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八回連載小說大挑戰(第四回) - 【黑暗友情】《生而求存》（Chapter 4 享用）

❀Chapter 4❀

　　「留下！」

　　「恕我拒絕。」

　　我甩甩頭，恰好看見他把屍體推開撇到一邊。

　　「這不是無理要求，」Z似乎覺得有點羞恥，說起話慢吞吞，「我，有個很不好的習慣，吃完東西後，通常會吐得很厲害。」

　　「啊，我懂了，」我捶了捶手，「我是清潔工。」

　　「還有......」Z戳了戳屍體的手臂，雙眼止不住的埋怨，「麻煩你以後先把肉斬件，分門別類地血歸血、肉還肉，再送來給我吃好不好。看看你，搞到我現在好像一個野蠻人！」

　　我走過去，穿著外出靴子的腳啪地踩在屍體上說：「你告訴我你要吃人肉，這就是人肉，我幫你殺了人，光是這樣，我做得還不夠多嗎？對了，我踩住的這一塊你就不要吃了，髒。」

　　「不夠，我說不夠就不夠！你真的很蠢耶，你該不會是沒正常吃過飯吧，就像我點了牛排，作為廚師和服務員的你，給我呈上的竟然是整只生冷且血淋淋的肉牛，有人能不投訴嗎！」

　　「下次我會按你要求，這一次你吃就吃，不吃就不吃。」

　　說到底我只是個執行命令的人。

　　「我要開餐了。」

　　Z拉起屍體的左手把屍體扯回來，四處打量著，似乎正在思索先從哪里下手。

　　「我不吃頭、屁股、生殖器官、任何硬的部分和......算了，等一會我列張清單給你。」

　　我懶得回應，走向Z的書架，找尋可以消磨時間的讀物。一看，滿目都是漫畫書，有三行擺著的都是《海賊王》。我撅起嘴，拿下第一卷，外出的靴子也不脫，帶著惡意跳上Z乾淨素白的床，鞋印清清楚楚印上床單，盡了一份裝飾的作用。

　　心底裡升起一股快意，我翻開漫畫——「Romance Dawn」。

　　「嘿......

　　想要我的財寶嗎？想要的話就拿去吧......

　　你們去找吧！我把世界上的一切都放在那裡了！」

　　「什麼財寶？那裡是哪？」我嘟囔，「說話這麼模棱兩可，鬼知是真是假，這就大航海時代了，人類真好騙......」

　　「你踩吧，反正等會你要把整個房間都清理一遍，踩多點，等會兒你就沒怨言了！」

　　我把視線從漫畫移到Z身上，正好欣賞到Z板正臉，張大嘴，露出尖尖的牙齒，咬住屍體的脖子。興許是咬到了頸動脈，活像剛被人狠踢了一腳的草地上的灑水器，仍新鮮的血液漫天飛灑到Z貓絨兒的亂髮上、瘦削的臉上、慘白的皮膚及衣服上。

　　啊......幸好我不怎麼需要吃東西。

　　他咬扯開一塊生肉，咀嚼時眼睛閉上，眉頭深鎖，我以為這是因為他正在沉醉，又或者太過興奮激動，之後我卻捕捉到他微乎其微的顫抖。待他吞下肉塊時，他睜開雙眼，眸子灰濛濛得仿若從沒看見過世界的色彩。奇怪，我定睛觀察，真奇怪，竟然沒染上猩紅。

　　他又再猶疑地盯著傷口。

　　我歎了口氣，為沒有盡好照顧的責任而感到些許抱歉。

　　「我就不能只清理等會兒你嘔吐的地方嗎？」

　　「啊，呃？」

　　Z的眼睛再次凝聚起一縷亮光——不行！我對氣味很敏感，我討厭臭味！

　　「噢......好吧。」我向他晃了晃漫畫書，「財寶是什麼？放在哪？」

　　Z的視線接觸到我手上的漫畫書後，目光柔和起來。

　　「我不知道，它還沒說到。不過，就算最終我什麼都來不及知道，我的心裡已經有一份答案了。」

　　「哦......」說什麼啊。

　　Z這下子又來了勁，繼續深入摧毀屍體的脖子，導致它的頭顱無力地耷拉著，欲墜不墜。

　　我浮現一抹笑意，作為一名僕人，沒有什麼比看到被照顧者的歡樂更幸福的事了。

❀

　　Z丟開斷肢殘骸後，他只顧望著天花板丟了魂似的發呆。

　　我拿起毛巾走過去，輕輕幫他擦拭著嘴角。

　　Z抬起頭盯著我，眼眸迷迷濛濛盈滿茫然，像一個新生兒一樣疑惑。這樣的眼睛不應該長在一個吃人肉的傢伙身上，會讓人忘記他是個從本質上帶有毀滅性的壞蛋，忘卻他剛剛吃完人肉，以及等會兒（照他所說的）要嘔吐......

　　片刻，他的眼睛只是穿越我探索遙遠的他方，我只是凝視著他在驚訝。

　　然後，我失望地發現，Z沒有覺察到我的心情，不知道我認為他的眼睛比日月星辰都要閃耀，即使世界上最骯髒狡猾的蟲子也無法爬進他的眼睛裡耀武揚威，他根本就不會覺察這一切——他只是頭一歪，整個人撲進我的懷裡，在我反應過來前，緊抓住我的胳膊，順其自然地就在我的懷裡流水般嘩啦啦地吐起來，一股迅速彌漫開來的霸道的腥臭之味阻斷了我的思想。

　　我張開嘴巴，尖叫起來——

　　內心在尖叫——啊啊啊啊啊！

　　事實上，我只是張圓嘴巴，厭惡哽在喉嚨裡。

　　過了數萬年，他嘔吐的聲音終於停止了，腐爛腥臭的嘔吐物不斷衝擊著我的大腦，我雙眼大大圓睜。

　　Z放開手，盯了半晌我那只被他抓出紅印的手，扯開嘴回了我一個無力的笑，用他沾滿血肉碎的嘴角蹭了蹭我衣服，接著把他的頭擱在我的肩上，用沙啞的嗓子低聲：「好臭......」

　　我艱難地眨巴眨巴眼睛，低頭，瞅了一眼滿懷的穢物——我要冷靜，我是個機器人，我不怕髒——我來回看了看殘骸和穢物——約莫估量到Z吐出了他進食量的三分之一。

　　「臭......」他重複。

　　我大口大口喘氣，避免左手作出任何想要拍飛他頭顱的動作，我整只手臂都在顫動。

　　「我......我以後......一定......記住......在你就餐時備好嘔吐袋的......」

　　啊啊啊......我垂下眼簾......忍不住低咽出聲......我的裙子啊......

—❀Chr 4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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