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特短篇故事煉制坊۞ - 【校園黑暗】《學校的後方埋藏著兔子的秘密》（The Secret Behind The Rabbit House）

（短文應用創挑：第二期故事訓練：當真相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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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7點鐘，剛吃完晚飯的我收到了一條短信：

　　不敢接受女王命令的膽小鬼，聽著！女王善良，你有一次機會補救。學校兔子屋見，我和藤和正在進行「分析瞭解」。

　　我吞了一口口水——他們又想幹什麼？學校也關門了呀，難道要我偷潛進去嗎？

　　「龍一，那個自殺的女孩，是你們班的吧？」媽媽洗完碗，用圍裙邊擦手邊問道。

　　我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就是那一天，我剛走出校門，回頭卻看到穿著素白連衣裙的她，像朵凋零的花朵從天臺飄落，親吻地面。迎著刺眼的陽光，抬頭，天臺上，一個模糊的身影左右搖晃著，仿佛搖曳在風中的詭譎笑臉。

　　「我聽美純說，她人很怪，還喜歡在別人衣服上放蟲子——」

　　又是美純......

　　又是這些話......

　　夠了！

　　「媽媽！」

　　我用手捂住耳朵，使勁甩頭，想把她的名字和身影從我腦海中甩掉：「我不熟悉她，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很怪嗎？我不知道。她喜歡在別人衣服上放蟲子嗎？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死？我更加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死了，光是死了這件事，難道還不夠讓人心寒嗎！」

　　「對不起。」媽媽嚇了一大跳，道歉幾乎是反射性而為。她坐到我身邊來，手放在我的肩上，輕到仿若無重量，她像是彌補般細語柔聲說，「是媽媽不好，媽媽不應該跟龍一提起這些傷心事的，你還小，而死亡又太過沉重。」

　　「不是這樣的，我跟她不是朋友，只是她——」

　　叮——新訊息！

　　不想看。可是我的目光不受控地遊移往返於手機上，短訊就像一道無法抵抗的命令，不停催促著我，我沒有辦法拒絕，只能任由無形的力量脅迫我把手伸向手機：笨蛋，女王大人對你很仁慈了，有什麼好猶豫的，不來的下場你知我知，聽我的——來啊！

　　「媽媽，西木發短信來......說找到了有趣的東西，我要出去一下。」

　　「哦，去吧！和大家相處的時間也剩下不多了呢，龍一要好好珍惜彼此的友情，但還是得早點回來哦。」

　　學校附近一直不多人經過，偷潛進來也沒多大難度。不想太快見到他們，我放慢腳步走。一陣和風吹拂過我的臉頰，我停下腳步，望著左旁的樹林，一排排挨得很近的樹木枝葉互相摩挲，發出沙沙的聲音。明明應該很舒服，我卻覺得這些聲音聽起來像不懷好意的笑聲，而樹木間的空隙和後方黑乎乎的，仿佛有什麼在監視著我一般，待到我踏入陷阱，就會大笑著疾跑出來把我捉住。

　　夜晚總是令人胡思亂想。

　　「喲，龍一。」黑暗中，一團模糊不清的東西慢慢靠近我，西木散佈著雀斑的臉龐從黑暗中探出來，「不讓你又想盡膽小鬼的本職，我過來接你了。」

　　學校後方的草地上，有四個飼養兔子的籠屋。一般小學都會有這些設施，是想培育我們的愛心吧。我越走近兔屋，空氣中飄蕩的血腥味越濃。前方的黑暗包裹住另一個人，雖然背對著我，但很顯然是藤和——他個子高，頭上紮了個小辮子，套著件到腳跟、和夜色一樣深沉的寬大雨衣，右手不停揮動。

　　在幹什麼？我走到藤和旁邊。

　　他用刀子把兔子的頭砍了下來，鮮血四濺在周邊的草地和藤和的雨衣上。他又往兔子身體一劃，直直劃開了個口子，手法純熟，讓我汗毛立刻豎了起來。他戴著手套的手想要整個敞開兔子。在我腦袋還沒運轉得過來時，鮮活得似乎冒著熱氣的軟物從完全敞開的兔子身上嘩嘩落下。

　　我倒吸一口氣，退後幾步，鮮血和散落各處的零落碎塊刺激著我的大腦，我彎下腰張大嘴巴，迫切要將胃袋裡所有消化和未消化的東西全都吐出來。

　　「哈哈，真沒用。女王說要分析瞭解所有兔子，然後把事推到那個轉學生上，她整天像個懦弱雞般，會不會嚇到失禁呢？」西木呲牙咧嘴地說，「你沒膽子一個人做，只好找咱倆幫幫你唄。咱們各一個，最瘦弱那只留給你，免得你互相瞭解過程中，會餓得後悔沒把它帶回家燉肉吃（他帶著惡意指了指我吐到草地上的東西）。」

　　西木遞給我一把細長的刀子，剛停止嘔吐的我又一陣反胃，我微微掩住嘴巴不想讓西木察覺我的異態。他沒再看我，而是伸手抓住了第三間兔屋的兔子。

　　「我幹完兩隻了。」藤和丟開殘缺不全的兔子，「你別連前菜也消化不良，不然到主菜時，會嚇你一跳喲。」

　　我怔怔地望著面無表情的藤和，站在散落著皮毛與五顏六色的內臟的草地上，動彈不得。在我旁邊的西木已經動起手來。就連月亮也只敢露出一半的臉，他舉起的刀閃爍寒光的一瞬間，一滴血飛到我的身上，染汙了我白色的襯衫。

　　魔鬼。

　　「你快動手！」西木催促我，轉過身又問，「對啦，藤和，女王讓你想些好點子，你想到什麼了嗎？」

　　我顫巍巍地走到最瘦弱的那隻兔子身邊——平時由我照看，吃到胡蘿蔔後會跳到我大腿上、蹭著我腹部的叫作「勇」的兔子——我抖動著的手抓住了牠的兩隻長耳朵，把牠摁到了地上。

　　「一瓶裝滿蚯蚓的瓶子，當作見面禮；帶上狗鏈子帶她去散步，如果她想尿尿就隨地尿，就像隻真的狗一樣，要是她還會自己舔乾淨尿這麼聰明這麼乖的話，我們就給獎勵——我買的狗糧我家小白都不吃，牠真是被寵壞了，但是我可不能浪費那些狗糧，那是我用錢買回來的。」

　　「不愧為女王的騎士大人，還懂得利用弱點呢。哼哼，上一次只在她衣服下放了幾只死蜜蜂，竟然哭得鼻涕都流出來了，噁心死了，真是廢物。呐，還有呢？呼哈哈。」

　　他們說話的語氣仿佛現在只是在閒話家常，我打了個冷顫。

　　勇瞪大著紅色的眼睛望著我，牙齒上下磕絆著發出嘎嘎的聲音，瘦小身子不斷顫抖著、掙扎著，但這一切都是徒勞。勇就像我，憎恨，怯弱，卻又無路可逃。我們陽班平常上課，所有同學都偽裝出活力四射的模樣，對著老師綻放出開朗的笑容，但是鮮活的心從不存在。我也淪為一員，不想收到昆蟲瓶子、也不要趴在地上學狗吠，對於其他人被欺負，我都只想著：太好了，不是我。

　　對不起，我發抖著舉起了刀，不會再掙扎的了，任誰都只會敗在心的脆弱之下。

　　牠在掙扎。

　　為什麼啊？

　　為什麼還要做無謂的掙扎！

　　就像及了被眾人逼到牆角蜷縮成一團，仍不肯下跪學汪汪叫的你。

　　你懂不懂啊？

　　就是因為不服輸，你才會被欺負得更加慘，就是因為你是個孤兒，你才會被欺負得更加慘，就連那些不肯參與這些骯髒事情的女孩子都無所顧忌，躍躍欲試著，只為了當令你屈服的第一個人。

　　所以你到底懂不懂啊！

　　當堅強成了他們嫉妒你的原因的時候，當堅強成了他們無止境踐踏你忍耐的底線的時候，為什麼你還要抱著不屈咬牙反瞪他們？

　　為什麼你不服從？

　　為什麼你連淚水都不想浪費？

　　為什麼你還要大喊著滾開？

　　為什麼你不妥協啊！

　　這樣至少你還活著。

　　這樣至少我還不需要討厭我自己。

　　在學校後方，我曾經向你道歉——我們認識已久，我在班上卻裝作陌生人。你平日總是低著頭在塗塗鴉鴉些什麼，看起來很陰沉，可是披散的黑色長髮下，那雙散發著光芒的圓瞳比星星更加耀目：「龍一很溫柔，幫助我的話會被修理得很慘，那不就很可憐了嗎？」

　　是嗎？

　　望著眼前被我緊緊捉住、但仍踢著雙腿反抗的勇，我的眼淚流了下來。擁有靈敏的耳朵，卻裝作聾子；擁有發笑的嘴巴，卻裝作啞子——如此可笑的我，難道就不可憐嗎？

　　「她好髒，來一次身體清——」

　　如天使斷了翅膀，黑色的長髮隨風飄揚，你張開雙手墜落到雲層之下——可是那是否也意味著永遠不放棄的抵抗？對吧？因為你已經死了，他們永遠都不會再有戰勝你的時刻了。那我呢？還活著的我算什麼呢？我到底算什麼！

　　我不想要繼續當陌生人。

　　我不想要繼續當聾啞人。

　　我不要。

　　我討厭死這樣的自己了。

　　我放開勇，任牠逃走。

　　能跑多遠就多遠，永遠都不要再被抓進籠子裡了。

　　永遠都不要。

　　現在到我了。深呼一口氣，說話別結巴，要順暢，要像她，要像她即使被踹到滿身是傷，也要大聲對他們說不要，要握緊拳頭，要將勇氣傳遍全身，要開口，最重要是開口，現在就開口：

　　「我無法下手。」

　　西木和藤和直刷刷望向我。

　　「那一天，我親眼看到的，女王就在天臺上！我親眼看到的！」

　　西木呸了一口口水，哼了一聲：「切，你傻了？沒準是那只小狗發瘋了，咬人了，想要扯著女王跟她一起掉下去，天不會幫她的，她遭到報應了！倒是你，你現在裝啥勇者，幫小狗平反上訴？哈，等等，我突然想到——你這隻小白兔該不會一直在暗戀她吧？傻兔暗戀瘋狗？別笑死人了！」

　　猛烈跳動的心臟似乎快要躍出胸膛，不能怯弱，絕對不能怯弱，我大嚷：「閉嘴！她叫星野亮子！班上沒有瘋狗，只有一群披著人皮的魔鬼，把班上唯一的星星摧毀了！」

　　回聲。

　　我渴望回聲。

　　響徹大地。

　　卻出現不該出現的死寂。

　　西木和藤和兩人不發一語，嘴角卻是越上勾越扭曲到詭異的角度。

　　又一陣大風從背後吹來，樹葉之間的沙沙聲越發響亮，聲音越發令人不安，其中也好似夾雜著極力忍耐的哧哧譏笑。

　　「花了那麼多時間，你還是想當主菜啊。」藤和的視線越過我的肩膀，直視我身後的樹林。

　　我轉過頭，一陣恐懼伴風席捲全身。視線範圍內的樹林，從左到右，一雙雙黑白分明、洋溢著笑意的眼睛射向我。正中央站著的高挑女生輕托著下巴，高昂著頭，嘴角上揚成新月形，優雅地望著我。

　　都是在笑的魔鬼，帶著滿肚陰謀欣賞了一場鬧劇。

　　我拔腿想跑，西木卻快我一步，從後面緊緊扣住我的雙臂。

　　藤和走到樹林前面，伸開雙手，仿佛陷入狂熱狀態的傳教神父，面對樹林的觀眾高聲宣佈：「審判結束——背叛者！」

　　我奮力揮動雙手，但是西木的手像螃蟹的鉗子般死死鉗制住我，不由我有逃脫的機會。

　　突然，我忘了繼續出力妄圖掙脫桎梏，而是定睛看著女王手上的兔子，牙齒緊咬著下嘴唇，緊咬著，咬到直嘗到一股鐵味。

　　不會的......怎麼會！

　　女王緩緩地撫摸著兔子：「怎麼辦？小兔子想逃回樹林，不理牠的同伴了，很殘忍吧？龍一君現在竟然想當這隻小兔，也很無情呢。龍一君是討厭我嗎？即使我對龍一君很好，在這裡聽到過龍一君說我們所有人都是人渣，我都不曾告訴別人，但是你還是很討厭我，討厭到想方設法要誣陷我，誣陷我殺了一個差點想要殺死我的女生，這真的很過分......可是，我心裡依然存有信念，相信龍一君心裡依然存有一絲亮光，依然可以成為我很好的朋友，是吧？所以，我決定給予你最後一次機會呢。」

　　「龍一君是想跪下來盡你的本職，汪汪哄主人原諒，」女王放下兔子，嫣然笑開，「還是想當隕落的流星呢？」

　　哢嚓——

　　鮮血染紅雙目，叫「勇」的兔子被藤和分析瞭解了。

—❀END❀—

初次成稿時間：2014年

۞我也很喜歡這篇。۞

۞基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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