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烏雲密佈的夜空之中落下一陣雷光閃電,彷似想要把世界劈開兩邊,並伴隨彷如滅世鐘聲的隆隆巨響,幾乎把所有香港市民都嚇得方寸大亂,除了一個人。
香港紅磡的某間殯儀館內,一場聚集了一群親朋好友的喪禮已經結束。黑白色的環境佈置、來自兄弟姊妹的輓聯和菊花百合盛放的花籃擺設,全都是獻給禮堂中央黑白相裡的二人。
然後在深夜,出席喪禮的來賓已經全部離開。禮堂內的椅子上留下了數之不盡親戚朋友帶來的食物和飲料。他獨自在思考,他從一個黑色皮革公文包裡拿出一本殘舊的日記本開始閱讀。
30.10.1989 陰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89K9PPFJm
今天是我的兒子志康出生的日子,所以我決定從今天開始寫日記。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k3RTiVxn6
生孩子真的很痛,但當我把志康抱在懷裡,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珠注視着我,一股暖流瞬間湧上心頭,一切都值了。我絕對會把他好好撫養成人。
……
6.4.1990 晴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AQYfn6pF4
收到房屋署通知,我們一家三口獲派公共屋邨的單位,地點是屯門。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YQiFowW0y
終於可以有一個正式的家,真期待。
……
4.8.1990 雨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fMNUCP7Pj
我懷上了第二個孩子了,不知道志康想要弟弟還是妹妹呢?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TwBjBjMIq
我們家跟我理想中的生活愈來愈接近了,只要我們一家四口可以簡簡單單生活下去,我就覺得我很幸福了。
……
3.5.1991 晴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jzAgxrkZg
妹妹芷晴終於來到這個世界了,剛出生時還沒有哭,害我們十分擔心,還好最後也哭了出來。看來妹妹跟哥哥不同,不是個愛哭鬼,真是個堅強的孩子呢!
一九八九年,高志康出生在香港。據他母親所說,在志康滿一歲前,他們一家三口都住在荃灣的安置區(又稱臨時房屋區,是香港早期用來安置未能即時符合入住公共屋邨者的臨時居所,現已被中轉房屋取代)。據說房屋是以木板搭建而成,居住環境都很狹窄,衛生環境惡劣,老鼠可說是家中的常客。
在志康出生後一年,他和父母獲房屋署分派到屯門區的公共屋邨,住屋環境大大改善。不久,高志康的妹妹,高芷晴也出生了。
志康誕生於一個平凡的小康之家。家庭雖然說不上富裕,母親是個全職家庭主婦,父親只是個車房技工,但只要用得其所,量入為出,收入也算足以維持生計。所謂「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對此他已經心感滿足,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人。
幼稚園和小學的時期,志康和妹妹一起度過了一個簡單而快樂的童年。他們沒有像現今的小孩般,每天接受着形形色色的課外活動、興趣班或補習。每天只是上半日學,放學後便可以看喜歡的卡通,吃美味的零食,耍簡單的樂子,當然母親也會監督孩子們每晚完成好學校的功課。
而假期時,他們會一家四口出外遊玩,有時會去元朗區探望年紀老邁的爺爺和嫲嫲,有時會去屯門市中心的歡樂天地花二十元兌換十個金幣,孩子們就能樂上一整天了。
但,危機總是突如其來。某一天,一件不幸的事情降臨來他們身上。
6.2.1999 陰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KrbLaMOoC
今天去元朗探望老爺和奶奶,還有金仔。金仔是大伯帶來的吉娃娃,說是讓牠幫忙看門口。最初金仔看到我們的時候,一直在亂吠,嚇得志康和芷晴都哭了起來。可是,志康很快就不斷在逗金仔玩,不斷地撫摸牠的身體,反而把金仔馴服了。人家說,喜歡動物的孩子都是善良的,看來是真的,看志康都表情就知道了。但芷晴依然很怕狗,一直在躲避着,把我們弄得哭笑不得。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U3wm1b3Q6
希望這種歡樂的日子可以一直維持下去。
……
6.4.2006 陰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vErcaDsvZ
老爺去世了,享年八十二歲,走得很安詳,安息吧!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Hdprk0Y3p
我知道老爺一直最疼愛的就是你,但這是人必經的階段,所以別傷心了,老公。
……
9.4.2006 雨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kRb4arP8N
今天接了一個電話,老公因為和同事有些爭執,似乎有人誤會成打架就報警了,好像要鬧上法庭,到底是誰這麼多管閒事啊?老公,我相信你的。
還有一個月,志康就要應付香港中學會考了。這些日子以來,他雖然不是接受甚麼名校教育,也沒有參與任何補習課程,但他是個很有自覺性的孩子,每天默默耕耘,在學校的成績算不上是最好,但也算是中上,叫人滿意。
就在這天,家裡一個來電,令他們的家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喂,是高文亮的家人嗎?」一把沉實的男性聲音從電話筒傳出。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Jo258GhMY
「我是他的太太,請問你是?」母親問。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R1ArkMaCy
「這裡是荃灣警署,高文亮他因普通襲擊罪現正被扣留。如果你想保釋他,請在今天內帶備現金一千元前來警署,否則我們會繼續扣留他直至明天到法庭應訊。」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5MyYjMSZD
「欵!?」母親在聽完對方連珠爆發的說話後,腦袋變得一片空白。襲擊?誰?文亮嗎?怎麼可能……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iH1Ar3hg8
「你會來保釋他嗎?」對方問。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SiYeAlTPa
「啊……嗯。」母親無暇思考,倉促地回答了對方。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mHJHk5mWp
「那記得帶足夠的現金來。」對方說畢,通話就被中斷了。
母親用兩隻手指把藏在衣櫃底部的鑰匙抽出來,然後把鑰匙插進睡房裡最裡面有鎖櫃門的鑰匙孔,然後把櫃打開。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0g1xbb2BB
她從裡面一個細小的方型包裡,抽出兩張香港上海匯豐銀行發行的棕啡色五百元紙幣,那是她僅餘不多的積蓄。
「可惡!」這是被保釋候審的父親回到家後的第一句說話。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nrITvl3hR
「老公,別生氣了,明天一大早還要去法庭的,早點洗澡,然後睡覺吧。」母親安慰他說。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GJbTSHHGT
「我根本沒碰對方一根汗毛,都不知道是誰這麼大整蠱!」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ycj24YPLo
「沒關係,工作可以再找,最重要一家人齊齊整整。」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7F5HeBXLD
雖然已經夜深,孩子本應睡了,可是父母二人卻不知道志康已經被開門聲吵醒,並聽到了全部對話。
翌日早上,志康因為準備會考,早已不用上學校,所以他陪伴父母到區域法院。當時有兩個和父親比較要好的同僚也前來聽審。聽他們說,當時報警的人就是父親的僱主,也就是車房的老闆。
本來車房生意不太理想,車房老闆正打算削減開支,準備裁員。剛好車房裡有人鬧事,他就乘機以員工打架為由,解僱了父親和另外一名鬧事的員工,藉此省下一筆遣散費。
只怪父親遇上一個無良僱主,對一個服務了十八年的員工可以如此狠心絕情。志康對於這件事,是深感不憤的,他為父親的無奈感到可悲,他無法忘記自己的父親站在犯人欄內無辜的身影。同時,這難免影響他的學業。結果,他的會考成績失了預算。
可是,父親很快靠着朋友關係,找到了新工作。雖然是比以前辛苦的地盤散工,但為了家庭,父親在所不惜。
10.4.2006 晴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RnjW8busr
生命難免有不如意,但只要做好自己,無愧於心,一定可以捱過的。最重要還是一家人齊齊整整。
……
21.5.2006 晴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cq5vF4tpa
老公上新工作的第一天,回家後看來很累。為了這個家付出了這麼多,你辛苦了,謝謝你。
……
13.8.2007 陰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q7CfAypID
老公又和同事們上大陸喝酒,這已經是第幾次在外面過夜呢?已經不記得了。我知道這行業的人際關係很重要,但也請注意自己身體啊!
……
10.10.2007 晴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omgOg0sQs
芷晴工作時間無常,經常不在家裡。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SXa8vVGi5
今天難得可以回家吃晚飯,我就嘗試做了一個土瓜煎餅,她很喜歡。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7PSpzlSO3
希望她可以換一份工時穩定的工作,別弄壞自己的身體吧!
………
8.2.2008 晴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NGgDsjdw6
今天是農曆初二,老公昨晚沒有回家。然後今早他帶了一個女人回來,說是表妹,怎麼我從來沒有聽說他有這個表妹的呢?
志康會考成績雖然不太好,經過一年的中五重讀,終於升上中六。然後經過高級程度會考,最後勉強考進大學的土木工程系副學士課程。同時,大學學費難免為家裡經濟帶來負擔,他們一家的生活更需要節衣縮食。
父親為了養家,不得不更努力工作賺錢。可惜不幸的是,他結識了一群損友。地盤工作是一份薪金吸引,但沒有學歷要求,只要有體力和人脈關係,誰都可以做,所以在這行業裡,龍蛇混雜是在所難免的。
父親為了和行業裡的人建立好關係,不得不參與他們的聯誼活動。他們喜歡在週末下班後,聯群結黨去大陸的酒吧場所吃喝玩樂,或者是按摩推拿,一解平日在體力勞動工作上的辛勞壓力。
志康本來也很體諒父親,畢竟他每天辛勞工作,想要舒展經絡,放鬆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日漸過份,最初都是一兩個星期上大陸一次,但後來情況變得頻密,一星期內會上一兩次大陸。
農曆新年,是中國人重視的日子,一家人講求齊齊整整迎接新一年。沒想到,父親在大年初一那天也去了大陸,母親等待至通宵達旦,父親仍未回家。年初二的早上,父親帶了一個女人回家,那個女人是比母親更年輕的,手指上塗了鮮艷顏色的指甲油,嘴唇塗上粉紅色的唇膏,父親說那是他的表妹。
「原來爸爸還有一個表妹。」當天晚上,志康躺在睡房下格床,對着躺在上格床的妹妹說。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s3HjphMUe
「那根本不可能,從我的直覺來看,那肯定是個騙喝騙吃的大陸女人。」芷晴毫不客氣地說。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oUuYtDFrp
志康無言以對,他在反芻妹妹的說話,但很快就陷入睡眠。
某天,志康從大學回到家裡,時間已是晚上,父親也已經下班回家了。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cNgy9nxL3
「我怎麼知道她是騙我的?」站在家門外,準備拿出鑰匙開門的志康,聽到屋內的父親在吼叫着。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Z3xIQXt8g
「你這個人真是沒救了,是不是被那個女人餵了迷藥?」母親以怒氣沖沖的聲音回應着父親。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8zjpIhpdq
「那也沒辦法啦,錢沒了就是沒了。」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rir757J67
「你說得真輕鬆,生活已經不容易,你知道志康上大學的學費已經花了我們很多積蓄嗎?」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kv2pwuL9A
「那你現在要我怎麼辦?」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2LkVWxiLg
「……」
聲音靜止下來,志康深呼吸了一口氣,打開了門,踏進家門。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JNI5kz20H
「很餓了,可以吃晚飯了嗎?」志康裝作甚麼都聽不見地說。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hUl0Odd7M
「志康,你回來啦。飯已經煮好了,快點去洗手吃飯吧。」母親也若無其事地說。
這天的晚飯時間,志康和父母如常地圍在一起,大家看着電視機,默不作聲。芷晴因為讀書成績不太好,中五畢業後就去工作了。她在當一名餐廳侍應,每天輪班工作,上下班時間都不穩定,所以通常都不會在家裡吃晚飯,使高家的飯桌總是三缺一。
父母從來都不會把家裡的事情告訴志康和芷晴,畢竟他們覺得大人的事情不應該讓孩子們操心。只是二人都沒想到,這種做法只會令問題日積月累,情況變得更深刻嚴重而已。
9.2.2008 晴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yIcGGUkO0
今天有點傷心。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TaBI9ykz8
老公說的表妹,原來是在大陸認識的按摩技師,剛好對方想要來香港逛逛,就順道帶她回來。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nny60Hz2R
他說怕我誤會那個是小三,所以就編了個大話來蒙混我。但我寧願他說真話,也不想他對我說謊。
……
21.3.2008 陰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c4r5Ig8aP
天啊!老公被騙了,那個女人騙了他二十萬元。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88pBQnbYf
老公說那個女人的表哥有一家工廠打算撤手不做了,想要找人接手。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o2bYSdOoF
結果,老公問也不問我一聲,就把銀行戶口的二十萬元拿給那個女人,結果那個女人就消失了。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9F46WPHsC
為了這件事現在跟老公冷戰中。
……
23.3.2008 晴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pSKKjlEKL
芷晴被蒙頭拷上手扣,被警察押回家。警方說芷晴涉嫌販毒,所以要搜查家宅。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31s7JHaG2
我雙腳失去力氣,跪下了。怎麼回事?我在發惡夢嗎?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RSLmQzeNG
老公,你在哪?快點回家好嗎?我很怕。
當志康知道父親欺騙了母親,還被騙了一大筆金錢的時候,早已對他絕望透頂。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ehyuadhJu
誰不知父親死性不改,依然喜歡到大陸去消遣。因此,志康已經漸漸不想理睬父親,因為他的性格是不能容忍別人的背叛的。他決定了即使沒有父親,也要好好照顧母親。
而志康是個很有計劃的人,在大學畢業前,他早已為自己的未來著想,開始尋找工作。某一天,他收到一個電話,是一間土木工程公司對他提出聘請建議,使他內心感到十分興奮,他在想怎樣可以給母親一個驚喜。
夕陽映照,歸家途中,志康發現手機有多個未接來電,全都是來自母親的。志康立即按回撥鍵,電話很快就接通了。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KmkIdtvIW
「喂,媽,你打電話找我嗎?」志康這時仍在為他的受聘消息感到雀躍。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WewWM0wSi
「你知不知道妹妹出了事呀?」母親那不安的聲音從手機的聽筒傳到志康的耳中。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Nap71STyY
「欵?不知道呀,有甚麼事嗎?」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HIXAcJiEC
「她販毒呀。」母親的這句話,令志康的心情由天堂掉到地獄。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6tQIQXHJ6
沉默了好一陣子,志康回答說「好,我立即回來。」
當志康回到家中,只見母親一臉迷茫坐在梳化上。志康注意到家裡只有母親一人,所以他都不指望這時不知道身在何處的父親了。
「甚麼情況?」志康開口就說。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Z0EDgfnYk
「今天警察帶妹妹回來,被蒙頭戴上手扣的,說她在機場販毒。」母親像是累透了。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2ziWhjwFn
「那她現在在哪?」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12PjNWrMV
「不知道。」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hS3DQAldR
「機場販毒的話,可能在機場的警署。我們明天去那裡找她。」志康這時肩負起家裡的責任,因為他知道,家醜不外傳,他不打算向其他親戚尋求幫助,所以這時對於母親而言,能依靠而又能保持冷靜的就只有他一人。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o2ORW3JgE
這天,父親沒有回家,應該又去了大陸。
隔天一大清早,志康和母親乘坐早上第一班開往機場的巴士,於機場警署下車。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12ipAlshS
「請問,我家的人昨天被你們扣押了,請問可以讓我們看看她嗎?」志康踏進警署後,立即向坐在門口的警員查詢。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zOn1VP4t3
「名字是?」警察冷淡地問。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3aVcXcfCn
「高芷晴。」志康立即回答。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Oh5r75vgO
警員在電腦鍵盤上亂敲一番後,告訴他們高芷晴扣押在警署總部的毒品調查科,但今天應該會被送上法庭進行排期聆訊。
他們白走了一躺。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QcAPDteCG
當志康和母親步出警署門口後,母親的眼淚奪眶而出。志康看見母親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淚,顯得不知所措。他從口袋裡拿出紙巾,遞給了母親,然後把手搭在母親的肩膀上說:「沒事的。」
這時,志康十分痛恨父親,自己的女兒犯事被抓了,在妻子需要他的時候卻不在身邊,絲毫沒有盡過作為父親和丈夫的責任。在志康心裡,父親已經死了。
「女兒,媽媽很掛念你啊……」在巴士上,志康聽見坐在旁邊的母親在自言自語。他的心同樣難受,但他知道必須堅強,因為母親能依靠的人就只有自己。
根據機場警察的說法,芷晴應該會在上午十時在荃灣區域法院提堂,如果現在乘車去,應該趕得上,所以,志康和母親正前往該處。
24.3.2008 陰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SWN0Wuc2b
芷晴站在犯人欄,她低着頭,到最後,也沒有讓我看一眼她的臉。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5OPQZ7gGK
她被送到大欖懲教所,案件要還押侯審。
……
26.3.2008 晴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YAKwHwtL1
原來芷晴在不同銀行和財務公司貸款了差不多三十多萬元,我的天啊!
……
2.12.2008 雷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XG2nSqcCC
芷晴被判了二十年。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B7aFhw8WN
在我有生之年,還可以和芷晴擁抱嗎?還可以煮東西給她吃嗎?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8Edy1NWaU
她的前途沒了,在她出來的時候,究竟會怎麼樣?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jsKrkjwG2
對不起,芷晴,是媽媽做得不夠好。
父親在當天的中午才回家,一踏進家門,就問:「好肚餓啊,有飯吃嗎?」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OFutmRKSA
坐在梳化上的母親沒有半點反應,志康則在這天開始,沒有對父親說過半句說話,完全把他當作透明。
志康在房間裡搜尋妹妹的櫃子,然而他仍未知曉這是個潘多拉的盒子。他發現櫃裡藏着大量收件人是妹妹的月結單和櫃員機收據。他知道了妹妹在兩個月前已經開始向不同銀行和財務公司借錢,欠款數字遠遠超過志康的想像,經過粗略計算,她欠下超過三十多萬元。
「到底發生甚麼事?」第二天,父親去了地盤工作,只有志康和母親來到大欖懲教處,在探訪室內提着聽筒,質問着彼此之間有一面透明玻璃窗之隔的芷晴。 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aIHoghJ0r
「對不起……」芷晴在道歉。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1zlHMonGU
「我不是要你道歉,到底為甚麼你要做這種事?」母親激動地問,志康坐在母親的身旁,冷靜地聽着,眼雙注視着站在芷晴身後的懲教員所穿的制服。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dKbRto0fp
「對不起……」芷晴低着頭,在道歉。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iesNHdxfB
「你為甚麼借了那麼多錢?」志康單刀直入地問,芷晴聽見後顯得驚訝,把頭抬起來,但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JuDmrkxI5
「那些錢到底是給誰的?我找到很多你轉賬的收據,錢都是匯到同一個戶口的。」志康追問。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dAa38e38B
「是一個中學同學。」芷晴說。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xgjENtJKu
「中學同學?」志康以疑惑的眼神看着芷晴。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NwvDGG7gB
「之前他找我,說他在做投資經理,說那個月的生意額不夠,求我幫他,說一個月可以賺一倍,所以我就答應了。最初只是入兩萬元就夠,我看他是我中學同學,估計他不會騙我,我就信了。」芷晴說。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n9dgshd3l
「然後呢?」我繼續問。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LhU2S4Ufc
「之後他說,之前的投資有點意外,需要補倉,要再入二萬,他保証這次一定沒問題的,不然原來那二萬元會拿不回。我看他那麼有信心,我就再相信了他。」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orhgNo9MW
「然後之後一直以同樣的理由叫你去借錢,然後把借來的錢給他嗎?」志康問完後,芷晴點了頭。
志康幾乎要反白眼。他從沒想過,這個世界會有這樣的笨蛋,而且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XpuWu2BQR
「一聽就知道是騙錢的,為甚麼不找我們商量?」志康低下頭,左手蓋着左眼,右手依然提着聽筒說。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mi71OM9vy
「我怎麼知道會這樣,我只是不想連累你們啊!」芷晴繼續辯解。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KPKyHXZmC
「不想連累我們?這不就是連累了我們嗎?害我們都在東奔西跑了。」志康對於芷晴愚蠢的思考感到氣憤。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jtumP37Gh
「對……不起。」芷晴又再道歉,並開始流下眼淚。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JDenlGmVG
「所以你就去幫人運毒賺錢嗎?他們會給你多少報酬?」志康忍着淚水問。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xDGbMb6sW
「二萬元。」芷晴回答。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mbre6z8Ds
「你太傻了,你知道運毒後果可以很嚴重的嗎?你不想再跟媽媽擁抱嗎?你不想再吃媽媽煮的菜嗎?」志康把五指張開的左手放在玻璃窗上,母親拿出一張紙巾遞給了已經流下男兒淚的志康。同樣地,站在芷晴身後的懲教員也對芷晴做了相同的事。
志康大概了解了事情的觸發點後,開始進行資料搜集,希望可以找出欺騙芷晴的中學同學。即使不能替妹妹取回自己的金錢,也希望找出證據讓警方將那個騙子繩之於法,取回公道。
幾日後,志康仍在東奔西跑的時候,在手機上看到一單新聞消息,內容是有人報案聲稱被騙金錢,經警方調查後,於昨天拘捕了一名十八歲女性,被告人林嘉怡涉嫌以欺騙手段取得財產,受害者人數達六至七名,涉案金額達一百六十萬元,明天準備提堂。
林嘉怡,正正是騙取了芷晴大量金錢的犯人。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惡人終有惡報。志康鬆一口氣,覺得算是還了芷晴一個公道。
經過日月流轉,多次的上庭,芷晴從被捕至今歷時差不多九個月,終於來到高等法院接受判刑。由於芷晴被捕當時人贓並獲,即使只是作為販毒集團的一枚「棄子」,也毫無辯解的餘地,所以早已主動認罪,但求法官能夠從輕發落。
「被告人高芷晴,犯案時十八歲,是一名餐廳侍應。被告人沒有案底,中五程度學歷,與家人同住。就販運可卡因而言,上訴法庭在「HKSAR v Abdallah」一案中頒下判刑指引,販運四千至一萬五千克可卡因,量刑基準為二十六至三十年監禁。以本案的案情及涉案毒品重量而言,適量的量刑基準應為三十年。至於被告人相對年輕及過往沒有任何刑事紀錄的因素,以販運危險藥物的罪行而言,非求情因素。故此,三十年扣減三分一作為認罪扣減,即二十年監禁。本席在此宣佈,判處被告人就他所承認的販運危險藥物控罪,監禁二十年。」坐在法官席上的法官讀出了冗長的判辭後,使志康和父母都呆若木雞,他們都懷疑自己耳朵是否出問題。
志康感到難以置信,覺得世界原來是這麼的不公平。妹妹芷晴為了二萬元,賠上了二十年光陰;但欺騙芷晴,把芷晴迫上絕路的林嘉怡騙了人家總共一百六十萬元,卻只是被判三年。這成為志康一生之中最難以接受的事,世界太荒謬了。
一個人坐在殯儀館內的志康,憶起二零零八年十二月二日。
那天,當母親聽到了女兒被判二十年的刑期後,傷心欲絕,一輩子的眼淚彷彿一次過流光了。志康任由母親哭泣,在法庭上,在回家的車上,在路上,在家裡,志康任由母親哭泣。
志康看着母親那細小的身影,總覺得比起以前更顯消瘦,臉上失去神彩,人生彷似失去希望。而父親也只是跟在一旁,毫無作用。
回到家後,志康決定甚麼都不去想,他希望放空自己,希望睡醒後發現,一切都是一場惡夢。因為,志康已經累了。
那天晚上九時多,高家的燈全都熄滅了,所有人都累透了,他們都躺在床上了。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rAeEDh0zJ
但志康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一處四面白色牆壁,白色天花,穿着白色的病人袍。
按照警方調查所知,當天有鄰居發現高家的屋內傳出一陣瓦斯氣味,通知管理處後,便報警處理。警方和消防員到達現場後,便由消防員破門而入,並懷疑高家有人企圖利用瓦斯自殺。幸好發現得及時,志康才可以挽回性命。但不幸的是,志康的父母二人雙雙死亡。
志康的思緒變得混亂,因為捧在手中那母親的日記本,筆跡停留在二零零八年十二月二日那天。他知道,母親已經不能再寫下去。
他一直翻頁,一直翻頁,直至翻到最後一頁,發現了母親的筆跡。
「很想一家人簡簡單單、開開心心地生活下去」
不知道母親甚麼時候寫下來的字,那是一個非常卑微的要求。
志康想起母親在日記中一直提及的願望,「只要我們一家四口可以簡簡單單生活下去,我就覺得我很幸福了」、「希望這種歡樂的日子可以一直維持下去」、「最重要還是一家人齊齊整整」……
志康崩潰了,他聲淚俱下,跪在父母的照片前,整個額頭貼在地面。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YYN38cO9h
他在思索,為甚麼生活會這麼艱難?明明以前的生活是多麼純樸和無憂無慮的。
到底是誰把自己的家弄成這地步?誰是敵人?是自己的父親?車房老闆?大陸女人?芷晴的舊同學林嘉怡?還是自己?
不!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QtSUKjMng
並不是任何人的錯,都是錢。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sviNzGB1e
金錢使人失去人性,為了錢,誰都可以成為敵人。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nbUporHab
說到底,金錢掠奪了自己的家庭,萬惡根源其實就是金錢。
志康凝視着自己的雙手,突然覺得很骯髒,充滿血腥味。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pyadBE2Db
他向眼前父母的照片說:「對不起,只有我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