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這樣嗎？

 

突然，整個繁華都市消失得無影無蹤，畫面一轉，魘本來居住的村莊重現眼前，而一個女人正站在帳篷前。

 

「瑪莉……姨？」看見熟悉的身影，魘脫口呼喚一直照顧自己的人的名字。

 

「魘？你怎麼會在這裏？」女人回首，神情略顯詫異，手中拿著一個巨大的鐵桶。

 

「那是……？」那是似曾相識的畫面，當時魘自己也提著一個水桶，準備去盛那所謂的「恩惠之雨」。

 

「魘！我不是叫你去準備收集雨水的嗎？你還站在這裡幹甚麼？」瑪莉氣急敗壞地催促著呆若木雞的魘。

 

「現在就去！」大聲回應後，便往前走去熟悉的地方，那是自己的家。

 

穿梭在人群之間，魘思索著：這的確是一場惡夢，但是，我感到的這種違和感又是怎麼回事？

 

「啊！抱歉！」由於只顧著往前跑，導致不小心撞到了人。

「別礙著。」道歉換來的只是一句冷淡的話。

 

「嗯？」魘停下步來，被撞到的男人的身影跟剛才在都市裡跟自己對話的男人的身影重疊起來。魘回頭看著那個提著水桶的男子，一個巨大的疑問隨即湧現。

 

這裡，一直都是這樣嗎？

 

魘搖了搖頭，甩去腦中的疑惑，進入了一個帳篷，拿著一個水桶重新回到瑪莉的身邊。

 

「終於回來啦？」

 

「吶，瑪莉姨。」魘放下水桶，主城的已經在視線範圍內。

 

「甚麼事？」

 

「你為甚麼會照顧一個失去記憶的人？」魘一邊祈禱著，一邊心裡疑問的答案。

 

「那當然是因為你是人類，也就是這個村莊，這個世界的重要財產啊！我怎能棄之不顧！」瑪莉理所當然般地答道。

 

魘打了個寒顫，答案開始走向自己預計，卻同時不希望出現的方向。

看著瑪莉姨的側臉，突然感覺既熟悉又陌生，那真的是一直照顧自己的人嗎？不，說實話，自己是甚麼時候遇見瑪莉姨的？我醒來的時候，到底是幾年前的事？她會照顧我只是因為我剛好落在這個村莊嗎？

我，到底是誰？「魘」這個名字，真的是我自己的名字嗎？

這時，【我】正在觀看著顯示屏，畫面內的魘正苦苦思索著，神情迷惘。

「局長，α的精神狀態開始出現異常，他開始質疑這個世界的真理。」一個負責控制程式的男子向身後的魁梧男人匯報著。

【我】瞄了一下躺在床上身上被插滿電線的少年，他正處於左邊的一個透明房間，持續昏迷著。

「欸！那小子竟然敢質疑這個世界的真理！」有著一頭紫髮的少女交疊著雙手。

「覓，看來這次又失敗了。」【我】的話中不帶任何感情。

「對呢！乾脆放棄算了吧！」

「局長！α出現變化！」控制台前的男子叫道，打算轉身離開的兩人再次看向螢幕。

魘深呼吸，向身邊的瑪莉姨問道：「瑪莉姨，我到底是甚麼時候來到這裡的？」

「注意，現在準備降雨，請各位遵守秩序。」機器的聲音響起，在魘聽來，那就是倒數死亡的鐘聲。

瑪莉姨充滿期待地仰望天空，不慌不忙地說：「今天啊！」

這不是應該出現的答案。

「我今早已起床，就看見你躺在地上，見你一直昏迷不醒，便叫其他人幫忙將你搬到我的床上去。」

「……」

「然後看你的脖子上掛著一條鐵鍊，上面的牌子寫著『魘』，於是我便猜那就是你的名字，我便這樣稱呼你囉！」

「那麼，那個牌子呢？」

「我幫你脫下來了喔！畢竟戴著它睡覺也不會舒服吧！那對你很重要的話便去家裡的桌子上找找吧，今天見有雨水收集，便一時忘掉了。」

「我想再問一次，為甚麼你會救我？」

「因為每個人都是這個世界寶貴的資源啊！原本不想管你的，但是你又躺在我家裡，跟我扯上關係，這樣想起來真是倒楣！」瑪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人類是人類的財產，生命是生命的根源，自我是自我的存在……嗎？」

「喔！幸好你還記得這句真理！看來我沒有浪費……」

話沒說完，瑪莉姨便被冰柱貫穿。

那場災難重臨，冰柱依然避開了魘屠殺了其他人，但這次他並沒有呼叫其他人趕快逃走，而是靜靜地觀察著，他忽然發現，根本沒有人理會身邊因慌亂而跌倒的村民，一個個都自顧自的逃跑，細心聆聽的話，會依稀聽到「別管了，自己逃命要緊」、「去死吧，我可是重要的資源！你就作為保護我的工具死去吧！」……

這一刻，魘終於明白了，一切都只是一場惡夢。

「我為甚麼會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為甚麼只有我跟其他人不同？明明知道是錯的，但為甚麼失去記憶的我會認為這是錯的？」

「局長！α情緒極不穩定！而且……」

「失敗了。丟掉吧。」【我】冷冷地說。

魘倏地抬起頭，往前疾馳，接著閉上雙眼，推開前方的人，冰柱俐落地貫穿自己的身軀。

「α……自殺了……這、這可是第一次……」控制台前的男子看著這一幕，結結巴巴地道。

【我】別過頭來，看向玻璃房間，躺在那裏的少年看似毫無異狀，但精神崩壞的話，肉體儘管沒事，大腦早就死掉了吧。【我】嘆了一口氣，揚手示意男子，便轉身離開，而覓也跟隨在後。

男子按了一下按鈕，畫面中胸膛被插著冰柱的魘消失了，只留下慢慢融化的「恩惠之雨」。而旁邊的房間，少年躺著的床下的活板門打開，沉睡的肉體就這樣隨著傾側的床滑落到無底深淵。軀體落入黑暗，在光明的空間下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峽谷，漆黑的夜空使它更像吞噬一切的黑洞，少年高速墜落，最後掉落在更多的屍體之中。

在峽谷盡頭，幾百具屍體推積成山，有些早已腐爛，有些依稀保持人形，而最新的一具，則如流星般降臨，為這了無生氣的黑暗帶來光芒。

【公元二五五零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完全紀元十二年，「絕夢計劃」宣告失敗，儘管最後一個α樣本有出乎意料的行為，然而依然未能通過激發程序，導致死亡，遺體已被丟棄。「惡夢」未能完全轉化供人類使用，實為一大遺憾。「絕夢計劃」總共測試了三百個樣本，植入在不同城市的所有樣本經已全部回收，現在還餘下七百個樣本。我等尚未放棄，在對面成功搶下α後，α能自行逃離，此項事實令我等大為鼓舞。故此，我等希望實行第二階段，成功率更大的「噬夢計劃」。為了人類的未來，我等必會研究克服「惡夢」的方法，在此獻上對最大的敬意。人類是人類的財產，生命是生命的根源，自我是自我的存在。】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