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U超能者收容計劃：第一期動員——你好，EPU> - 【EPU-檔案 (IV)】[待定審理]

我不是小說家，也沒有這種打算。

不干涉他人的人生，本是我信奉的人生宗旨。即使是工作上的患者，我亦只是遵守教條提問，記錄，分析和整合已有數據，再收入檔案而已(很奇怪吧，我卻選擇了心理學家這與之背道而馳的職業)。他人的喜悅與厭煩，對我而言只是客觀，整齊排列的文字，沒有任何吸引之處。

只有那名女子，愛瑪…無論付出多少代價，我想讓她獲得幸福。

意識中有模糊的聲音。

「———

「愛瑪——」

「愛瑪! 過來!」

現代化的大樓內部被毀得不成樣子，本應是牆壁和地板的地方被撕扯成碎片，造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這片空間的重力明顯失序了，瓦礫石塊都凌亂飄浮在四周，儼然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在廢墟的中心，全身被血浸濕的少年吃力地回避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血液不住地從各個孔洞湧出。

「過來!」

少年一邊阻擋攻勢，一邊著急地朝深淵底部大喊，他快擋不住了。饒是他再優秀，也抵不過眾多能力者同時攻擊。

逃不掉的。少年不敢想亦不敢承認，他已經沒有退路了，最壞的結果是能力失控而死，其次是隔離處理，兩種結果他都不願意，他不能想像沒有愛瑪的人生，他摰愛的雙胞胎姐姐。

凱因，你走吧。

「不! 我不會再讓愛瑪孤獨一人!」

再這樣下去使用異能，你會死的。

你變強後，再帶我走。

「不——」

再見，我親愛的弟弟。

「拒絕*」

一瞬間，全身感受到仿佛現實被替換過一樣的異樣感。少年很難用文字來描述那異樣感，猶如感受不到身處空間的實感，硬要說的話，他感覺既在這裡又不在這裡。事實上，他確實被排除出這層空間之外，他既不能攻擊亦無法被攻擊，這是少女的手段，為了讓他逃脫，讓他活命。

一片衣服的碎片飄落深淵的地面。過了一會兒，一隻蒼白的手將它拾起。

「凱因…」

意識從過於真實的影像跳回現實，尤金大口大口地喘氣，由於太過強烈，就像剛剛從夢境醒來一般。那是距離現今多少年前的記憶? 不，即使距離現在數十乃至百年，對物品而言，被持有者最後接觸的記錄卻會被永久保存，直至被人喚醒，所謂物品儲存著記憶就是這一回事了，

「你渴望知悉那事件，我便讓你『看見』了，滿足了嗎?」

眼前女子仍維持躺臥的姿勢，長年未被修剪的金色長髮散落一地。她躺在這空無一物的房間，雙目發散地看著天花板，那景像令尤金感到好不寂寞。

「這確實滿足了我一部分的好奇心。」

尤金整理了掉落的瀏海，試圖讓自己回復平常客觀冷靜的狀態，

「這碎片被你撿到後，不會成為你的持有物嗎?」

「我是結界能力者，我將這布料的『狀態』靜止*在那一刻，它的持有者便不會更變了。」

「凱因的超能力太具破壞性，早晚會被評為惡性隔離處理，但為此試圖帶上維護結界的你逃走，還賭上自己的生命，實在不理智。」

「你們這些研究者總是要求合理性，卻忘了愛是沒有理由的。」

尤金愣了，他本不相信愛情這回事。但自己自從接觸愛瑪，似乎能理解到這兩姐弟之間複雜的感情，但他亦明白，他絲毫沒有插足的份兒。

「……你既然愛他，為何那時不跟他走。」

「那時…無論離開，抑或留在這裡，我們都沒有未來。只有他逃走，變強了，才有可能性。」

「所以我在等，等待他變強，強得能打敗『我』，這也是我願意待在這牢籠的理由，我在等他帶我走。」

「我」大概是指大樓的結界，考慮到她和結界本是一體，她亦以此指代自己亦無可厚非。尤金很不喜這種稱呼方式，先不論潛意識隱藏的自毀傾向，這種將活生生的人比作道具的說法，與那些高位者有何區別? 想必長年被「保護」在不見天日的地底，精神也不正常了，不把自己當作無感情的死物，實在難以消磨這漫長的日子吧。縱使如此，尤金仍希望女子能更珍惜「自己」。

尤金與這女子開始打交道少說已有十年時間，最初的指示是「維持精神安定」，自己的工作只是與她聊聊天說說話而已，沒有觀察室，沒有專員，甚至連最擅長的精神分析學亦派不上用場，這樣一來，不就僅僅是創造羈絆嗎? 這是尤金曾經避之則吉的行為。如今經過數年時光，二人竟也建立起微妙的友誼。

硬要說的話，愛瑪是個蠻健談的人，他們討論過各種話題，這和尤金第一次見到的她差別很大。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就像洋娃娃一樣，或者說是死屍更合適，不是指她一動不動，而是那了無生氣的眼眸，仿佛是具保留了人類機能的空殼。

只是，每當愛瑪提起弟弟凱因時，她那一成不變的模樣才會有所變化。

雖然只是很細微，但尤金覺得那表情十分悲傷。

隨著漸漸深入的對談，尤金才對她有更多的了解。雖然擁有僅次幹部的B等權限，但當尤金真正意義上了解眼前女子的職責後還是很震驚，不，說不上職責，畢竟只有極少數幹部知悉她的存在，以及了解結界的真正意義，她是刻意被隱藏起來的。

結界即一種保護手段，大量超能力者聚集的地方，超自然能量互相作用，本身便是極不穩定乃至扭曲的空間，充滿了不確定性和可能性，而結界的作用就是維持一方能量和力的平衝，將其固定於現實這領域的手段。結界能力者本身井不稀有，但強力得可以影響空間和現實的卻不多見。若只想避免總部不受攻擊的話，找幾個強高階能力者即可，但只有她留在此地，才能確保總部正常運作。

她沒有其他攻擊手段，若敵對勢力知悉保護大樓的能力者是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定會大舉進犯吧，如此想來，隱藏身份不為人知才是上策。但這樣一個寂寞又冰冷的房間，又與隔離有什麼區別? 又有什麼值得盼望?

「就快了。」

她用只有二人聽得見的聲量說。

尤金雖不是EPU正式員工，但自小與EPU的連繫和作為超能事件顧問，局內人士都很信任他，地位和權威與幹部相差無幾，故尤金并不如其他外部人士一樣接受24小時監控。

他不住EPU專員宿舍，他在市內有自己的公寓。每次與愛瑪交談過的夜晚，他都會到客廳喝杯酒再睡。

而今晚，似乎有些不同。

陽台落地窗開著，夜風輕輕吹拂紗簾，客廳桌上，放著一件從未見過，破破爛爛的舊外套。

他凝望著外套，半晌，尤金忽然大笑了起來。

他不用能力都猜到那是誰的持有物，想必他正在總部了。經過十年，他的超能力大概已到達或接近X級，起碼是足以安然帶愛瑪離去的強大。

是啊，只是想阻止凱因的話，讓他體力耗盡不就好了，他逃走了，早晚會捲土重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而這次，愛瑪也會欣然跟隨吧。

窗外，遠處EPU總部一片火海。

姓名 : 尤金.西蒙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