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發出不牢靠的嘎吱聲被推了開來，身著亮銀鎧甲的騎士緩慢步下石階。

酒保歐泰德瞥了一眼，這是今晚的第一位客人。還是稀奇的生面孔。

自從對街的新酒館‘躍動銀幣’開張以來，這家‘長劍’小酒吧便少有新客人光顧。

也可能是因為維特這個位於韋瑞恩中部，‘自由之境’西方的小漁港本就地處偏僻的緣故。

“那可真是一柄好劍啊。”

歐泰德不置可否地哼笑了聲，抬頭便看見發話的那名騎士在吧檯前坐下。

他不打算理會騎士的讚嘆。“這位客人，請問你要來些什麼？”

“那就給我來杯春麥酒吧。”新客人的聲音在頭盔裡互相碰撞，傳出來時顯得有些甕聲甕氣。

那身盔甲是由精鋼所煉成，造價不菲。酒保一面估量著它的底細，一面擰開酒桶的龍頭。

樸素耐用。至少比其他蠢蛋穿的那些鍍金上漆的花俏鎧甲實用多了。

龍頭汨汨流出麥酒酒液，在木杯外濺出零星液體。

這批春麥酒是自溫暖的南方運來的，麥酒的醇厚內混入了幾縷薰衣草芳香。

春麥酒釀造時會加入一些當地生長的花朵，使酒喝起來別具風味，清香四溢，卻也容易讓人忽略它本身的十足酒勁。

他將裝滿了紅褐色發泡酒液的木杯端至客人面前，同時聽到騎士這麼說。

“我的劍術導師曾告訴過我：每把劍背後都有屬於它自己的故事，必須要懂得劍的本質，才能使得一手好劍法。”騎士拉開活動式的下半面甲，仰頭喝下麥酒。“不知閣下是否願意告知我這把劍的故事？”

他光潔的下頷出賣了他的年齡。遠比歐泰德所料想的年輕，約莫是十五、六歲，男孩還沒開始蓄鬍的年紀。

這是個有教養的孩子，但是歐泰德只是好脾氣地再次重申。

“這位大人，我想您要失望了。這把劍不過就是一把裝飾用的——”

年輕騎士開口打斷了他。“我想閣下也知道，這種說詞是敷衍不了我的。”他再次啜了口酒，喉間咕噥一聲。“我能感覺它在呼吸。那的的確確是一把好劍。”

真難對付。酒保在心裡咒罵，卻不由自主地跟著望向身後牆上的那柄劍。

煙藍色的劍鞘上未見任何雕飾，只是在油燈下反著有如霧藍海面般的光澤。精鋼的劍柄上鏤刻著許多擁有魔力的守護符文，中央鑲嵌上的紅寶石恰如鴿血一般紅潤。

在不懂得使劍的人眼裡，這不過是把值幾袋金幣的裝飾品。在劍術行家眼中，卻是一件專精於殺戮的藝術品。

那小子說的沒錯。他的這柄‘龍息’確實是一把極好的寶劍。

歐泰德伸手取下那把劍，小心翼翼地就著劍柄將它抽了出來。他幾乎還能聞到血與硝煙的氣味。

以龍骨與鋼冶煉而成的龍骨鋼特別打造，使它的劍刃宛如一片銀藍色的堅冰，輕薄鋒利得能夠輕易切開岩石。

連龍族最引以為傲的龍鱗，在它面前充其量也只能是一張脆弱的紙。

這把劍更曾以無數的龍血潤洗，因而獲得‘龍息’的名稱，意即使龍安息於地。

騎士的嗓音飄渺地穿透酒保的思緒。“這柄劍肯定有著許多精采絕倫的故事吧。”

“是啊——可多著呢。”歐泰德微笑了起來。“它曾屬於一個驍勇善戰的獵龍者。”

接著他把劍扔到吧檯上。“現在它是屬於你的了，小子。”

“閣下何出此言？”騎士驚訝地說，語調裡透出幾分少年獨有的稚嫩。

“我曾立下誓言，若有人能引得我親口承認這把劍，我便將‘龍息’交付給他。”

歐泰德微微躬身。“我想大人您就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騎士癡怔片刻，隨後也跟著笑了。“不，我親愛的閣下。”他摘下頭盔，露出那對紫晶般的美麗眼瞳，看上去意外的面熟。

“我自然是想要這柄劍。”少年金色的頭髮如傾瀉的陽光般亮澄，他扒了扒瀏海。“不過，再好的劍，若是失了能夠揮動它的劍士，那又有何意義呢？”

他交錯十指，身姿挺拔。“要我說，閣下和它組合起來才是一柄完整的‘劍’，一把我夢寐以求的寶劍。”

酒保忽然憶起，他那已逝的王正如眼前這位少年一般模樣。

他不會認錯的。那頭如熔金般的金髮，和總是在笑的那雙羅蘭色眼眸，還有那張羅德里克家標準的英俊容貌。

歐泰德直望進年輕騎士的眼裡，悄聲問了一句。“您究竟是誰呢？”

縱然他早就知道答案了。

面前的那個孩子不疾不徐地自懷裡掏出一個玉石紋章，上頭雕了隻傲氣昂揚的獅子——那是當今王室，羅德里克家族的徽飾。

“我乃當今國王，寇爾斯·羅德里克之子，蘭洛·羅德里克。”少年與生俱來的威儀令他外表看上去成熟不少。“我就直說了——我希望閣下的劍與忠誠能為我一人而舉，歐泰德·瑟修斯大人。”

王子向上揚起一個漂亮的笑靨。

“或是應該稱呼您，首席獵龍騎士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