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 中秋小故事(下)

那次之後，雅儷和他成了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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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伙伴，可能有點不太合適。雅儷和他並沒有半點的合作計劃，要得手的東西也各有不同。就像只是約會到同一商場做相同的事一樣，雅儷和他一起進去也一起離開，但要怎樣做、做甚麼樣的勾當卻互不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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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喜歡叫雅儷為「小文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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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只文雀，偷人家的銀包才是主要工作。雅儷比較喜歡向大富大貴的人埋手，得手後的金額固然是較多，而且心裡的罪疚感好像也沒有那麼大。而他，卻是甚麼也有興趣似的，甚至乎有一次，他在餅店裡拿了一個月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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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文雀，為何你會幹這種勾當？」有一天，他忍不住向雅儷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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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儷望了望他，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那還用說？沒錢！就是沒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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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儷忽然換了一臉既認真又無奈的表情繼續說道：「我的父母很多年前就離棄了我，我是婆婆一手湊大的。可是，那數個月前那場疫症裡去世了。她以前也是靠這行為生的，所以我也只有靠這種勾當來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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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他向雅儷說道：「你不是靠這行維生，你只是希望籍著令自己覺得婆婆仍然活著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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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儷瞪著眼看他，心裡頓生一種不太好受的感覺。就像那種給人看穿了心事，卻無法否認的感覺。良久，她才回應道：「那麼你呢？不是因為沒錢買奶粉給兒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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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的搖著頭，得意洋洋的笑道：「那些東西不是我要的，我要的在過程中已經得到了。那些戰利品我都將送到有需要的人那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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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世上沒有人一出世就希望當壞角色。試問又有誰人喜歡幹非法的勾當？可是，有些人是生活逼人、有些人是感情覊絆、有些人身不由已，更有些人是一種病，令自己無法控制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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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會失手吧？」他忽然說道：「聽我說，我不想你最後成為籠中鳥啊。要飛，就要離開原來那個孤獨的巢。小文雀，最終要飛上蔚藍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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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最後一次的約會，是在那年的農曆八月十五日，中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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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沒有應約。雅儷就這樣呆呆地等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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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亦是雅儷最後一次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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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當天，無聲秋風，醉是相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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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儷還記得那一夜，她痴痴的等他出現的時候，在商場裡的大銀幕的一段小廣告：

小文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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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說中秋提燈，月圓人缺，走訪江邊，孤影絕。夜繁繽，橋上彩衣，一夕梧桐舞。

對當天，無聲秋風，醉是相思月。

作別容易念人難，他朝燕歸，仍是故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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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儷心裡明白，她也許再找不到他了。那一夜，雅儷重新振作起來，認真的找了一份正當的文職工作。總算獨個兒平平淡淡的渡過了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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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眼前的他，的確就是那個滿面鬍鬚的男人。可是，他卻是像倒過來成長似的，整理得妥當的容臉，一身西裝，臉上含著一絲微笑向雅儷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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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很久沒見了，小文雀。」他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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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很久沒見了。」雅儷說道，眼淚竟然不由自主的從眼角裡慢慢滲下來：「這幾年，我……我逛了不少商場，希望可以再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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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商場是女孩子的天性，可是雅儷卻多了一個目的：就是在商場裡找到這個曾經在她身邊擦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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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這數年我都不在香港。」他開腔道：「我的家人將我送到外國，希望我可以轉變環境的同時，接受醫生的治療。現在，我已經康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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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雅儷答道：「我也轉行了，現在在一家運輸公司當文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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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再偷衛生棉了吧？」他忽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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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呢？難道你還偷奶粉回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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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儷和他不約而同大笑起來，在人群中、在那群保安的監視下，燦爛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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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別容易念人難，他朝燕歸，仍是故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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