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7月21日,02:45,美國森特勒利亞──炸彈的密室。
「外星……人類?」面對著眼前的女孩,聆聽著馬克斯的說話,艾梅的常識徹底崩潰了:「你……你是指這傢伙是混合體?是外星人與人類的……混合體?怎可能?」
她不想注視她,可是她的眼睛不受控制,無法從這被稱為炸彈的女孩上移開。艾梅看到她的皮膚像嬰兒般細滑,但顏色慘白得就像患了白化症的人類,這使她本來應該像個洋娃娃。然而,當艾梅看到她的四肢、耳朵及雙眼時,就知道這孩子是一頭怪物了:她的雙手跟雙腳一樣,只有三隻手指,而且不管是形狀還是粗幼,都令人無法判斷到那手指的名字;而她的耳朵則像魚鰭,看起來如同童話故事裡所描繪的水妖般。不過,這些都不是令艾梅最訝異及難受的。
最讓她厭惡的,是那被污染了的靈魂之窗。
艾梅觀察這個女孩時,發現到她的左眼就像普通的人類一樣,長了一隻正常、帶著藍色虹膜的美麗眼睛。可是當她看往那被女孩的長髮擋住了的右眼時,她卻看到在那些髮絲之後並非長了一隻眼睛──那對於外星人來說也許「是」,但對於艾梅來說,那更像一個被黑色污染、沒有半點白色的「巨大玻璃球體」。她看不清楚這「球體」旁邊究竟有什麼,又或者那裡的皮膚狀況究竟為何,可是她知道這個「球體」正凝視著她,並且打量著某些事情。
艾梅不認識眼前的女孩,但她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認為對方想殺死她。而當她記起了馬克斯的說話:「我們這裡就有一位『實驗品』能夠做到類似的效果,卻無法在沒有隔離的情況下讓特定的『物品』爆炸,而且『物品』的種類也很小。」他又沒有回答那「物品」到底是什麼時,她便馬上全身一震,腦中只想到逃離這裡。
雖然艾梅很好奇這個被稱為炸彈的女孩除了外型之外,究竟還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她更想活下去,繼續她的研究。
不過,雖然艾梅這樣想道,但馬克斯的反應卻與她截然不同。他不但沒有害怕炸彈,甚至走到她的身邊,一邊輕撫她的頭髮,一邊展露出友善的笑容,就像只是在撫摸一隻乖巧的小狗般。而炸彈也以微笑回應,就像一個隨處可見的人類女孩一樣,這使艾梅更加吃驚。
馬克斯道:「我沒想到妳單單從我提出的詞彙就理解到這一點。就像妳所言般,這孩子的媽媽是人類,但『爸爸』是外星人……嘛,事實上我也無法確認她的爸爸是一名男性,始終那是外星人。」
艾梅還是感到難以置信:「究竟……是什麼回事?外星人真的存在?可是那些生物又究竟是什麼東西──等一下。」她停頓了一刻,雙手開始下意識地互相摩擦:
「外星人跟人類男性一樣,擁有精子?」
馬克斯眨眨眼睛,然後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跑出來了:「一般人應該會認為這孩子是外星人強行把孩子輸入到人類女性體內的結果,但妳想到的是她的媽媽與外星人進行交配,這是什麼又前衛又浪漫的思考方式!真是完全沒想到啊!」
「所以,」艾梅停下雙手的動作,蹙起眉頭,沒有因為他的興奮而產生特別感覺:「她到底是怎樣……降臨到這個世上?」
馬克斯摸一摸自己的頭髮,拍一拍炸彈的頭後便站起來,走出了她的房間,回到光明之中。他在離開時繼續解釋:「根據我們多年來的相處後,炸彈根本不清楚自己是怎樣出現,但她曾經聽過她的媽媽說,她確實是跟她的爸爸相愛了,因此是經由『交配』的可能性很大。」
「那麼外星人就跟人類一樣──」
「嘛,」馬克斯打斷了艾梅的回應,示意她走出房間,而艾梅也照做了:「我也不知道應否稱那些東西為精子,始終外型跟精子完全不同,但可以確定的是牠們擁有『交配』的意識。」
「真是……無法想像。」艾梅走出房間時再次轉頭看了炸彈一眼,而炸彈則歪頭,如同好奇的貓味般。不過,馬克斯沒有再給更多的時間讓她們理解對方更多了。他笑著跟炸彈說了再見,說了很快會再回來後便把沉重的鋼門關上了。
門關上時,艾梅問,雙手又一次因好奇心而摩擦起來,這令馬克斯覺得她很有趣:
「那麼她遺傳了外星人的什麼?我指除了外型之外的事。」
「妳應該想到的。」馬克斯充滿自信地反問:「聲學、『物品』、爆炸、炸彈、還有裡頭的血腥味……這些線索仍不足構成妳的答案嗎?」
艾梅沒有回應,只是一臉難受地看著馬克斯,在心中默默地回答這問題的答案:
「炸彈,能夠讓生物爆炸。」
可是,她是怎樣做到?打指響?拍拍手?還是尖叫?艾梅想道,卻不肯定哪一個是答案。
馬克斯在此時看了看藏在白袍手袖裡的手錶,跟正在煩惱的艾梅道:「時間過得真快,我們要加快行動了。」話音剛落,他已經往前邁進,而艾梅則沒頭沒腦地跟上。
「我們有什麼要趕上嗎?」她問。
馬克斯以笑回應,答非所問:「在觀看之後的東西前,我想知道妳對炸彈的看法。」
她停止思考。「看法?」
馬克斯又摸摸自己的頭髮,這讓艾梅猜測這是他思考時的小動作:
「妳……認為她是人類嗎?」
「不是。」
艾梅馬上回答,這使馬克斯呆住了。
「妳不用再三思考嗎?那始終……」馬克斯繼續問:「是人類的女兒啊。」
「她不是人類,也不會是人類。」艾梅再次重覆,但這次多了一些補充:「不過即使不是人類,她還是『生物』,而『生物』就應該擁有生存的權利,這是作為人類的我所想的。」
馬克斯聽得出這話的矛盾:「那麼,作為科學家的妳呢?」
艾梅眨眨眼睛,好像覺得他的問題有點無稽,於是這一次輪到她反問他:
「你認為實驗用的白老鼠是什麼?」
「是英雄!」馬克斯激動地回答後才發現自己失態了:「抱歉……很奇怪吧?」
艾梅笑著搖頭:「你說得沒錯。牠們是英雄。因此那個女孩也跟白老鼠一樣是科學界的英雄,應該被人類尊重,擁有人類應有的自由及權利,而非被稱為『實驗品』。」
艾梅直視馬克斯的棕色眸子,展現出美麗的笑容道:「這就是我對任何生物的想法。」
馬克斯也笑了:「聽到妳的答案我很高興,只不過……再容許我多問三個問題,因為有些事情是我必須肯定的。」
「請問。」艾梅笑著答。
「問題一:對於『因實驗而犧牲的白老鼠』,妳的看法是?」
艾梅根據她日常的處理手法回答:「我不認為那不是不幸,也認為責任應全部歸咎於人類身上,可是……英雄的最後下場一般是壯烈犧牲。所以我會懷著敬意為牠們默哀,並發誓不會重蹈覆徹。」
馬克斯猛然顫了一下,但沒有作出回應,只是繼續發問:
「問題二:假如那白老鼠擁有殺害人類的超自然力量,那麼妳會如何看待牠的生命?」
艾梅笑了:「如果牠擁有力量的途徑是因為人類的錯誤造成,那麼人類就只能默默承擔。如果那是天生的能力,那麼人類就應該教導牠如何使用這種力量:不管在中途會有多少人類犧牲。當然了,我認為在教導時必須要招募任何自願人士,並向他們講述風險。」
馬克斯這次點點頭,提出最後的一個問題:
「問題三:假設……這是假設。假設妳的實驗室中只有兩隻白老鼠,而妳正進行一個限時的實驗。如果妳無法在限定時間內把藥物注射到白老鼠身上,妳那精心製作的藥物就會被白白浪費。可是,妳不知道藥物的副作用是什麼。那可能會讓白老鼠變形,甚至死去。而現在,妳就要把藥物打到其中一隻白老鼠身上,但奇怪的是那隻白老鼠竟然擁有了智慧,會跟妳說我不想因實驗而死去,那麼妳會怎樣對待牠?」
這一次,艾梅稍微動了腦筋。「我會哭,晚上甚至會作惡夢。」
「什麼?」這讓馬克斯意想不到。
「如果我那時候因為那白老鼠的話而停了下來,決定使用另一隻白老鼠進行實驗的話,那麼我想我再也無法進行生物上的實驗了。因為我做了對不起那隻沒有智慧的老鼠的事情。」艾梅誠實地回答:「所以我會無視那隻白老鼠的說話,繼續進行實驗。我寧願自己哭個不停地在晚上作惡夢,也不願意因為私人感情而害死另一隻白老鼠。生命是平等的──」
「不管那是否擁有智慧。」馬克斯緊接著她的話道,使艾梅笑了。
「不過,事實上這些問題根本沒有正確答案。」艾梅道:「當科學家選擇了生物學時,就必須面對生命的離合,也必須跟道德觀念作對。」
「妳說得對。」馬克斯回答後便在一道銀色的門前停下了。艾梅往門看去,只見上面掛住一塊寫著「馬克斯.米勒」的牌子,以示這門後的就是他的房間……當艾梅想到這裡時,她的思路因為這個全名而產生了短路,可是她卻想不到原因。她只是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一樣,而這個名字出現於那個地方,是象徵著這個人一生的成就。
「到底在哪裡看過呢?」艾梅想。
「接下來我要妳看的東西,也許會讓妳把妳剛才所說的全部道理都推翻,但這就是事實。」馬克斯取出了匙卡,在密碼鎖上擦卡前顯得非常猶豫:
「不過,我想妳最後還是會成為我的同伴吧?艾梅。」
艾梅因為他叫了自己的名字而愕視他,並把他開門的動作全都映入眼簾,沒有為他所說的「東西」而做好心理準備。而當門向外打開的瞬間,艾梅聽到了人類的慘叫聲……
「為什麼會有……」她輕輕地吐出了疑問,慢慢地步進房裡,可是當她的眼睛看到了那些正在房內發光的顯示屏時,她的腳步又止住了。
她理解到,眼前的是一段實錄。
馬克斯也走了進去,但這一次他再沒有說話了。他只是關上門,任由房內的慘叫聲繼續響個不停,任由艾梅以自己的常識去理解螢幕上的畫面:
「不要……求妳放過我……」艾梅聽到這些聲音時,為「實錄」這個詞彙加上了形容及描述:
是一段一個男人正向女孩求饒的實錄。
可是,女孩沒有聆聽那男人的說話,只是一步步的接近他。
「請妳放過我吧……放過我──」
接著,就在男人的哭喊聲持續時,她終於聽到一把男人之外的聲音:
「抱歉──」那是一把女孩子的聲音。
雖然那低沉,可是那確實是一把女孩子的聲音。然而,「為什麼這麼悲傷?」艾梅想道的這個瞬間,男人在聽到這把聲音的這個剎那,他的身體……
「劈裡!」
爆開了。
2005年7月21日,07:45,美國森特勒利亞──秘密實驗場所。
「噁……噁!噁噁……」莫特的嘔吐聲雖然傳遍四周,但他的同伴都沒有因此而感到不耐煩或覺得他沒用。相反,他們因為他的嘔吐而認為自己非常厲害:
在面對那些「東西」後,自己竟然沒有跟他一樣在嘔吐。
安慰著莫特的是他的好友蒙卡。他一直輕撫著莫特的背部,希望這會令他舒服一點,可是這對莫特來說根本沒有半點作用,莫特繼續任由自己的嘔吐物跌在以金屬砌成的長廊地板上。而隊長赫斯及隊友蘭狄爾則蹲在那些「東西」的旁邊,嘗試去理解那些剛才被自己擊斃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這些是牠們的血嗎?」赫斯指著那些從「東西」的傷口處滲出來的綠色黏稠狀液體,一臉認真的問道。這使蘭狄爾思考了一會:
「其實毛蟲的血也是綠色的,所以這些是牠們的血也不奇怪。」他的回答就如同事不關己般,這讓赫斯或多或少也感到了羨慕:他為何在面對這些東西時,依然顯得這麼輕鬆呢?
赫斯嘆了口氣,繼續觀察眼前的「東西」。他的視線慢慢地離開那道很深的傷痕,轉移到那些未被綠血污染的地方,只見那裡「東西」的表面如同老人的皺紋般凹凸不平,顏色慘白。赫斯把這些事物稱為牠們的「皮膚」。
接著他嘗試找出牠的『頭部』,卻找了很久都沒發現,直至蘭狄爾的提點他才明白原來這「東西」的頭部就在傷口的不遠處。赫斯發現時還非常驚訝地叫了出來,只因那顆頭小得頁命,大概只有人類的半個頭顱般大,而且大部分面積都被兩顆純黑色的光滑球體所佔據,看起來根本不像頭顱。赫斯根據自己看了多年X檔案的經驗,判斷那兩顆黑色球體為眼睛。
再之後,赫斯想找出牠的嘴巴及鼻子,但最後他只在眼睛之下找到一張小得可憐的嘴巴,沒有發現鼻子。
「看看這些。剛才被牠們攻擊時也沒有發現原來牠們的武器這麼長。」蘭狄爾這時開口,使赫斯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手上,卻只見他指著這「東西」的其中一個末端。這個末端連接著三條又長又鋒利,看起來很像劍刃的物件,於是赫斯將這物件稱為爪子。
隨後,赫斯很快就發現到這東西的身體非常柔軟,體內似乎沒有任何骨骼,但牠卻擁有比身體還要長的四肢,以及這些鋒利堅硬的爪子。
「這『東西』究竟是怎樣活動的?」赫斯一臉疑惑地問道。
「你應該問,這『東西』到底是什麼。」蘭狄爾回應。
「嗨……你們發現了什麼嗎?」莫特的聲音此時響起,讓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頭一看,只見蒙卡陪著一臉將死的莫特走過來,兩人都捏著自己的槍,一副能夠繼續執行任務的模樣,這使赫斯不禁會心微笑了。
赫斯道:「我個人認為,把這些東西稱為『怪物』是不適當的。」
「那這些是什麼?」莫特一臉不解地問:「『異形』?『鐵血戰士』?但『鐵血戰士』比起這東西還帥氣──噁……」他在說話時自然地掃視了「東西」一眼,結果話就此被嘔吐感打斷了。
蒙卡輕撫他的背,以示安慰。
赫斯繼續道:「我想這東西的性質跟『異形』及『鐵血戰士』是差不多的。而最有趣的是,要形容這兩種電影生物一般都會使用──」
「外星人。」蘭狄爾終於忍不住打斷赫斯的超冗長理論,結果換來了赫斯的怒瞪。
蘭狄爾聳肩:「你的廢話太長了。」
「好吧。」赫斯又一次嘆氣:「我想牠們就是所謂的外星人吧?雖然還是讓人難以置信。」
「你的樣子看起來卻沒有這是『難以置信』的感覺。」
莫特一邊按捺著嘔吐的心情一邊道,於是赫斯聳肩,無視莫特的說話繼續說:
「不管這是什麼,我們的行動也要繼續──」
「以剛才的情況來看,我不認為艾梅博士仍然生存。」一直沉默的蒙卡終於提議:「我們應該先回到地上跟總部匯報這裡的事並得到下一步指示才決定行動。」
「你說得對。」赫斯站起,重新握回自己的槍械跟眾人道:「另一方面,雖然我們打死了這幫外星人,卻不知道牠們還有多少同伴,而且剛才於升降機外傳來的巨響也──」
「轟!」就在這個時候,眾人曾經聽過的巨響又開始了。而這一次大家都終於能夠肯定,那聲音並非來自於升降機的外面,而是來自升降機的上方:
「轟!」
聲音就像剛才那樣不停地持續,而獵豹部隊的所有成員都因而慢慢退後,雙手早就舉槍向已被綠色鮮血及外星人屍體沾污了的升降機瞄準。
「轟!」這一次,巨響出現的頻率比剛才都要強及快,這使莫特感到更加害怕。
「轟!」至於蒙卡只想藉著聲音去判斷製作聲音的生物是什麼,又或者那生物究竟在做什麼,可是到了最後他還是什麼都猜不出來。
「轟!」至於蘭狄爾及赫斯只是靜靜地等待,等待著那生物的出現──
「轟轟轟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響遍整個恐怖份子的基地,升降機的頂部瞬間被壓毀,可是眾人卻看不見任何東西從那裡跑了出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嗚啊!」
「莫特!」莫特問道的瞬間,他的身體突然浮起。他感到某些東西正包圍他,抓住他,可是他還是看不到抓住他的究竟是什麼。不過在旁邊的蒙卡則看得一清二楚了:他並非看到了對方的身體,而是看到對方存在的證明,因為牠把外星人的屍體都壓壞了。
看到這個情況,蒙卡馬上想到對方是懂得「隱形」的生物,於是便向被壓壞了的屍體上方開槍,子彈就這樣刺入了某些無形的東西體內,綠色的汁液從而爆出,生物大聲慘叫,連忙把莫特扔到一旁。誰知,正因為牠的舉動如此,讓莫特的背部撞上金屬牆壁,並且「砰」的一聲巨響,才讓蒙卡發現到對方的另一個缺點:
「滋滋……」蒙卡發現到,巨響響徹基地的須叟間,隱形生物的生體傳來了如同被電流經過的光線,使他隱約地看到了牠的外型。
可惜的是,發現到這一點並沒有馬上幫助到獵豹小隊把隱形生物打敗。生物在移動時繼續壓扁地上的外星人屍體,這令赫斯立時知道生物正向他們衝來。赫斯隨即下令隊友們向後跑,可是莫特卻因為碰撞而無法動彈,只能在地上聆聽著蒙卡及赫斯呼喊著自己的聲音,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往另一個方向愈跑愈遠,以及迎接因為意識模糊而到來的黑暗……
「究竟……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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