣望著諸位賓客薛謙拱手，目光環顧整個大廳，終不見薛弒塵的身影，便差來下屬:｢塵兒去哪了?今日是他的禮成之日，怎能賓客在席，身為主人的他卻不在?｣

　　｢少、少爺說他不習慣這大場面，所以......｣

　　｢荒謬，還不速去將他帶來!｣薛謙沉聲道。

　　｢是｣下僕道，急忙退出大殿。

　　｢看來是老夫太縱容塵兒了，叫諸位見笑了。｣薛謙笑道，神情閃過一絲陰霾。

　　｢堡主哪裡話。｣

　　｢年輕人愛玩，實屬正常。｣

　　｢莫怪莫怪。｣

　　諸位賓客笑答道，眾人皆懂正常的年禮是逢男子十八載，如今提前幫薛弒塵辦理實則是剿滅魔頭。

　　薛謙的陰鬱來至於對薛弒塵的擔心，他與魔頭相約十六年的今日，卻沒說時間，若塵兒在外就遭魔頭毒手，他當如何面對。

　　薛謙自然沒告訴賓客真相，僅僅說這魔頭想取他義子的命，甚至狂妄落下話語，說若守得住儘管守看看。

　　關於約定之事，他隻字未提。

　　......

　　綠葉被絲絲拳勁打落，隨風飄向池上泛起漣漪。

　　此處是薛家堡後院，少年打出一套連貫的拳法，拳勁十足，威力卻是普普。

　　他，薛弒塵已經在此待上好一段時間，練的是這老套路的拳法，威力平平，招式死板。

　　｢唉，練來練去終就只有這點造詣，看來我薛弒塵真不是練武的料。｣他無奈道。

　　心中鬱悶，索性便不練拳了。其實薛弒塵並不知道，他所學心法與這套路皆是江胡不入流的武學。

　　這武學便是薛謙窮途潦倒時畢生所學，那場交易始他愧疚，雖想要將那些上乘武學教給薛弒塵，又怕他因此步入邪道，才不敢教他，始得他誤以為自己毫無天賦。

　　仰躺在草地上，微風拂過臉龐，安逸悠閒。

　　他想，仗劍江湖，由走天涯此身大概與他無緣了，不過這種安逸的生活也是不錯。

　　正當薛弒塵享受著這片寧靜與安逸時，一陣強風颳來，倉促的腳步聲緊隨在後。

　　｢誰!｣

　　薛弒塵迅速坐起，隨即朝腳步聲處看去。

　　｢少、少爺是小僕阿!｣來人道，此人正是奉薛謙之命前來尋他的下僕。

　　｢嗯?｣薛弒塵吐掉嘴中的竹子，歪著頭看著他。此刻他心中不盡失笑，雖說今日許多外人前來，但是來的都是來觀他成禮之人，哪個不是義父帶來的賓客，又怎會有敵人呢?自己也太大驚小怪了。

　　｢你怎麼來了?｣薛弒塵問道。

　　｢老爺、老爺有命......｣下僕慌忙告知方才大殿上的事情，頭低的不能再低:｢少爺，您還是，還是快些前往大殿吧。｣

　　薛弒塵眼中流露一股無奈，他實在不喜歡人多，又自覺自己不是練武的料，這樣進入大殿不是讓江湖中人看笑話嗎?而且成禮都在十八歲，他不懂義父為何要提前辦理。

　　雖然心有無奈，不過薛弒塵還是起身，他拍了拍衣上的落葉，道:｢好吧，回大殿去。｣

　　這事終究避不掉，而且義父待他甚好，他也不想讓義父被江湖人認為教子無方，還是早些前去吧。

　　薛弒塵與下僕一前一後來到大廳。

　　本來熱絡的大廳因為因為這兩個人出現，瞬間鴉雀無聲，一雙雙眼珠子聚焦在他身上。

　　這便是薛弒塵不喜歡的，而他最大的不自在便來至於自認為自己是個武學朽木。

　　｢晚輩薛弒塵，見過諸位前輩。｣

　　他拱手向眾人行禮。

　　｢塵兒，快快上坐。｣

　　｢是，義父。｣

　　｢令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將來必定出人頭地。｣

　　｢是阿，薛堡主，您這位義子根骨極佳，儀表非凡。｣

　　｢老朽看來公子似乎帶有一絲靈力，甚許哪是能步入仙門。｣

　　恭維的聲音此起彼落，直到薛謙開口。

　　｢諸位莫在讚譽小兒了，千萬別讓他因此驕傲。｣

　　薛謙的話止住了眾人的恭維，卻沒發現薛弒塵的不自在與自卑。

　　宴會在薛弒塵來後不久舉辦，滿桌的佳餚看得人眼花撩亂，隨著宴會開始，薛謙領著他逐一介紹給每一位賓客。

　　那些恭維的話在薛弒塵心底徘徊不去，因武學不濟，始他更加自卑，薛謙所介紹的內容他也僅僅聽進些許。

　　聽聞薛謙的介紹，這次江湖中人似乎不多，更多的是修仙之人。

　　難道義父知道我不是個練武的料，特意請來修仙者，希望我之後走上修仙之途?薛弒塵心底困惑著。

　　可是想想又不對，義父是江湖中人，不可能認識這麼多仙門之人。

　　薛弒塵夾了些菜餚給自己，他心中有種不踏實的感覺。目前氣氛和樂，大家有說有笑，可他就覺得有股不安，有一種違和感，卻又說不出究竟為何。

　　一場宴席掀開了序幕，這場宴席將會舉辦到夜半。

　　嘈雜的交談聲，伴奏助興的樂器，翩翩起舞的舞者，或者大快朵頤的賓客。薛弒塵話語不多，他只靜靜品嚐著菜餚，默默注視著每個人舉動。

　　違和感，平靜卻不平靜的氣氛。

　　今天絕對不只成禮這麼簡單，這些人雖看似輕鬆，然而他們每隔幾秒便警覺的看向四周。

　　宴桌下放著貼身兵器，彷彿籌備著什麼。

　　｢你說他到底會不會來?｣

　　｢誰知道，大概不會吧。普天之下誰不知薛家寶武功卓越，又有哪個宵小之輩敢行兇前先下戰帖的?｣

　　｢可、可薛堡主可不這麼想。｣

　　｢呵，若你親人受到威脅，你難到不會因此擔憂?｣

　　｢也是，我們喝酒，老子倒想看看是哪幫的宵小敢如此倉狂。｣

　　此刻嘈雜，可是這兩個酒客的聲音還是穿透了喧鬧的大廳傳入薛弒塵耳裡。

　　他，是誰?

　　｢長老，像這樣的江湖聚會，我派修仙者不是不該出席?｣

　　｢......｣被喚為長老的老者，先是看看一旁的弟子，目光再掃過眾人。他也很困惑:｢是太上真人的意思，只怕這並非江湖惡斯，而是魔人墮世......五百年了.......｣

　　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正當薛弒塵試圖釐清這些人交談的事情是否與今日有關，卻忽傳一聲巨響。

　　轟隆－－

　　大廳上方磚瓦瞬間崩塌，瓦礫落下四散一地，空中的大圓洞窟降下一者。

　　此人一襲青衣隨風飄逸，斑白長髮身材厚實，給人不知是老者或青年。大廳燈火通明，卻叫人無法看清此人容貌，一股妖異的氣息散逸在空氣之間。

　　廳上眾人從位置上跳了起來，藏在桌下的兵器早已亮出，就是薛弒塵也不例外，他如臨大敵的看著對方，另一側十幾名護衛互在薛謙身前。

　　廳上劍拔弩張的狀態，一者亂路對上眾多賓客。然而時間凍結了。

　　應該說是氣，空氣凍結了。

　　薛弒塵看不到，可是他感應的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困住了他們，甚至凍結了空氣，雙腳更像套上金屬動彈不得。

　　不只是他，在場眾多賓客也有這般感受。

　　這人踏出一步，雙眼深邃的彷彿穿透眾人落在薛謙身上，他笑了，詭譎的笑容帶著瘋狂與憤怒:｢薛堡主別來無恙?｣

　　｢無、無恙!｣薛謙回答，聲音早已不在冷靜，恐懼攀附心頭，這妖人正是當初與他交易之人，十六年過去他容貌竟毫無改變。

　　｢是嗎?這般陣仗。｣那人開口，周身散發出一陣烏黑氣旋:｢末不是想食言－－｣

　　語落聲勢化做一到銳利，震盪大廳，四周梁柱紋上一遍龜裂。

　　鏮鏮－－兵器落地，幾名江湖客跪倒在地，冷汗直流。

　　｢妖、妖怪!｣有人大喊，有人欲想拔腿狂奔，可是結果相同，他們的腳彷彿和建築融為一體，再也抽不離了。

　　｢妖孽!受死吧!｣一聲驚鴻，白髮老者騰空而出手中拂塵延長數截捆住這人的身子。

　　｢廢物－－｣此人道，不見其有任何動作，只是音落拂塵斷裂，那老者瞬間像受了什麼打擊，雙眼大張一口先血吐出，下一刻胸口現出一片殷紅，一顆帶血東西飛了出來落到對方手中，因為時間太過迅速，跳動了三下才停止運作。

　　｢快!快回門稟報!｣方才被喚為長老的老者低聲向其弟子說，他手中劃出一陣光芒，那位弟子雙腳瞬間解錮，迅速奔向廳外。

　　｢想走!｣那人道，搖手一畫，一陣烏黑壟罩大門，將所有人盡錮於此。

　　｢妖孽!休得狂妄!｣那長老聲音響起一陣光忙落向大門，硬生生破除了對方的妖術。

　　｢原來是雲山派的人，難怪總覺得有股難聞的味道。｣

　　｢快走!｣長老喝令，身子擋在弟子前面，避免此人再度迫害他，凝視著對方，他冷冷道:｢告訴太上真人，就說冰釋天已經現世了!｣

　　這老者話才說完，鋒利的的長劍忽然從後方刺穿他的胸口。

　　｢我、我不是故意的!長、長老，身體不由自主的......｣他生後傳來弟子的驚慌，那把長劍握在那名弟子手上，穿過長老的胸口。

　　｢千、千誅邪術!｣

　　｢正是，老頭，若我想殺人，誰也逃不掉!今日你們誰也別想逃走。｣

　　｢你、你究竟、為何、為何要與蒼生為敵......｣那一劍使他生命不斷流逝，說話已變的斷斷續續了。

　　｢蒼生?呵呵呵，哈哈哈－－｣冰釋天瘋狂的笑聲傳來，大手一劃，坐上所有賓客被一隻虛幻的手緊緊扣住腦門。｢因為蒼生負她!!｣

　　卡卡.......

　　｢啊－－－｣賓客們的哀號聲此起彼落，一場宴會演變成殘虐的死亡樂譜。

　　卡卡.......

　　冰釋天擺出一個抓的動作，僅僅指頭稍緊一些，賓客們就如遭雷劈般痛苦。他們手腳呈現不規則的姿勢，從七孔冒出鮮血。

　　卡卡......

　　｢所有人，所有人都必須要因為她的死而贖罪－－｣冰釋天怒吼的，五指一緊化為拳頭。

　　格格骨頭在大氣壓力擠壓下變型，碎裂。

　　碰，一個個賓客倒在坐椅上，他們是抽空的靈魂，如今再也沒有任何控苦了。

　　｢噁......｣一股噁心感湧上胸口，鮮血與粉紅色的液體混雜和嘬上的菜肴混成一塊，一張張猙獰的表情闡述著他們死前所承受的痛苦。薛弒塵不知這人為何沒有殺他，不過他也沒空多想了，如今他腦袋空無一物。

　　冰釋天轉身看著薛謙，他開口，語調充滿了嘲諷與恨意:｢人總是如此自私，既然如此......｣

　　他伸手一斬，一道無形劍氣斬將離薛謙最遠的護衛展成兩半。

　　｢別、別殺我!｣此刻的薛謙早無抗衡的勇氣，他驚恐的求饒，雙腳攤軟跌坐在地。

　　又是一刀，明明只是個空的手刀，另一個互位頭頸分了家。

　　｢求、求你，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薛謙的話，並未停止冰釋天的殺意，反而更向激發他的殘虐

　　又是一斬......

　　｢別、別過來!別殺我!求你，求你別殺我!｣

　　最後一名護衛倒下，冰釋天已經站在薛謙的面前，那詭異的嘴臉露出的微笑:｢我不會殺你的，你就抱著這一身的遺憾一輩子活在悔恨之中。｣

　　屍體堆疊在地，鮮紅潑濺在門窗上，這如山的屍體對比著豎立著的人，格外突兀。薛弒塵，他並未遭到毒手，也就這般一直站在當下。他不是不想動，而是動不了，恐懼與憤怒將他的內心填滿，可是只有如此，他被禁錮在當下，一點能力也沒有。

　　指甲鑲入肉裡，咬緊的牙關滲出鮮血，他的恐懼與憤怒不言而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觸在度襲上心頭，什麼都辦不到，沒有能力，護不住想戶的，守不住想守的，這世界只有能力，有能力就能為所欲為!他恨這世界!

　　就在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大廳門口湧出許多的人，只是他們並非武夫或江湖客，而是家中奴僕、婢女，領頭的則是夫人。

　　這些人眼中散溢著恐懼，雙腳顫抖不已，偏偏就如同薛弒塵一樣，行動不能自主。

　　這些人一蹣跚向前，手中一條紅稠在這屍體前翩翩起舞。

　　別......不、不要!住手啊!!!!

　　薛弒塵心底大吼，可是沒有任改變。

　　舞落，紅稠拋向天際，繞過懸梁打上了死結，他們是受制傀儡，只能服從，一個個人而踏上桌面，將下巴輕輕靠上紅稠結眼，踢翻桌子......

　　身子懸掛在半空中，痛苦掙扎著，可是沒有呻吟，三五分鐘後靈魂已經抽離身體，如天平般隨意搖擺了。

　　｢薛謙，你的失信!將用所有人的生命來償還!｣冰釋天冷冷的言語再度傳來。

　　如今在場的只剩薛謙、冰釋天、薛弒塵、唐夫人了。

　　薛謙望著眼前自己的愛妻，他無法想像這人就竟還要做什麼。而也在同時唐夫人踏出了舞步，她的身子顫抖著卻控制不住行動，身體違背個人意志行動。

　　｢真難看!｣

　　冰釋天道，舞步嘎然而止，唐夫人左手握住右手，用力一擰，格格的聲響，一隻帶骨的肉被活生生的扯了下來。

　　｢住手!!放、放過我夫人!｣薛謙放聲大吼，最後一絲理智斷了線。

　　他並沒有回應，劃出一手刀，唐夫人膝蓋被砍成兩半。

　　｢殺、殺了我，求你殺了我，別再折磨她了。｣薛謙再度求饒，無奈他就是想閉上眼睛也無法，無能為力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深愛的人一步步走上死亡。

　　｢辦不到，這是懲罰。｣

　　那冰冷的口吻再度傳來，冰釋天信手提起地上破碎的杯子，就在薛謙面前，冷冷的畫破唐夫人的臉龐，四指突入皮膚，狠狠撕開唐夫人的臉皮。

　　｢......｣此狀，看在薛謙眼裡，他已經放棄了所有掙扎，恨與痛都麻木了，死亡對目前的他才是解脫。看著自己的夫人，被剝去臉皮，鮮紅帶血帶肉的人皮落在他面前，剝落的過程，愛妻瞳孔放大，渾身顫抖，呼吸變得急促。他清楚那有多疼，可是不論是薛謙或是唐夫人都無能為力。直到最後她痛死在當下。

　　｢呵呵，哈哈哈哈，人類，虛偽的表皮下果然相當的猙獰!｣冰釋天道:｢該完成我們的交易了。｣

　　語罷，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著薛謙與薛弒塵行動，一步步往內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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