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2047 - 一．違反常識的現實/幻想只是一個可能

　　二零四七年，七月，一日，星期一，早上八時三十分。

　　香港。

　　譽民茶餐廳。

　　說要過來譽民的阿傑還未現身，又因為天氣突變，茶餐廳到現在還沒有出現第一位顧客。

　　外賣輝站在門口看著天空的飄雪。

　　街上行人比想像之中還要多，難道大家都沒將眼前的異常當作一回事嗎？外賣輝滑一下手機，討論區上最多人回應的是以下這一則：「上司叫我準時上班，遲到罰錢！」

　　網民一邊替發帖的樓主抱不平，一邊分享自己正在上班途中的經歷。外賣輝看著就覺得這班人是瘋了嗎？還要老實上班？卻沒有想到自己原來也是一群瘋子裡的其中一個。

　　就像做母親的拖著孩子上學一樣瘋狂，明明今天是公眾假期，加上政府已經宣佈了無限期停課。

　　忽然，茶餐廳的電話響起來了，健仔哥伸手去接。

　　「譽民茶餐廳……外賣？不做啦……嗯，不接。」

　　「為甚麼不接外賣？」外賣輝好奇的問。

　　「別要說外賣，堂食我也不想做。」

　　「為甚麼？」

　　「資源有限啊，兄弟。」

　　外賣輝沒聽明白健仔哥的意思，只見他在門口貼上告示說：即日起不收現金，只接受「以物換餐」，多謝合作！

　　就在這個時候，第一位客人上門了。她一身整齊的黑色套裝，臉上抹了濃妝，拖著一個大行李箱，急忙衝進茶餐廳坐下，幾乎撞到站在門口的外賣輝。

　　「噯！冷死我了！」北方口音的普通話聽起來就像是外星語言。

　　「常小姐，今天很晚呢。」健仔哥用廣東話招呼客人。

　　「你聽我說，我原本打算坐高鐵回大陸去，你知道高鐵嗎？就是高鐵啊！哎呀，它竟然停駛了啊！真是氣死我了！」

　　常和平是大陸專才移民，來到香港之後在一間金融公司裡當投資顧問，主要銷售倫敦金，要不是將大部分收入都寄回老家，她應該不會在這種平民茶餐廳出現。

　　「別說了，我想吃點熱的東西，冷死我了！」

　　「常小姐，我們今天不收現金啊，你有東西可以交換嗎？」

　　「這是甚麼意思？我要拿甚麼來換嗎？」

　　「譬如說，食物或者食材，你有嗎？」

　　「有！」常和平打開行李箱，拿出兩罐嬰兒奶粉和十幾盒巧克力，「這樣可以嗎？」

　　「不用這麼多。」健仔哥拿了幾盒巧克力，「蛋牛麵，熱奶茶，好嗎？」

　　「就這樣吧！快點啊！」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外賣輝忽然如夢初醒，覺得健仔哥「以物換餐」的想法非常聰明，因為在這個異常狀態下，金錢很可能會變成廢紙，一千大元不比一罐午餐肉有用。

　　看來健仔哥不是個普通的啃老族，還是有點腦筋的呢。

　　沒過幾分鐘，外賣輝才將熱奶茶放到常和平面前，就被誰拉到一邊卡位坐下。

　　原來是阿傑。

　　「輝哥，我們去冒險吧！」

　　「吓？」

　　阿傑是外賣輝中學時候相差三年的學弟，別看外賣輝現在頹廢的樣子，中學時代的他可是相當活躍，在學校裡認識的人並不少。而阿傑是在打籃球的時候認識的。

　　高大英俊的阿傑是籃球隊的王牌，個性外向主動，不知道為甚麼，他似乎很崇拜外賣輝，讀大學之後甚至在工作上遇到了問題，總會來找外賣輝傾訴。

　　「我已經召集好同伴，今晚在屯門乘遊艇出發，澄澄也會一起去，你不是很喜歡她的嗎？」

　　「等等，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甚麼。」

　　「就是說，我們要離開香港，到外面的世界冒險啊！」

　　「甚麼外面的世界……」

　　「你不知道嗎？」

　　阿傑大驚，在他眼裡看為誰都知道的舊聞，對外賣輝來說卻毫無認知。

　　於是，阿傑掏出他的手機，點進討論區：「超突發！香港以北出現神秘雪山！」

　　一直往下滑，出現了幾段影片，「你自己看吧。」

　　那是由航拍機拍下來的影片，影片所見是雪山外圍近海的地方，鏡頭一直貼著山麓前進，繞到雪山後面，理應存在的深圳變成了大片森林，航拍機在這裡開始爬升，拍到了無比壯麗的自然景觀。

　　「這是那個對吧？」

　　「那個？」

　　「那個啊、那個！」

　　「吓？」

　　「異世界啊！我們被召喚到異世界來了啊！」

　　「不、等等……這不足以證明……不，這太奇怪了吧！」

　　「總之，我已經決定好去冒險的了。這樣的大好機會放在眼前，難道你要留在這間甚麼都沒有的『愚民』嗎？」

　　「譽民！」站在收銀臺的健仔哥出言糾正。

　　外賣輝聽著阿傑的遊說，心裡有點忐忑不安，不是因為自己所認識的世界變了樣，而是覺得阿傑的提議實在太魯莽。

　　先不要說這裡到底是不是異世界，會不會出現飛龍或者魔法師等等幻想世界裡的危險生物或人物，在一個陌生環境裡，留在安全地方保全生命，理應是首要選擇，冒險？能活下去再說吧。

　　外賣輝當然不是相信政府的說話，甚麼會保障市民安全，而是覺得這裡是目前最熟悉的地方，糧食和食水在短期內都不缺，何必要自找麻煩，陷自己於危機之中？

　　「你也想要過一個新的生活吧？」阿傑繼續遊說。

　　新的生活。

　　這是一個相當吸引的片語──「新的」，還有「生活」。

　　活了三十幾年人，曾經以為所謂的「生活」就是日復日工作，這真的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嗎？當然，不是說不用工作就叫做好的「生活」，而是，在整個人生裡，工作能不能只算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呢？

　　新的生活。

　　毫無疑問，離開香港就是新生活的開始。

　　然而，誰能保證新的生活能有將來？外賣輝不發一言，仔細思量。

　　「香港已經沒有未來的了，為甚麼不出去賭一次？」阿傑彷彿讀懂了外賣輝的心思。

　　香港已經沒有未來。

　　這句說話好像在哪裡聽過？

　　不就是那些有能力移民外地的人，和那些渴想香港失去未來的人嗎？

　　但阿傑兩者都不是，他只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就像外賣輝一樣普通地生活的香港人。

　　也許阿傑說得沒錯，「為甚麼不出去賭一次？」

　　沈默之間，電視傳來一則特別新聞報導：行政長官宣佈，香港管治權移交解放軍。

　　鏡頭一轉，一位身穿陸軍裝的大陸軍官以普通話發表講話：「香港正處於危急存亡之中，咱們已經失去了對外的所有聯絡，為了更能保障各位市民的性命財產安全，咱們中央人民解放軍在此挺身而出，定必不負市民眾望。」

　　「好！說得好！」常和平吃飽了之後還沒有離開。

　　的確說的漂亮，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政變吧？

　　「哼！看吧，輝哥，」阿傑忽然變得憤世嫉俗起來，「香港沒將來的了！由那些少爺兵來管治，大家一齊等死吧！」

　　「噯！」常和平聽見就覺得生氣，「你這個黃毛小子懂甚麼？要不是咱們中央照顧你們香港，香港早就完蛋了！」

　　「對對對，還不快感謝黨？快點滾回大陸去吧！」

　　「臭小子，你這是甚麼意思？」常和平大力拍拍桌子，站起來目露凶光。

　　外賣輝給健仔哥打了個眼色，讓他想個辦法平息風波，健仔哥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寧願在旁邊看戲也不願多事插話。

　　他就是這樣的人，向他求助本來就是個錯誤決定。

　　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發生甚麼事了嗎？」就在外賣輝想說甚麼的時候，老闆從廚房笑著走出來。

　　「不，沒甚麼。」常和平竟然老實地坐回去了？

　　「爸，」健仔哥哭笑不得地說：「把刀收好再說吧。」

　　「啊！真是的，這樣也能忘記，呵呵呵呵……」

　　不知道老闆是裝傻還是真傻，總之常和平和阿傑之間的紛爭被他巧妙地平息了，外賣輝也鬆了口氣，如果他們兩個人真的大打出手，恐怕一發不可收拾。

　　就算常和平是女人，阿傑是年青力壯的大男孩，他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女人狠起上來可是很兇猛的！

　　「那麼，輝哥，我差不多時候要去準備物資了。」阿傑急忙起來，「我們要趁海水還未完全結冰之前出發，今晚八時正，屯門遊艇會。希望到時會見到你。再見。」

　　外賣輝還是有點猶豫不決。

　　新的生活……嗎？

　　出去賭一次……嗎？

　　「有決定了嗎？」健仔哥如此問。

　　「如果是你，你會去嗎？」

　　「不。」斬釘截鐵，「我不能丟下爸媽自己走。」

　　雖然是個非常合情理的理由，但傳到外賣輝耳裡，總覺得不是那回事：「是你自己不願離開父母的照顧吧？」

　　外賣輝當然沒有將心底話說出口。

　　「如果你像我一樣，無人無物呢？」

　　「輝，你知道嗎，深思熟慮是你的優點，但同時卻是你的缺點。」

　　健仔哥沒有回答外賣輝的問題就行開，留下外賣輝一個人在苦惱。

　　深思熟慮是優點，同時也是缺點？

　　外賣輝不是很明白健仔哥到底想說甚麼，是要他別想那麼多的意思嗎？

　　晃晃那個無法運轉得順暢的腦袋，外賣輝始終沒能得出一個肯定的答案。5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hmYOboN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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