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八回連載小說大挑戰 (第六回) - 【古老詛咒】僅剩歲月6/8 他們的離去

剩餘時間：四個月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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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夜晚來臨時，艾力克斯都會花一段時間脫離圍牆長年來的保護，到這裡好好悼念一番，把伯伯、哥哥、爸爸的名字永遠刻印於他的心頭上——就這幾個月——他可不希望死神來接他時，他想到的是「我很抱歉」或「終於」。

他蹲在墓碑旁，依照以往的模式唸著碑文。

「在艾布納·米勒一生短短十八年的歲月裡，他算表現地非常出色了，四歲時被星探挖掘，一直到死前半鐘頭都在進行拍攝工作，休息的時間可是少之又少，不過他每半年就會請一次為期五天的假期，來陪伴家人，是個十分貼心的孩子，也是個好哥哥。

「布蘭登·米勒一生活得光明磊落，有著阿爾伯特·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般優秀的頭腦、夏綠蒂·勃朗特（Charlotte Brontë）般的細膩，無可否認他是一位好兒子、兄長、丈夫以及父親。

「巴洛·米勒，我們都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我可不知道，艾力克斯第三百二十四次抱怨這個句子了，難道雕刻者每個人都認識並且熟知他的伯伯嗎？

他和之前一樣地嘆口氣，無奈他對伯伯的唯一記憶是他不小心吃到茄子，進而引發一連串的嘔吐、昏迷，最後休克死亡的畫面。整臉發紫的他把雙手扣在自己的脖子上，像是想說茄子讓他極度難受，即使是醫生來了也沒用。

今夜星空很美，卻亮到不適合召喚死者，看來只能實行比較簡單的版本了。

艾力克斯·米勒靜靜地坐在一塊平坦的大石頭上，閉起雙眼，開始讓腦細胞勾出哥哥的臉龐。

他這次對哥哥友善很多了，沒有任何的謾罵和不滿，就是不耐煩而已。

『難道你就不能跟我說一些有用的情報嗎？』他在意識裡大叫著。看到依然完美的哥哥只是眨眨他的大眼睛，展示他濃密而細長的眼睫毛。

『難道跟你說奧黛的體質可以做孕婦瑜珈（Prenatal Yoga）【註】，不是有用情報？』艾布納歪頭道，露出他可愛的小虎牙。

艾力克斯討厭那個虎牙，便大喊：『你沒救了啦！』

哥哥指著自己半透明的身體，『我看起來有救嗎？』

艾力克斯霎時間變回一隻溫馴的小貓咪，『我很抱歉，哥哥。」

他退出了專注模式一會兒，感受冰涼的夜給他的冷淡，又再度集中注意力，只是這次出現的不是他的哥哥，而是伯伯。

『伯伯，天堂有茄子嗎？』他半認真半開玩笑地問。

幸好伯伯是個慈祥的好人，不會在意這種「冷笑話」，不然他依舊沒有消失的可怕肌肉大概是艾力克斯在人間看見的最後景象。

『傻孩子，天堂當然沒有茄子啊。』巴洛呵呵一笑，『那裡就如同一杯葡萄酒，最好的年份可以給你幸福，也可以給你死亡。』

艾力克斯對這個比喻打了個冷顫。他每次碰上葡萄酒都不會有好事，上次可就迎來了父親的死亡。

『那麼伯伯，你真的是吃茄子過敏而死嗎？』他的聲音微微地顫抖。

又是一陣男人式的低沉笑聲，之後，艾力克斯沒辦法以任何一種模式召喚他的親人了。

伯伯真的很氣他吧？

—————

註：有「前置胎盤」的孕婦不可以做瑜珈哦！

◆◇■□

剩餘時間：三個月二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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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力克斯回到家裡，見奧黛正背對他在看電視，挺著近七個月的孕肚，心裡湧起一股父愛。孩子就是那麼地奇妙，時間到了便突然大聲宣告他的存在，還好好待在母親給的舒適圈好幾個月，身體出現什麼變化都想和母親分享，而她也會因為這些事情感到快樂或難受。

沒有人能真正當好一對父母親，但他們都盡力了。他們很常沒達到你的期待，然後你們的衝突不斷，沒有安寧的一天，可是你無可否認是面前的「老糊塗」創造了你。你或許可以大言不慚地去自盡，卻無法否認你心臟跳動的原因。

他想起了布蘭登，雖然兩人說話的次數自此伯伯死後就減少了，他依舊記得兩人是怎麼樣相處、遊戲的。以前他總笑父親在太陽下會被烤焦，現在很想念他的古銅色肌膚。他想被那雙強而有力的手臂抱進父親厚實的胸膛上，靠在那上面聽見平穩的節奏，聽見父親的生命力。

不知不覺中，他流下了一行淚。他這一生後悔的事太多了，僅存不到四個月的日子壓得他喘不過氣。他不甘如此，仍要接受。

溫德爾拍拍艾力克斯的肩膀，後者趕緊擦去臉上的淚水，清清喉嚨，「怎麼了？」

「我幫你把『那個』的事情全處理好了，差你最後的確認和簽名。」溫德爾道，很擔心面前的小夥子。

艾力克斯把博士拉去房間裡，「不要讓奧黛聽到了。」

「你該跟她說的。」

「我會的。」

「什麼時候？」

「我死前。」

溫德爾看起來很疲倦以及煩悶，甚至沒有力氣和艾力克斯爭吵了，就拿出幾份文件，給他簽一簽，便趕他出去了。

「我明天一早就走。」他啞聲道，「我不願意成為下一個龍捲風襲擊的目標——即使已經被捲到了。」

艾力克斯無言以對，這才發現自己的錯誤，只是那扇房門再也不會為他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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