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長安百姓來說,他們翹首以盼的,是一個讓他們能在亂世中活下來的統治者。苻堅在位末年,猛徵暴歛,搜刮百姓財產權充軍費,以應付無止境的戰爭。在前秦的壓迫下,多少的百姓根本吃不飽、穿不暖。因此,當慕容沖的大軍開進城中之時,他們盼望慕容沖能把他們從水深火熱中解放出來,讓長安回復成為一個安居樂業的好地方。
然而,慕容沖的到來,卻讓長安進一步成為堪比閻羅殿的人間煉獄。
於登基後,為了應付軍隊龐大的需索,卻又吝惜於國庫中的金銀財帛,慕容沖便縱容將士四處搶掠,以其所搶來的戰利品權充賞賜。結果,三萬燕軍於城中大肆搶掠,不僅財產,若遇年輕貌美女子也不放過,照樣搶來權充妻妾。若遇反抗,劈頭就是一刀。一時間,多少家庭被洗劫一空,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各家各戶緊閉家門,不敢輕出。街上一片死寂,渺無人煙,了無生氣,靜如鬼域。
慕容永等人儘然要控制目前如此失衡的情況,卻是有心無力。全因慕容沖聽從高蓋之言,為防止他們擁兵自重,便解除了他們的兵權,並將軍隊移交至其黨羽、前秦降將楊定與姜宇等人。楊、姜等人隨即放任軍中將士到處燒殺搶掠,使情況變得如此不堪。
在城北的柳府,同樣是重門深鎖的。
慕容永坐於正堂的一角,無奈地看著柳吳氏逕自生悶氣、柳琛父女在旁安慰。
儘管頂著右將軍、雍州刺史、漢國公的妻家頭銜,讓柳府避過被洗劫的命運。但是,慕容永乃一國重臣,總不能時刻都在府上,伴隨著老丈人、老丈母娘左右。結果,在一次前往佛寺上香的時候,因士兵看上了阿彩的美貌和柳吳氏胸前的偌大金牌,於半路上把她們攔下,欲洗劫、施暴。幸得馮安路過,總算為她們解了圍。然而,卻讓年歲已大的柳吳氏嚇出病來,一病便是數週。
「你說,你說,這算甚麼?」儘管柳吳氏的聲線浮弱,但仍能聽出當中的慍怒與不滿,「以為走了一個苻堅,日子會好過點。現在?來了個更狠的慕容沖,軍紀都不管了,聽任那些軍大爺在街上強搶財物、婦女。賢婿,你說,我們該如何過活?
「別胡說,陛下的大名是我們能叫的嗎?若給別人聽見,小心通報官府,把我們都拉去砍頭了。」柳琛勸阻柳吳氏。
「但我實在氣難消⋯⋯」
柳可瑤回頭,無奈地瞧瞧半掩著臉的夫君。
「小婿也不想的,丈母娘。」慕容永根本想不出該說甚麼。
「你不想?賢婿,你可是右將軍、雍州刺史、漢國公,是朝廷的棟樑。你為何不能進諫,勸阻那個陛下?」說罷,柳吳氏便又咳嗽連連。
「小婿⋯⋯」慕容永欲言又止。
「怎樣了,相公?」柳可瑤問。
「說吧,賢婿。」柳琛也催促。
「小婿已經整整一月,未曾見到陛下了。」
「怎麼會這樣?賢婿你不是每天都會上朝嗎?時間都花在哪裹了?」柳琛訝然問。
「沒錯,小婿每天都會上朝,但都只在等待陛下。等待良久,然後便有內侍到來,宣佈陛下不會上朝,讓我們都回府。」慕容永無奈地道。
「為甚麼?陛下往哪裹去了?」柳可瑤一臉的難以置信。
「據說,陛下每天都窩在宮中,與美女飲酒玩樂,與文士吟詩作對。」慕容永緩緩道。
「為甚麼會這樣的?」柳琛愕然道,「賢婿你當初選擇為陛下效命,不是因為他英明能幹嗎?」
「我也以為是這樣。」慕容永又半掩著臉,「聽聞那苻堅老賊在逃離長安前,新收了一個絕世美女,名為苓落。走得急,顧不上她,便留在宮中。陛下一見,就著了迷,每天跟那苓落在宮中尋歡作樂,荒廢朝政。」
「怎麼⋯⋯」柳吳氏亦訝然道。
「或許,並不是陛下墮落,而是陛下當初的所作所為,全都只是欺世盜名之舉。」慕容永沉重地道。
「相公,休得胡言。」柳可瑤聽得皺起眉頭,「這可是砍頭的大罪。」 3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lq7ep2E6A
「我⋯⋯」慕容永沉吟道,「老實說,娘子,我心中實在憂懼。當初與一眾兄弟出生入死,為的只望能襄助陛下完成大業,挽救百姓於水火中。然而,到頭來,卻可能只是又扶植了一位暴君。」
夫妻二人相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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