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 - 原石

　　細雨飄飄，青年以身保護一箱子，走在街上，身邊經過的行人匆忙，他卻走得特別緩慢，不是悠閒，而是沉重，每一步都包含許多心事，失業補助，以及親戚用關心話語包裹的嘲諷，手中箱子裡的物品以及口袋裡僅存的少許零錢，是最後的希望，也可能是絕望。

　　這種小城市裡要找到這樣的地方並不容易，這是他好不容易打聽到的一間口碑極佳的玉石鑑定所，外觀同路上隨處可見的店鋪，面對外頭的是一片玻璃，從門外可以看到架子上陳列一些應該價值不斐的玉飾，色澤恰好，且富有光澤。

　　將箱子抵在胸前用手壓著，另手推開門，掛在門邊的鳥籠裡，一隻白色身體，黃頭，頭上羽毛高高翹起，兩頰還有似腮紅的紅圈的鸚鵡，用高亢的聲音叫起歡迎光臨，青年有些被驚嚇到，險些讓手中的寶物掉落，所幸最後那個箱子還是安然於他懷中。

　　「抱歉，嚇到你了。」

　　櫃臺那邊走來一稍顯老態的男人，衣著像是工作服，但不凌亂，鬍鬚刮得十分乾淨，雖然頭髮已然蒼白，卻還算濃密。

　　「沒關係的……不好意思，我想要鑑定這個。」

　　青年將箱子打開，放在工作桌上，讓老者看看內容物。

　　老者將箱裡的物品取出，那是一件玉石雕刻藝品，光澤如脂肪，有點半透明，光從外表上看，貌似是不差的玉。

　　「當然，沒問題。」

　　老者拿出工具擺在一旁，不急著使用，首先用肉眼開始仔細觀察。

　　青年在一旁發呆，畢竟他什麼也不能做，手機的電量就跟他手中的錢財一樣，少的可憐，一會，老者開始用各種器具鑑定，同時突然跟青年搭話。

　　「你這件玉雕，是哪來的呢？」

　　柔和如同古玉，老者的話語讓青年從放空狀態清醒，他望向還在工作的老者，尋思幾秒，才緩緩啟唇。

　　「那是遺物。」

　　表情沒有多少變化，還是那樣疲累無神，大抵接連的厄運已經讓他絕望，沒什麼好更難過的了。

　　「傳家寶嗎？」

　　「不是。」

　　「玉市買的？」

　　「應該……吧。」

　　單調的一問一答，青年其實有些緊張，他對那件雕塑品一無所知，只知道是父親生前從市集裡買回來的，雖然明白可能不會有多少價值，但還是有著一絲期待。

　　還能如何？口袋裡的錢也不能撐多久，投出去的履歷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回覆，他把所剩下的一切都堵在一件藝品上，他當然瞭解這不切實際，但看似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差不多了，我再確認一下，這件藝品可真有意思。」

　　老者對那玉雕好像很有興趣，青年在想，也許那件玉雕真的很有價值，心裡突然安心了不少。

　　一會，老者終於完成鑑定，他請青年過來，並對他說明這玉雕的價值，原來這玉雕的材料確實是真玉，可惜年代還不久，若要賣出價格可能不高，這讓青年好不容易揚起希望的心又再掉回谷底。

　　「什麼阿……最後果然還是這樣……」

　　青年苦惱的收拾，甚至有了想砸碎它的想法，這沉重又沒有多少價值的東西，簡直就像他的人生。

　　青年將箱子抱起，這次沒有剛來時那樣謹慎，只是很普通的帶走一個累贅，他從口袋裡掏出最後一筆錢，按在桌上，多麼痛苦，花了最後的餐錢卻鑑定出不值錢的東西，後悔當初就不該相信賣古物致富的童話，他直往門口走。

　　「年輕人，你好像忘了什麼呀。」

　　「什麼？」

　　老者突如其來一句，讓青年回頭望，只見老者將鑑定費整齊疊起，遞還給他，此舉讓青年困惑起來。

　　「一個玉呢，也許剛開始還沒什麼價值，可當他放久了，經過時間的琢磨，終有天會被誰發現其價值，而足以被稱做美玉。」

　　老者說道，同時將錢塞回青年的口袋中，而後走回櫃臺邊。

　　「可別辜負我的投資。」

　　留下了這句話，老者對青年做驅趕的手勢，要他快點離開。

　　離開鑑定所，雨還未停，青年抱著箱子站在店門前看著匆匆行人，以及各色雨傘，什麼都沒有改變，但他已經不再迷惘，也許短時間還得再省吃儉用，或許找工作要更積極些吧，畢竟人跟寶玉一樣，都需要慢慢琢磨成形，才會展現出真正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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