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Plagiarism!Fin3cgXPPIfw22xIpVZMposted on PENANA 床頭那部耐用的藍色鐵鎚鬧鐘,由第一次裝入兩顆電池至今,秒針轉動了一千二百零九萬七千零八十個圈,分針轉了二十萬一千六百一十萬次,時針轉動了一萬六千八百零一點五次,直至今日早上的六點三十五分十四秒,它的三支針突然就轉不動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7teWwq9pyU 維尼
就像我的快樂一樣。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rEUkCoMuSP 維尼
我知道,作為一個以憂鬱為主軸的悲劇的故事,我必須要經歷一連串的人生巨變,受盡命運的諸多磨難,然後我才能獲得各位的同情體諒,名正言順地獲得不快樂的入場券。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ZzQkqLQskb 維尼
但願我真有一些悲情經歷可以證明我哀傷的資格。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nTnAgnnOc8 維尼
但我說不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mNMIhGuwD8 維尼
就像那部耐用的鐵鎚鬧鐘,就算前晚已換過兩顆全新的電池,它就是推不動三根指針,然而它裡面的齒輪仍然在轉,滴答如常如我活著的心跳。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yTsmOVCpZc 維尼
老天,我還真是濫情。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Yl2BZV01vX 維尼
如果不是有手機,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床上瞪大著眼睛躺了七個小時,我只是甚麼都感覺不到。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0EmeWRB8MC 維尼
我心裡有一個無解的疑問,迴旋著在床褥上的空氣中形成一團白霧,感覺我要下床的話就必須把先雲霧撥開,不然我就會永遠迷路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nXxGJpFF7X 維尼
在過去7天內,你有多經常受以下問題困擾? 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3vpG0Y0Tgk 維尼
情緒低落、抑鬱、急躁或絕望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qtvKoAeWVz 維尼
做任何事都覺得沉悶或者根本不想做任何事 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0ENWEMYQSb 維尼
難於入睡;半夜會醒或相反地睡覺時間過多 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WCHXnjkvZ2 維尼
胃口極差或進食過量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BD4tIRxcJ1 維尼
覺得疲倦或活力不足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vreseAgIYg 維尼
不喜歡自己——覺得自己做得不好、對自己失望或有負家人期望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NhykTG6Pvo 維尼
難於集中精神做事,例如做功課、看書或看電視 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XySD8VKKzb 維尼
其他人反映你行動或說話遲緩;或者相反地,你比平常活動更多、坐立不安、停不下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YTRMSpQPSv 維尼
想到自己最好去死或者自殘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Hgw2mVoHpy 維尼
所以要情況持續七天才能估計自己的抑鬱程度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LkimJlpdIG 維尼
床頭櫃上有一杯水,一個壞掉的老鬧鐘,一個女人的胸罩,手機充電座和一個VR頭罩,憑這些玩意我不可能在保住性命的前題下在床上待夠七日。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axhmUi9nbU 維尼
「自由落體時會喪失意識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sLgqwe9LtM 維尼
「統計顯示,在跳樓自殺的人中,男性的比例較高⋯⋯」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kXYpPANdGW 維尼
「到底要到甚麼高度才能確保⋯⋯」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p7ElP97ttz 維尼
等等,我為甚麼會開始搜尋這些奇怪的東西?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VlcCFb9aP4 維尼
不得了,我的腦袋現在出大事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NKDiOlzrNW 維尼
「感到鬱悶嗎?覺得迷茫嗎?試試Library Tech. 最新的BrainDive科技,只需要一個VR頭罩,就能深潛進入內心世界!」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z8Dj5irCxv 維尼
這時現代科技展現了其卑鄙一面,因為我搜尋了一些字眼,相關的廣告就佔滿了網頁的每一個空位。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RRkjFmM56q 維尼
「簡易下載應用程式,無需註冊,一鍵打開立即深潛!」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T54FpPl0I9 維尼
那個圖書館科技從來不是甚麼正派的科技企業,他們推出過那對死者讀腦的HeadRead品牌,說甚麼是史無前例的鑑證學突破,結果大家都瘋狂起來了,警察開始隨便把死者的頭斬下來讀腦,那些支持過HeadRead 技術合法使用的議員們則每日提心吊膽,擔心遇上了那些反HeadRead的激進份子攔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QBWpqFi75l 維尼
叫我自己把腦交出來給圖書館科技?我倒不如七天甚麼都不做直接渴死在床上。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AjeMyf0YjP 維尼
「請輸入帳號密碼確認購買程式。」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cZDvYB7Z7i 維尼
「程式安裝中⋯⋯10%⋯⋯75%⋯⋯安裝完成。」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nkWvtnSBsc 維尼
咔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ydQ83Ivtnf 維尼
我打開了VR頭罩的電源,調整好頭帶的鬆緊。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T61kWJJqsn 維尼
這會是我做過最蠢的事,我甚至不需要有神祕的天生預感去預計事情只會繼續亳無進展。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PGfS1qwa0B 維尼
程式開啟了,耳罩播放著圖書館科技的經典三秒和弦音樂。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J7bTvycKUS 維尼
「Library Tech.,知識點亮未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X4hc5Uanre 維尼
噢,真是好極了,姑且點亮一下我的未來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hqdg1dbSXd 維尼
「你好,這是納塔紗,BrainDive程式的人形界面,接下來你只會在離開程式時再次見到我,現在,請先確認你的耳機左右無誤,BrainDive科術運用了雙腦同步技術,所以左右的耳機將會播放不同頻率的音樂,從而助你雙腦協調,進入腦潛狀態,現在留意叮一聲的音效,左邊,現在,右邊。很好,我們再來一次,現在,左邊⋯⋯」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G0t3Eg7aX8 維尼
看著那位叫納塔紗的女性在一片空白之中比劃著左右,我的確確認了耳罩的左右方向正確,同時也確認了自己已經開始在後悔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lmIKZLbtIA 維尼
「如果確定耳機配置無誤,請點一點頭確認。」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vaDIoDMdOd 維尼
我點了點頭,下一刻,我已經坐在一輛行駛中的電車上面,我沒有了頭罩,沒有了坐在床鋪上的觸感,我現在身穿西裝,膝上放著一個沉重的公事包,這就是我每天早上乘搭鐵路上班的景像。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gU1ynr3rJr 維尼
車上零星地坐了三五個人,男的女的,除了我之外,一律都是老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o7ZFDcO6vZ 維尼
電車寧靜地穿梭在迷霧之中,往窗外看只能隱約見到路軌和電纜在緩慢地向後移動。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EDGHQLpHzH 維尼
車子的前進速度不是我要關心的事,因為我清楚這一刻我正身處在BrainDive科技的沉浸世界裡,我不是真的在趕時間上班。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R5RGcu7BXa 維尼
「你是新來的吧?年輕人。」我旁邊的一位老女人開始向我搭話。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fGrwGieEuo 維尼
新來的?所以車上面坐的都是使用BrainDive中的人嗎?我沒有預期在進行腦潛時要與別人連線,那一定是寫了在我沒有留意的使用條款上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vheE154A7J 維尼
「是的,你好,我是傑夫。」我向那位女士伸出了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fNAVyjjN8G 維尼
她溫柔但有力地回握了我的手,並告訴我她的名字是蕾。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JlemdtfdcB 維尼
「蕾,請問現在是甚麼情況?」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1V1oomvY5R 維尼
「哦,我們不是都是有充分準備才來到這裡的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Lgv9hBVWE8 維尼
「恐怕我沒有預期過我要為甚麼而準備。」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RIVUVvgmDG 維尼
「老天,你的護士沒有好好為你解釋嗎?你應該有簽過一張同意書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q86QfTccxW 維尼
「我肯定我⋯⋯最近沒有簽過甚麼文件。」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1bRRpiH4PW 維尼
「那至少你特意飛來荷蘭時會知道自己是來做甚麼的?又或者在註冊住院的時候清楚自己的決定?」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R6M6weJ3SB 維尼
「荷蘭?不不不!我在自己的家裡,使用著VR頭罩,然後就來到這裡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WqvZDqjAFX 維尼
「噢,老天!噢!老天!這是BrainDive安樂死服務,你到底怎會出現在這裡的,這次糟了。」老女士和藹的神情開始緊張起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kSupwlDvYe 維尼
安樂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aoxh6WuZ1v 維尼
我當下的感覺不是驚訝,而是覺得很搞笑,我下載BrainDive程式是為了「深潛進入內心世界」,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尋死衝動找一個解釋,結果程式直接帶我去安樂死了,而且是用一個VR頭罩幫我安樂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S8MmSavtDY 維尼
是要用閃光和聲波殺死我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pQpQZniVK5 維尼
整件事不合理到一個讓悲傷的人都能笑出來的程度。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blmkkRsrb9 維尼
「蕾,不用看起來這麼緊張,如果這次的VR體驗將會殺死我,我把頭罩除下來就好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QtcsXqwX5i 維尼
我把手舉起,舉起的是VR影象裡的雙手,而我的臉上並沒有摸到任何頭罩。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0NjRMJKaAs 維尼
「你確定你沒有簽署同意書?你記清楚一點?」蕾的表情又由驚訝轉為懷疑。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0sWOLKzFmt 維尼
「沒有,我的確是身處在自己的房間裡,我在網絡下載了BrainDive的程式,於是來到了這裡。」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qaYj64IGeH 維尼
「這是謀殺!」蕾尖叫了一聲,引來了車上其他人的注目,然後她長嘆一口氣,一手輕掃我的右肩,似乎想傳遞安慰的意思,「如果今天早上我知道這件事的話,我一定會叫我的朋友徹查這件事,可惜只要BrainDive的腦潛開始,就沒有中止的可能,我也沒有辦法對外傳達訊息。」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EEp5bBP8GA 維尼
「我的女士,我只是還未能相信你說的話,我很抱歉。我前一刻在網上看到了BrainDive的廣告,上面對安樂死隻字未提,我是抱著探索自己內心世界的好奇心才下載程式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iYWPiVDtyF 維尼
「傑夫,請等我⋯⋯一分鐘。」蕾四處張望,掃視著列車上的每一個乘客,然後她指向同一節車廂的角落處,不是她引導我的注意力的話,我也不會留意到在那裡坐著一個半透明的男人。「他是和我同一時間入院的,未期肺癌害苦了他,現在他終於到達終點站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yVv7PydRas 維尼
「到達終點站?這是甚麼意思?」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lMId6IRW9w 維尼
「我們選擇BrainDive服務不只是尋求一個舒適的安樂死而已,我們會在這趟旅程中不斷停站,尋找自己的答案,當我們找到了,便等於到達終點站了,這時BrainDive程式才會開始我們的死亡程序,就像他這樣⋯⋯安靜地消失。」就在蕾解說的途中,那個男人已經消散在空氣之中,遺下一個無人的座位。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t10GPtGre6 維尼
「但是電車沒有停下來啊。」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A6q5QeLSKy 維尼
「雖然在安樂死的過程我們需要同行者的陪伴,但電車停站的時候是個人的私隱,其他同行者是不會一同經歷的,我們只會留意到對方動作的凝滯。」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1Rb20qLFeL 維尼
這時,列車剛巧停下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V1Pw30KRCO 維尼
「蕾。」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S8NmTsFvIF 維尼
「我知道,在我眼中的你正一動不動地固定著,BrainDive程式正在猜測著你想找的答案到底在哪裡,放心吧,很少人會第一個站就到達目的地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NZDTU8kcXY 維尼
我站起身來,眼前的電車閘門也同時打開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mefDnd1F9w 維尼
蕾的話真的開始說服到我了,我雖然有尋死念頭,但也不願意不明不白地就被帶上一輛安樂死列車,不過我始終不覺得一部家用的VR頭罩就可以取去我的性命,所以在面對著閘門另一邊的白霧時,我只關心裡面能否找到我想要的答案。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o9EMIRjFEk 維尼
就看看第一站是甚麼。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hta4ebq97e 維尼
我帶著亳不猶豫的步伐踏出了閘門外。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l2kU7PhPPf 維尼
白霧消散,我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地點——公司的辦公室。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tLlL4NAR6K 維尼
一個又一個無個性的間隔,劃分了每人的工作範圍,這時我正在自己屬於的間隔之中站了起身,看著每個方形蜂房裡忙碌地打著電話的人頭。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AooXInEJ4d 維尼
我的工作,一個產品推銷員,每段時期都在向陌生人介紹一些亳不吸引的產品,前陣子是一個能為自來水注入能量的濾水器,近來賣的是一種飲一個月就能減體重的中國配方飲料。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cSW1amXn3O 維尼
我悲傷的來源是因為這份工作?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bkgrhhELMR 維尼
我對這BrainDive技術的不信任又再提升了一個層次。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buIFYVsaIS 維尼
是的,我說不上喜歡自己的工作,我也未有在工作中找到任何樂趣。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8udOUD9bf4 維尼
是的,在旁人的眼中,在這種死氣沉沉的氣氛中坐下8個小時會是一種折磨。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3bdmGesWxx 維尼
但我猜每個人對沉悶的耐受性有所不同?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6haVanIVm8 維尼
人生活在城市之中,不必為每一個環節都尋找某個驚人意義的,不然人最終只會陷入永無止境的存在主義漩窩之中。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TkKZDRZcAO 維尼
生活,生存,僅此還需要太多解釋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xtbUdNi5IA 維尼
這時電話響起了,我本能反應地坐了下來接聽電話。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Yje6DKhSyr 維尼
但電話的另一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於是我便主動開腔:「不,我的工作並不是我悲傷的原因,你猜錯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C4Bv4oNsvf 維尼
然後畫面又瞬間回到行駛中的電車,車上面的人數好像又減少了兩個,幸好蕾仍坐在我的身邊。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HmmbvlsFkf 維尼
「如果你不介意一個快要接受安樂死的人窺探你的私隱的話,也不妨告訴我你剛才看到了甚麼?」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vSdviStkTx 維尼
「不,我不介意,但我的疑惑對你而言重要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6kZDJbKi4Y 維尼
「我相信談話的力量,這對你我都有益,噢,我忘記了,可能你會想盡量拖延終點站的到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eWhPS1KaGf 維尼
「我不擔心這個,好吧!我想尋找的是我不快樂的原因,於是我來到了這裡,我的第一站是我的工作,我不認為這會是我的答案。」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6350XhSwGW 維尼
「但據我所知,BrainDive系統並不是隨機抽取你人生一部分來試試運氣的,你既然會看到你的工作,這一定與你想尋找的答案有所關連,你能聯想起甚麼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Y4F0ApJ5Lx 維尼
「我不知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YvwBYGivH2 維尼
接下來輪到蕾到站了,因為她突然就僵直在位子上。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Jcr5OiWwBT 維尼
「我出發了。」形態靜止的蕾傳出了聲音。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PNwpcdAzqD 維尼
「一路順風。」我衷心祝福她。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JA6IhCvvgu 維尼
可能各人的時間流逝速度不同,我感覺才過去了三十秒,蕾就回到車上了,她一臉陶醉,似乎經歷了某個美好的人生段落。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DmeYE5jQua 維尼
這正正是她選擇BrainDive服務的原因,她想尋找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於是她去到了一個私人海灘,在那裡,她遇上了她的第一位丈夫。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d7c5LePUb4 維尼
在這個重現的場景裡,夾雜在浪聲之中的是Jean-Pierre Kalfon的《Tu Ris, Tu Pleures》,她與丈夫一同在浪與沙的邊界跳著舞,不知不覺走過了整個海岸,直至她在海水中丟失了一隻高跟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blcwzo8K7T 維尼
「蕾,我替你高興。」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NH1suKsyDX 維尼
「謝謝。」蕾明白到我正處於的低落狀態,所以她並沒有因為我的話而表現得得意忘形,與之相反地,她把談話的焦點帶回到我的追尋上,「那你呢,有一點頭緒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slfS0PBQ8Z 維尼
我只以笑容作為回應。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ohCJlO1xkT 維尼
沉點的氣氛不足以一位得體的老女士感到不安,她任由我一個人沉澱醞釀,直至我組織到一句比喻句來概括我現在的處境。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8RHVuxi3Y3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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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也許我哀傷的原因,就只有哀傷自己才知道答案,哀傷就像是我的敵人,同時也是我的知己,感覺我的愁緒比我更了解自己。聽起來會很蠢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1uxIvM094p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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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一點也不,有時候感覺比理智更清楚自己的追尋,你知道甚麼為之蠢嗎?當一個人以為自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一切,並且放棄所有探索自己內心所願的舉動,這種人才是無可救藥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HP7zIRdwDQ 維尼
我沒有指出我其實只是想說我的修辭方法有點笨拙,但蕾的說話的確有她的道理。想到我正坐在自己的床上與遠在荷蘭的一位女士肩並肩地談論人生的追求,事情就變得奇妙起來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sUtbXRv4d7 維尼
也許這BrainDive科技真的能幫我找到我不快樂的原因。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wWVwxEv4C0 維尼
「謝謝你的接納。」我對蕾說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zN3DZjqGXT 維尼
然後蕾又再到達她的下一個車站了,而我的下一個站則遲遲未有到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9XZs9UHu0B 維尼
同樣過去了三十秒,蕾又回來了,她的兩眼流出了眼淚,但淚水之中似乎沒有悲傷。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w1VXlmYIVV 維尼
我從公事包拿出了紙巾,不過蕾自己有帶備手帕,所以拒絕了我,當手帕從口袋揚出來的時候,空氣飄揚了百合花的味道,我留意到手帕上面繡住一朵五瓣玫瑰。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ZBKpvKwlG7 維尼
在今早張開眼之前,我還不是一個感性的人,也不懂得處理感性的氣氛,但今日我覺得自己有所不同了,當蕾開始在我面前哭泣,我知道最好的回應就是保持寧靜,我當下的存在與陪伴就會完成所有的魔法。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EooxgfUzhN 維尼
當蕾準備好了,她開始分享自己在剛才停站時的所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lbBFnFxJDq 維尼
她重新經歷了一次她與第一任丈夫的離婚。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R7iChlFrR3 維尼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我的上一個美好回憶是與他的相遇,但下一個回憶卻是離婚的時候。」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dxNhHZkLCA 維尼
「相信你一定經歷了很多。」我點頭表達了我的疑惑,我與蕾互相關心對方,所以能夠坦率地承認自己的好奇心。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WbGyxEShCo 維尼
「我猜事物都贏不過時間?即使是最努力維繫的愛。事情總會變樣,對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Ulx5ewqH6S 維尼
「我無法認同更多。」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mvVuyh5fvz 維尼
「可能為你帶來最快樂回憶的那個人,也是能為你帶來最痛苦經歷的人。當我與他簽署離婚的時候,那是我人生中最輕鬆自在的一分鐘,那時我對他說『李察,我不再愛你了』,當這一句話說出了口,我只感到前所未有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vgffgiVCnj 維尼
「釋懷。」我替蕾把句子說完。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vAmSBa5j0G 維尼
「對,我釋懷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LFV7mN0JRt 維尼
電車到站了,閘門又再打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9HCdxJfavt 維尼
「蕾,該到我出發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lb4jc5yY3p 維尼
「我等你回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4tudTQ9hwf 維尼
我來到了一間典形的美國餐廳,你知道美國人的飲食習慣吧?我們甚至可以在早餐的時候食到T骨扒。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7bk6Wc6fNM 維尼
我在靠窗的間隔座位中找到了當時的自己,檯面上有兩杯黑咖啡,一個牛扒餐,一盤鬆餅。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xMmDDYe9Nt 維尼
我低頭吃著,一個人吃著,吃得很快樂。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z6icI1x2Lq 維尼
這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刻,我的直覺如此告訴我自己,但我無法解釋為甚麼我會感覺到快樂。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Tx9dULYbHI 維尼
我的人生出現了一個空洞,還這段回憶變得毫不合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th836fbbGW 維尼
我知道我的大敵——哀傷肯定也在這空洞之中。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TIWzQ2aeDi 維尼
我坐在那個我的對面,看了他良久,直至他把桌上的食物都食完。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YRITdeQpZv 維尼
服務生提著咖啡壺來為他添飲,並問他需不需要再食多一份鬆餅。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AwyoqTXaEk 維尼
那個我搖了搖手,笑容可掬。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ieCUpXL2QN 維尼
「你為甚麼快樂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gcf4ckg2aQ 維尼
他看穿了我,笑得更是燦爛。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1p66xq3XOR 維尼
我則是淚流不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DHAScsFFBF 維尼
然後我又回到了電車的座位上。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1hk2y485vT 維尼
然而蕾沒有等我回來,她已經消失了。車廂裡就只餘下我一個人而已。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WuvRynsRbf 維尼
也許我不應該去探究為甚麼自己不能夠快樂。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VKgaSqBkjS 維尼
「我不想知道答案了!我要退出!我要中止腦潛!」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0rER4hcBEd 維尼
四下無人,只有我的聲音在迴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kbh7DrtRCz 維尼
「也許事出必有因!也許我不需要知道答案!」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072cSBgZmg 維尼
列車到站了,而打開的閘門外不再是白霧一片。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xNAOxiouYk 維尼
地點依然是上一站的那間餐廳,但當一些事情變了,就永遠不會恢復原來的規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IwPGjzAS34 維尼
「傑夫!在這裡!」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bGJ6PI3Xqj 維尼
在門的另一邊,納塔紗,BrainDive程式的人形界面,正坐在餐廳的中央向我招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sqAhb63qkk 維尼
我不情願地由閘門的一邊走進另一邊。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mqGRoF1StI 維尼
我想在她的面前裝作堅強,但我對兩眼的通紅無能為力。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AKpFKqfDzX 維尼
「為甚麼不坐在平日的位置?」我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MnAMkZyk6u 維尼
「有一些改變也不是壞事。」她說話的時候是低著頭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c4vmbjdQbo 維尼
反應很快地,一個穿粉黃色圍裙的服務生提著咖啡壺來到我們的旁邊。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kO3xYNJ3N8 維尼
「一切照舊嗎?」服務生一邊為我們兩人斟滿咖啡,一邊問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l8R9im9DVX 維尼
「不!」納塔紗搶在我說話之前回答了,「我們待回再叫食物。」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71rvKJtV3C 維尼
「納塔紗!我下個月就會升為銷售主任。」我微笑著,試圖主導餐桌上的對話。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IoDClE6cRv 維尼
「傑夫!聽著!」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GlCEVxRqWo 維尼
「還有,你知道我常常提到的那個葛雷嗎?他上次和客人爭執的事,現在鬧到⋯⋯」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KkGmYssj6p 維尼
「我從來不想知道任何有關你那沉悶的工作的事!要命!你能不能有一次留心聽我說!」納塔紗已經在用盡量壓低的聲線來吼叫,但她的聲音與揮舞的雙手已經捕捉了在場所有人的注視。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7izf19XGyB 維尼
「納塔紗!其他人都在看著!」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eCv9TSDnLg 維尼
「聽!傑夫!聽著!就一句!」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yyY53HLPlH 維尼
這時我不能再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餐廳角落的小電視正用盜版影碟播放著不知名的電影。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zFuct0aVVt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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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去找婚姻輔導,在教堂裡,他們⋯⋯」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WssLQOLZ1j 維尼
「我不再愛你了!」安德萊內·列諾斯對山繆·傑克森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to8PiTzJ4e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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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塔紗從餐桌前站起身來,在我身旁走過,我及時一手拉住了她。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d3kY9h73QT 維尼
「傑夫!」納塔紗嘆一口氣。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uJ54Am9xuh 維尼
「事情總會變樣,對吧?我猜事物都贏不過時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Hzu6tNj4xj 維尼
她沒有回答我,只是冷漠地看著我。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acuE08Yp5X 維尼
我記起來了,我記起我的缺口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j8DLirhf5r 維尼
為你帶來最快樂回憶的那個人,也是能為你帶來最痛苦經歷的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B918GSP757 維尼
「納塔紗,但願這刻能讓你釋懷。」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u8hREObzLj 維尼
她笑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xP3TPFYknp 維尼
「那你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5LZyQWXg2A 維尼
「我讓你走。」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y6bHmcjzew 維尼
餐廳的場景開始瓦解,在粉碎的景物之下是一片空白,唯一保留下來的是我和納塔紗。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2RF4A5mbMS 維尼
這時納塔紗又變回了純粹的人形界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FexryAC8Zg 維尼
「你說過我只會在離開程式時再次見到你,這是雙關語吧?因為你就是我的哀傷本身,我的知己和敵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SvHmJbbOXA 維尼
「我只是BrainDive的介面而已。」她不再使用納塔紗的形象,外貌變成了一個華裔女子。「那麼你現在想要退出程式了嗎?如果想要退出,請點一點頭確認。」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rh6j4HwCsZ 維尼
原來真的可以退出,我差點就信了這程式會幫我安樂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bQ4QxEiH5i 維尼
「在我退出之前,請問你的名字是甚麼?」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QtT2dEJVs9 維尼
「漢娜,H-A-N-N-A-H。」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9APDivkdrW 維尼
「謝謝你,漢娜。」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4OMAGoQ50e 維尼
我點了點頭,退出了BrainDive程式。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Q7pRm72FOf 維尼
到我下一次再會漢娜的時候,已經是另一個故事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jelWh95AlD 維尼
我摘下了VR頭罩,開始下床清掃納塔紗留下的所有痕跡。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IoUYhAo8IC 維尼
原來三年來同居的回憶用兩個大塑膠袋就可以盛載,這刻我終於也釋懷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ntzy5TDFd9 維尼
後來我再檢查一下程式集,連同我的下載記錄,那個BrainDive程式已經消失無跡。我上網搜尋過荷蘭的安樂死服務,也沒有找到任何有關BrainDive服務的資料。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popRyu56dz 維尼
我無法確定那位叫蕾的女士是否真正存在過,但那首名叫《Tu Ris, Tu Pleures》的歌,至今仍是我最愛聽的音樂。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1769PENANA9e0xntAoOe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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