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角下 - 一﹑徵求意見

那是一個盛夏的晚上，森林裡迴響著陣陣蟬鳴。

我在湖泊前脫掉鞋子，赤腳踏上已經結冰許久的湖面。

耳朵漸漸適應蟬的伴奏，在冰上行走更是給我一種飄然的感覺。

我踏著輕快的步伐，從湖的這邊滑行至彼端。

光是這樣漫無目的地在冰上行走，就足以讓我忘卻外面的世界。

我從湖的邊界開始，繞了很多個圈才駐足於湖的中央。

這時，我瞥見了P。他也跟我一樣，站在凝結成冰層的湖面。

P朝我微笑，伸出右手作邀請狀。

我向他走去，快要到達他面前之時，他卻不見了。

奇怪？難道是我眼花看錯了？

不，不會的，剛才那個肯定是他。

我站在P剛才的位置，盯著白得泛青的雙足。

蟬鳴聲不知何時停止了。

旁邊掠過一抹白色。我連忙抬頭，搜索著那抹不應出現在森林裡的白色。

今天是新月之夜，視野比平時更差了，我什麼都沒發現。

肯定是P又跟什麼女巫達成了協議，故意過來捉弄我吧。

真是受夠他了，每次碰到他準沒好事。

我「哼」了一聲，便再次在冰上滑行。

後方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我能感覺到冰層因而受到撼動。

我轉身，湖邊的一棵大樹居然倒下了。剛才明明還好好的。

如今那棵大樹就躺在冰湖上，攔住了大半條路，看來是暫時無法通行了。

我無意深究那棵倒塌的樹為什麼突然倒下，也沒興趣管樹上有沒有住了動物，便朝著橫臥冰上的大樹的相反方向邁開步伐。

我悠然前進，然後被另一棵轟然倒下的大樹壓倒，硬生生地被推入快速裂開的冰中。

刺骨的湖水衝破冰層，從我的兩旁向上升起，我往下沉去。

眼前的一切陷入混亂，我的腦海裡卻只有一個字。

——卡。

***

我放下手中的稿子，怯怯地抬頭觀察其他組員的反應。羞恥的心情和緊張的感覺混在一起，胸口怦怦直跳，手心直冒汗雨。

誰都好，說點什麼啊！

我不期望身後的教授會給意見，這是早就說好的——在一般情況下，他都不會對我們的夢境加以評論。

「……當時你是在湖上溜冰？」其中一名組員用筆指著筆記本上的某個位置，問道。

「比較像是在上面行走。」

可能是有人當了第一個提問者，氣氛就沒那麼繃緊了，其他組員也紛紛發問，不過對我而言沒多大啟發就是了。

「請問……P是你認識的人嗎？」

我一怔，片刻才「嗯」了一聲。

既然日記上用了「P」這個代號，想必是認識的人吧，否則應該會以「少年」或「男孩」稱呼。

那個組員看起來還想問下去，我趕忙補充：

「但我對那個人的印象不深。」

對方這才略帶失望地放棄追問。

所以？就這樣了？剛才其他人分享夢境時還得到挺多分析意見的，難道輪到我壓軸登場的時候大家就江郎才盡了？

說實話，來點天馬行空的我也不介意啊！我可是冒著侵犯他人私隱以及對死者不敬的風險，斗膽在此分享這個夢境的。

身後傳出清嗓子的聲音。就這樣結束了嗎？

「我覺得……那個P有可能是你的「阿尼瑪斯」。你還記得我在課堂上提過的榮格的理論吧？就是女性潛意識中的男人性格和形象。」

我將旋轉椅稍稍轉向教授，對上他的目光。

這點我倒是從未想過。

「你可以從這個角度嘗試分析一下。」

說畢，教授便閉口不語，看來這次夢境分享會就到此為止了。

也許真的有必要調查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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