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2047 - 二十九．騙徒手法層出不窮/似曾相識

　　二零四七年，九月，二日，星期一，晚上九時四十六分。

　　孽荷柳恆柄。

　　皇宮，貴賓房間。

　　房間裡的獨立浴池比想像中還要寬敞舒適，外賣輝從前只有在電視裡見過藝人一臉享受，或者聽聞過食客們大談旅行時泡溫泉的快樂，但始終沒機會親身嘗試，就連找個浴缸裝裝樣子都沒試過，如今竟能泡在帶著花香的熱水裡，「呼……真舒服呢……」

　　大概外賣輝自己也沒有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明明已經被重重包圍，但人急生智，裝兇作勢，放出豪言，大拋浪頭──「精靈族人啊！你們有聽說過關於世界如何被改變的預言嗎？」

　　預言。

　　人們都喜歡窺探未知的未來，占卜、星座、相學、風水……多少都跟預知未來沾上邊，因為人們害怕無法掌握的未來，這太沒有安全感。

　　於是，預言家會利用他們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特殊能力，告訴世人在未來的某日會發生甚麼事，但無論中或不中，他們都能自圓其說，令人相信世界上的某些變化能夠影響預言的精確。

　　總之，只要說得言之鑿鑿，那些對於未來感到迷茫的人，都會變得非常在意所謂的預言。

　　「世界神揀選了一個人類去改變世界，而這個人類，就站在你們面前！我選擇了你們為我的同伴，你們將會變得不再弱小，你們將會比其他精靈國家更加強盛！」

　　可能聽起來不過是瘋人瘋語，但世界上有某些字詞其實就像毒品一樣非常令人著迷，且會衝昏頭腦，一是「改變」，二是「強大」。「變得偉大」是所有愛國者的夢想，他們都希望自己的國家能夠「變得更偉大」，即使所用的方法可能有點旁門左道。

　　只要能夠「變得偉大」，甚麼都好。

　　不，只要看起來「變得偉大」，實際上如何糟糕，也好！

　　世界上真正愛國的人並不多，大多自稱愛國的人士，都只是虛榮心作祟，想藉以抬高自己的身份、地位與價值，但他們大多不曾為國家作過貢獻，只會在有需要的時候，才會拋出國家大義，假裝自己愛國。

　　愛國，真正的愛國，從不是靠嘴巴。

　　但單純的精靈卻因為出於愛國而上勾了。

　　外賣輝和澄澄被帶到「孽荷柳恆柄」的國王面前，「夏達桔」看起來完全沒有皇者風範，不是因為她是女性，女性也可以有領導的風采，但她卻不像是個能幹的人，說句老實說話，她更像個無知婦孺，被騙也是正常的。

　　也許帝國那位天子大老爺，揀選諸侯的準則並不是按著才能。

　　「你就是那位世界神所揀選的人類嗎？」夏達桔刻意擺出來的笑臉有點令人討厭。

　　「你們精靈也相信世界神的嗎？」

　　「別人我不知道，但我自己是相信的。天子大老爺要我當諸侯的時候，就是世界神在夢裡叫我去做的。」

　　「啊？」

　　「我還在世界神面前立志，如果我的國民不想我擔任國王，我將會退位讓賢。但我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這一切是世界神的巧妙安排呀！」

　　外賣輝沒有給出任何證據證明自己所言非虛，甚至大膽反問：「你不懷疑我嗎？」

　　夏達桔先是驚訝，後來卻笑著說：「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是真的！」

　　既然對方對於自己的眼光如此自信，外賣輝也就不客氣了，立刻就提出想要在城裡找個落腳處，誰知夏達桔竟傻到請他們留在皇宮，享受皇宮的一切。

　　「嗯……哈……」泡在熱水裡的外賣輝再次發出舒暢的呻吟，心裡不禁沾沾自喜，懷疑自己原來有當欺詐師的才能。

　　住能住最好的，吃能吃最好的，還有女僕服侍……外賣輝忽然覺得這裡是人間樂土，比起在香港當個沒實權的國王，只得一間會議室，又要被人監視，實在相差太遠了。

　　但外賣輝不是那些白領人工的蛀米大蟲，他給了夏達桔一個建議，以改善國家經濟，算是給自己的良心一個交代吧。

　　「將全國的道路挖開，翻新。」

　　「可是道路都沒有很殘舊呀？」

　　「國王陛下，你試想想，把路挖開，國民有工作做，他們有收入，自然會增加消費，消費增加稅金就自然增加……國家富強，指日可待！」

　　「原來如此！真是受教了！」

　　「這是我的經濟新哲學，理財新理論。」

　　外賣輝圍著浴巾，坐在窗前，手裡拿著酒杯，看著那個又圓又大的月光，「這才叫做生活吧。」淺嚐一口杯中之物，雖然不知道是甚麼，但很好喝。

　　二零四七年，九月，三日，星期二，上午九時十三分。

　　香港。

　　譽民茶餐廳。

　　赫特發出了通緝令，要將外賣輝和健仔哥等人緝拿歸案，還好這責任落在香港警察身上，健仔哥在香港生活了那麼久，香港警察的效率如何，他心裡有數。

　　於是他明目張膽回到譽民茶餐廳，看望父母。

　　鳳凰和麒麟早就在裡面等待著他，他曾經拜託她們，讓她們幫忙照顧一下家中兩老。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鳳凰喝一口奶茶，神情輕鬆。

　　「赫特沒有懷疑你們嗎？」

　　「別擔心，」麒麟微笑，「我們不會有事的。」

　　「這樣就好了。」

　　健仔哥不希望鳳凰和麒麟為了幫助他們而成為犧牲者，這兩位半人半精靈的少女已經失去得太多，健仔哥很想她們能有一個安穩快樂的未來。

　　但現實似乎並不允許她們置身事外，而且她們早就參了一腳，要跟健仔哥撇清所有關係看來有點困難。

　　「有常和平和阿傑的消息嗎？」健仔哥接著問。

　　「他們被關起來虐待，我們沒有親眼見到，但應該仍然活著。」

　　正如健仔哥之前跟黑仔明所說的那樣，要將常和平救出來，似乎不大可能。

　　但至少知道他們還沒死？

　　這算是好消息嗎？健仔哥答不上來，如果被關起來虐待的是他，他可能寧願早早死去。

　　當然，赫特給不給他死才是重點，生和死，從來都不在自己掌握之中。

　　除了終日沈溺於虐待裡頭，赫特似乎沒有別的動作，沒有打算立一個新王取締外賣輝，也沒聽說他想派自己的心腹過來管治香港，也許香港這座城市對他來說真的算不得甚麼，只要繼續送糧給水打發市民所需即可。

　　「不好了！健仔！」賣魚佬跑進茶餐廳，說：「來了很多士兵，快躲起來！」

　　健仔哥立刻跑進廚房暫避，必要時更可從後門溜走。

　　原來赫特有派士兵追查健仔哥行蹤，難道他也不相信香港警察的辦事能力嗎？

　　士兵推門進來，環顧四周，打算徹底搜查。

　　「你們想做甚麼？」鳳凰輕輕的問。

　　「鳳凰大人、麒麟大人，小人奉王爺的命，前來緝拿罪犯！」

　　「這裡沒甚麼罪犯，你們走吧。」

　　「咦？可是……」

　　「你這是質疑我的判斷嗎？」

　　「不……」

　　「走吧，你們阻礙著人家做生意了。」

　　「是的，小人告退……」

　　等到士兵全都離開，健仔哥才鬆口氣走出來：「謝謝你們。」

　　鳳凰和麒麟以微笑回應。

　　其實健仔哥認為她們不用為了他做到這樣一個地步，萬一她們被赫特懷疑了怎麼辦？「你們……為甚麼要幫我？」

　　鳳凰和麒麟彼此對望，又笑了笑，「因為你給我們的感覺，有點像我們的父親。」

　　不知道為甚麼，鳳凰的回答令健仔哥感到有點不明所以的羞恥，「父親？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他心想。

　　「我們的父親很聰明，懂得很多，有好多主意，也很愛護家人，就像你一樣。」

　　「不……如果我能再有出息一點，事情也許就不會變得如此糟糕了。」

　　「父親也常常將失敗歸咎於自己，說這是他的責任。」

　　「真是個值得敬重的男子漢呢。」

　　「我們沒能救到父親，但我們希望至少能救你。我們原本是想你跟著輝大人離開的，不過最後你卻沒有那樣做。」

　　「因為，我實在放不下我的父母，我不能丟下他們自己跑掉。」

　　「我們就是喜歡你這樣顧家，就像我們父親那樣。所以，我們會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和你的家人。」

　　健仔哥一直都相信鳳凰和麒麟是可以信任的人，如今他再次確定，他的直覺沒有錯，她們雖然是赫特派來的特務，但感覺她們其實並不認同赫特的所作所為，只因為她們沒有選擇，為了生存，只能留在赫特手下而已。

　　看著鳳凰和麒麟的笑容，健仔哥覺得他不能坐以待斃，他要做點甚麼，扭轉局面，否則鳳凰和麒麟不顧一切保護他，遲早會觸怒赫特，到時不單是他，連鳳凰和麒麟也要陪他一齊死。

　　可是，健仔哥能做甚麼？

　　忽然他有點後悔了，如果外賣輝真的聽了他的話，跟澄澄兩個人隱姓埋名地生活，那麼豈不是連唯一反擊的機會也沒有了嗎？

　　不、不……不要這樣想，他們怎樣做是他們的權利，要思考的是，「我還可以做甚麼？」5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Uy59iwaC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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