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代言者 - 冰山一角

就像是初春時的黎明一樣，寒冷的空氣裹住我的身體。在這個充滿涼意的空間中，只有最低限度的熱量抵達了身上。

也許就是因為這份溫熱很微弱，反而讓我感到更加珍惜、不願意失去它吧。

如果有什麼是最能夠傳達出「溫暖」這個詞的話，肯定就是現在滲透到全身的感覺。

沒有任何痛苦，甚至可以說是安詳一樣的平靜，都是多虧了這份暖意……明明不久前……

我還被冒出電光的手指爆了頭的說。

「哇啊！」

就像是做了會讓人頭皮發麻的惡夢一樣，我尖叫一聲從床上彈了起來。原本蓋在身上的被子似乎一腳被我給踢飛了，但是比起那種事——

「還在嗎！？幸、幸好……還在。」

確認了頭還接在脖子上後，我才鬆了口氣放下摸著臉的手。

眼前的光景，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能夠盡情活動的練習場，變成了一間乾淨的房間。話說回來……為什麼我會躺在床上？

「妳能那麼快醒來真是太好了呢。」

一道聽起來彷彿被什麼給悶住的聲音，在我的耳朵旁邊響起，害我全身震了一下。

就像是半夜進到沒有人的廢墟中，突然看見一扇門開著一樣，我僵硬地往那邊瞥了一眼……噫！

「妖怪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我往反方向彈開……不，彈飛了出去。幾乎同時，那團白色妖怪的臉上，就多了一塊枕頭。

「唔噗……菲艾諾！」

「為什麼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害怕得尖叫，但是那個東西伸出一隻手抓住我。當她開始把身上的東西取下……那團白色的物體中，冒出了眼熟的斗篷。

仔細一看，剛才罩在她身上的，好像是被我踢飛的被子耶？

「妳還真大膽呢？誰是妖怪？」

莉希姊姊挑起一邊眉毛，坐在椅子上說。

「對、對不起！」

我只能在床墊上跪坐，然後低下頭道歉。我剛才可是拿枕頭砸在她的臉上哩！

尷尬的氣氛，就像是冰滋滋的雪花掉到身上一樣，我一感覺到莉希姊姊的視線就會忍不住顫抖，但是——

「沒事，這種事不需要道歉。」

莉希姊姊卻露出了笑臉，她的態度讓我感覺到大人和小孩之間的差距。難道說，這就是……叫做包容力的東西嗎？

我抬頭看向莉希姊姊，她也把手伸了過來。

「嗚喵啊！」

「因為比起對不起，我更想要這邊哦～」

比妖怪還要令人畏懼的魔爪，開始虐待我的臉頰。說好的包容力呢？

「呼唔！跟看上去的一樣，好軟！這、這是什麼，好像會上癮。」

莉希姊姊說出莫名其妙的話，然後開心地把我的臉捏來捏去。而我就只能在這樣過分的對待下，努力擠出聲音：

「為什摸……匿希姊姊會在這裡？」

「妳不記得了？」

等莉希姊姊終於鬆手後，我甩著火燙燙的臉頰搖了搖頭。

「妳忘了啊，妳的老師把妳打飛後，我就把妳送來這個當作醫務室的房間囉。」

「啊……」

我確實記得自己被艾爾瓦流先生彈了額頭，可是之後的記憶就有點模糊了。

原來是莉希姊姊把我送來這裡治療的嗎？然而我才剛要道謝，她就伸手阻止我。

「不用向我道謝。雖然這裡是醫務室沒錯，但是妳根本就沒有受傷啦。」

「咦？」

「明明被打飛了好幾十公尺。土地上還有一堆菲艾諾撞出來的坑洞哦，可是妳也只不過昏迷了半個小時而已。」

莉希姊姊似乎不是在說謊，但是我現在的表情，大概就像是聽到有人說他拿雞蛋打破了石頭一樣吧。

這是在開玩笑嗎？我（雞蛋），先別說沒有被艾爾瓦流先生（石頭）的那一擊殺掉了，連受傷都沒有？

我真的挺不像人的耶……不、不對，也許憑依者的大家都是這樣的。我只是跟他們一樣有特殊的力量而已。

我抓緊衣襬到了會皺起來的程度，試著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就在這時候，莉希姊姊眨了眨她水藍色的眼睛，向我問道：

「話說，菲艾諾妳為什麼要隱瞞自己的等級呢？」

「那是因為，傑斯先生說……咦咦咦！」

莉希姊姊剛才說了什麼？她怎麼會知道我的等級是騙人的……不對，我幹嘛自己承認啦！我是笨蛋嗎？傑斯先生，對不起！

因為她的表現實在太自然，害我一不小心就回答了。

可是看到我像是變成一塊石頭一樣僵在那裡，莉希姊姊居然偷笑了起來。

難道說……她還在報仇嗎！？因為我剛才拿枕頭丟她？還是因為我早上掀了他的被子？總之，好可怕。

「呵呵。菲艾諾妳的表情好豐富，而且實在太好懂了。」

「咕！」

聽她那麼一說，我馬上用手遮住自己的臉。雖然我的臉好像紅到耳朵去了……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認輸！

「為什麼，莉希姊姊會知道？」

兩隻手稍微打開一個縫，我瞄向她問。現在應該要小心別在自己爆出更多秘密。可是我實在很好奇，她是怎麼看出來的？

「菲艾諾不是可愛地自爆了嗎？」

「嗚……」

我知道我錯了啦，不過那明明是因為我相信莉希姊姊的說。

「再來就是，雖然我沒看到妳是怎麼被攻擊的……但是我能肯定，一級的憑依者被那樣彈飛絕對不可能沒事。而且這可能還只是妳實力的冰山一角呢。」

莉希姊姊瞇細眼睛盯了過來，雖然我努力地搖頭，但是這下子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被打到的時候會痛，也會害怕。但是別說流血了，只要是稍微嚴重一點的傷，那股霧濛濛的感覺似乎馬上就會出現。

也許可以說是理所當然吧，其他人是會受傷的啊……

想到這裡，我好像露出了消沈的表情。莉希姊姊拿起一旁倒好的水杯給我，就像是要打斷我的煩惱一樣笑著說。

「嘛～我只是想小小報復一下，不會把菲艾諾的秘密說出去的。」

「……果然莉希姊姊很過分！」

她明明已經捏過我的臉頰了。而且仔細想想，昨天我也被用苦無威脅，還被倒吊起來……全都是些欺負人的遭遇嘛！

那我也不能這樣就算了。因為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也要提出一些要求當作補償，這樣才公平！

「菲艾諾……妳最好還是練習一下怎麼控制表情。」

「哎！」

「妳還是直接說吧，想要我做什麼？太超過的話……就是捏臉頰之刑囉。」

我、我的表情真的那麼好懂嗎？莉希姊姊簡直就像是聽到了我的心聲一樣。話說，她怎麼提前恐嚇我啊？

不過，我的答案已經決定了。我模仿村裡的農夫在賣小麥給旅行商人時，露出了決不退讓的表情。

「請妳教我戰鬥的方法！」

我的兩隻手在胸前握拳，堅定地說。可是莉希姊姊沒有回應，和我不一樣，她的表情實在很難讓人明白她在想什麼。

雖然一回想起不久前遭到的攻擊，我就會忍不住繃緊身體。

但是我不打算放棄和艾爾瓦流先生之間的打賭，所以我把整件事告訴了莉希姊姊。

為了讓艾爾瓦流先生當我的老師，我要攻擊他，然後讓他受傷才行。只不過失敗的話，就會像之前那樣……

「菲艾諾，妳為什麼會來當特殊學徒呢？」

「咦？」

突然被問到這個問題，我愣了一下……但是沒有多想，我很快就實話實說了。

「我來上學，是因為這裡可以弄清楚我的力量哦。」

「只是這樣？」

莉希姊姊的聲音聽起來不太相信。

不過，我想也是啦……這又不算什麼明確的目標。其實就連來到首都，感覺也只是順著情況發展而已。

我想要的是什麼呢？只是明白自己的力量就好嗎？我默默地問自己，然後把心裡冒出來的想法說出口。

「怎麼說呢……我長大的村子裡，沒有人知道憑依者是什麼。所以不知不覺間，我好像就變得跟其他小孩不太一樣了……」

我也不是討厭村裡的大家，不如說應該是相反才對。可是，想起他們對我歡呼、下跪的景象……我的瀏海隨著頭垂了下去。

這種心情，應該是困惑吧。

「我想弄清楚，讓我被別人那樣看的力量是什麼。這個理由，會不會很無聊啊？」

「才不呢，完全不會哦。」

莉希姊姊摸了摸我的頭，就像是可靠的姊姊在身邊一樣。我的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我立刻接著說：

「所以，莉希姊姊妳能教我嗎？只要能傷到艾爾瓦流先生一點就……唔呢啊！」

我忍耐著疼痛，不過卻沒心思去抱怨，反而是先睜大了雙眼。因為莉希姊姊的動作已經代表她的回答了……我的臉頰被她拉得長長的。

「為什麼！？」

我像是不明白為什麼會被拋棄的小狗一樣，看向莉希姊姊。可是突然之間，她臉上的表情消失了。

怎麼了？我才剛這麼想，房間的門就被粗暴地推了開來。

「該死，那個小鬼在這裡對吧？」

我看向門口。一個看起來大約二十歲左右，身體很強壯的男人站在那裡。而他的右手臂，被繃帶綁了起來。

「先生，我還沒完全固定好你的手，請你冷靜一點！」

仔細一看，後面還有一個穿著黑衣服的教會人員抓著他。雖然那個人很努力，可是雙方的力氣好像差太多了。

「你別礙事，我要找那邊那個小鬼算帳啊！」

「嗚哎？」

我就像是被獵人舉起弓箭對準的小鹿一樣，僵在原地。因為……那個人居然用他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指向我這邊。

為什麼他會那麼生氣，而且還要找我算帳咧？我應該不認識這個人啊！

大概是看我愣在那邊吧，莉希姊姊抬起一隻手小聲告訴我原因。

「妳被打飛的途中，狠狠撞開了這個人哦。」

「哎哎哎！」

難道說……不會吧……再怎麼說，這也太扯囉！

那個人的眼睛瞪著我，看起來馬上就要衝過來一樣。可是莉希姊姊卻走到了前面。

她想要做什麼？我的心裡產生疑問，沒想到她卻繼續了剛才的話題：

「菲艾諾，妳想要戰鬥的話就要自己想辦法……我自己也是學徒，並不打算教妳。」

莉希姊姊這次明明白白地拒絕了我，可是她看過來的時候卻笑了笑。

「不過作為補償，就像那個暴力的老師一樣，我也讓妳看一次好囉。」

「咦？」

雖然我不懂莉希姊姊想做什麼，總之我按照她的話仔細觀察眼前的一切。接著……我發現她身上的氣氛好像改變了。

「只要是憑依者，就能夠使用靈種的力量哦。像是這樣——」

莉希姊姊這是在示範的意思嗎？她一邊說，一邊抬起了左手。

我感覺到一股波動從她的身上發出來，接著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她的身上居然冒出了微微的淡綠色光芒。

那個男人一發覺莉希姊姊的變化後，立刻警戒似地退了一步。

他的其中一隻手臂突然變得特別粗，雖然沒有像莉希姊姊一樣發出光芒，但是這也足以讓我驚呆了。

「喂！妳該不會想插手吧？小心我連妳都不客氣！」

「呵……被一個體重不到你的一半的小蘿莉撞傷也就算了，明明是一個大男人，還有臉回來報仇啊？」

「妳說什麼！？」

那個人青筋暴出來怒吼。不過其實我跟他也有一絲絲相同的心情……小蘿莉是什麼意思啦？

我嘟起了嘴。明明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但是我卻有種被嘲笑了的感覺。

「那麼……示範就到此結束。」

「？」我歪過頭。

結束了？我不懂莉希姊姊的意思，難道說她只打算讓我看一下她的力量，不幫我趕走那個人嗎？我害怕地看向門口，可是——

咦咦咦！我差點就尖叫了出來，因為……莉希姊姊什麼時候跑到那邊去的！？就連跟在那個男人後面的教會人員，也嚇得跌到地上。

她剛才明明在我的面前。但是一眨眼，她就出現在那個男人的背後。

「砰——」

這已經不是莉希姊姊攻擊的聲音了。就像斷了線的人偶一樣，那個人翻著白眼倒在地上。

跟她剛才說的一樣，已經結束了。

「老實說，菲艾諾的老師開出的課題不是很有趣嘛？甚至讓我有些羨慕呢。我會替妳加油的，努力看看吧！」

「……」

看著莉希姊姊的笑容，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能默默點頭。

我想要暸解的力量，會不會其實超出我想像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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