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鬼傳(卷一)：口吃煉鬼 - 九。學院命案！

戈穹所原以為會無所事事到只能拿樹枝挖地寫大字的日子，才過兩天。

這晚，闇雲休假，冥達風塵撲撲的到訪山中小屋時，戈穹就正在屋前寫大字。

「雲師呢？」冥達看似焦急的問。

戈穹指著小屋，說：「煮飯。」

「雲師！」冥達匆匆越過戈穹，打開門就張聲問：「那兩小鬼有捎消息回來嗎？」

穿著圍裙的闇雲，拿著鍋蓋急急步出來，「我倆兒子？沒呀！怎啦？」

「學院出事了。」冥達臉色凝重說。

闇雲神經一疼，急問：「出啥事？」

「有個學生…」冥達沉重的頓了一下，續說：「死了。」

「啥？」闇雲大叫了一聲，「在學院裡死的？」

冥達點頭，「現在全部學生都被隔離，我還以為他倆趕得及通知你。」

「怎麼會出命案了？」闇雲扶著額，擔憂的說。

「不知道，我正趕去現場。」冥達說：「路過這便順道告訴你一聲。」

闇雲愕然的抬頭，「學院出命案怎麼會是你去？」

「他們懷疑是煉鬼做的，便找我去鑑定一下。」

「煉鬼做的？」闇雲對此更加愕然。「不…不會是學生幹的吧？」

「希望不是。」冥達說完，便站了起來往大門走去，「那有消息再聯絡，我先走了。」

「等…」戈穹情急得撲上去拉住冥達。

冥達愣了一秒，問：「啥？」

「我…我能去嗎？」戈穹氣弱如絲的問。

「你想去？幹嗎？」

戈穹深吸了口氣，道：「我…擔心留…跟望。」

冥達縱然絕對十分驚奇於戈穹的主動要求，但安全起見還是狠心了。「你擔心也幫不了忙，留在家等我消息。」

戈穹垂下頭，雖說他真的很希望可以去學院親眼看看翼留與翼望，但冥達的拒絕也屬意料之內，故他聽話的低聲說，「也對。」

「讓戈穹去吧！」闇雲這時說。

冥達表示驚訝。

「難得他自己有想做的事，給他個機會吧！」闇雲像是看到兒子終能自立而一臉自豪的說著。

冥達換個角度想，想自己既不能保護戈穹一輩子，又想他自立甚至能擔起重任…就算這樣也不能如此輕易答應。他扣住下巴，半真半假的提出條件，道：「你得用原型去。」

戈穹聽罷掐一把汗，「原型？」

「當然，我無緣無故的怎麼會讓個人類跟在身邊？況且你以為頂著人型去，我那群小的就會認不出來嗎？」

戈穹於是慘兮兮的瞄向闇雲。

闇雲的嘴角，被那微嘟起的嘴兒惹得無法抑止的上揚。

冥達受不了的翻個眼，「雲師，你少笑得這麼噁心了，在談正事。」

闇雲卻早把正事換了個方向，只興奮問道：「你看到沒？」

「看到。」冥達嘆息。

「看…什麼？」戈穹來回問起兩個猶如讓自己重生的恩人，滿是不解。

「沒，有位白痴先生為了自己終被依賴了而開心到中獎似的。」

闇雲更正。「是開心過中奬！」

戈穹呆了下始明白過來，遂腼腆的笑了笑。

闇雲對冥達說：「你看他這副人蓄無害的模樣，誰捨得欺負他嘛？」

「你忘了他之前過的什麼日子？」

「有你罩著，你那班小的不敢動他。」闇雲始終不負戈穹所望的幫忙游說道：「而且讓他實地跟你學著也是件好事。」

冥達本來就沒打算多為難戈穹，但還是要順勢多提些要求。「能聽話不亂走嗎？」

戈穹露出個半月形的笑容，猛點頭。

獲得首肯後，闇雲也即刻如箭般轉身跑進戈穹的房間，邊喊道：「我趕緊先替你收拾幾件衣服。」

「謝。」戈穹朝房間大喊。

冥達大感疑惑的問戈穹：「雲師怎麼變得越來越老媽子？」

戈穹只笑得相當感激。

不消一刻，頂著煉鬼原型的戈穹，已跟冥達出發往曜之光學院的途中。

看戈穹在空中拍動著羽翼的姿態，雖不至於太熟練，但已夠冥達頗為既感動又感觸的說：「記得來學院區時，我仍得抱著你來的呢！」

「嗯。」戈穹當初也沒想到才幾天，自己就開始對這一身黑習以為常。

冥達沒忘記初來學院區時，戈穹那會兒的歇斯底里，故關心的問：「會怕嗎？要返學院耶。」

「還好。」戈穹小聲說。

要說不怕重返那個滿是悲慘回憶的地方，那是騙人的。

戈穹也甚意外自己竟會衝口提出要求，不過當時聽到向來嚴守大政府法例的學院攪出命案，煉鬼族又是首當其衝的嫌疑犯…他不是相信命案是雙生子所為，卻又忍不住擔心作為混血煉鬼的他們也許會有被誤會的安危。

而最重要的是，他也擔心這件事情與哥羅…即是表弟有關。

戈穹自知不擅去表達這些模稜兩可的感覺，所以看來還是親自去探個究竟比較省時省力吧？

心思轉了幾百回的戈穹，被冥達的呼喚聲挽回來，「哎！在想什麼？」

戈穹搖頭。

「有什麼就試著說，我有的是耐性聽你說完。」

聽冥達說得言之鑿鑿，戈穹輕笑。

「懷疑我？」

戈穹並沒懷疑過，想冥達可能真都把所有的耐性都用在自己身上吧，故他真誠的搖頭。

冥達這才滿意的放過他，然後又滿嘴關心的問：「累嗎？要不要休息？」

戈穹再搖頭，笑著想冥達不也越來越像個老媽子嗎？

冥達那頭又交代起來，說：「之後遇上任何人或煉鬼，我都只會說你是我從北區救回來的混血煉鬼，再讓你跟著我，所以你自己千萬不要提到父母是誰，知道嗎？」

戈穹自從明白母親被抓進煉牢、父親又失蹤的事後，便了解當初闇雲提過的巨變，便是自己的身世一直都不能曝光的理由，所以點頭應允之餘，接著問：「雲師…也…也不能提？」

「可以直說在他那寄住，他那地並不是秘密。」冥達說。

戈穹無所謂的點頭，他也是知道闇雲在家的周圍設下結界，不過是為了保有個可以使自己完全放鬆的空間，而不用擔心隨時受到找晦氣的攻擊罷了。

總之，要矇混過去，說什麼都不知道就可以了吧？

這時戈穹往前一看，見曜之光學院那高聳的外牆原來已映入眼廉。

雖說是防衛作用，但這幅高到十層樓之高的外牆，記得當初要日以繼夜的待在裡頭，真少不免有身陷囹圄的感覺。

戈穹在與冥達落了地後，見學院大閘門的門前已聚集了十幾隻煉鬼，他在當中認出了前兩天才在樹林見過，那一手便抓著揮動中的鞭子的褐髮煉鬼。

褐髮煉鬼正走過來，並在瞄了眼戈穹之後，問冥達：「這誰？」

冥達照著劇本說：「他叫戈穹，是我早幾個月前在北區救回來的，見他蠻聽話的便留下來，想以後在地面辦事多個跑腿也不錯。」

褐髮煉鬼點點頭，朝戈穹伸出手說：「我叫紅翔。」

戈穹瞄了冥達一眼，見他點頭，才弱弱的伸出手，輕聲說：「你好。」

紅翔看戈穹怯怯懦懦的模樣，不禁皺起眉頭，語帶猜疑的問：「他真沒問題嗎？」

「他會有什麼問題？」冥達反問。

「他這副隨時都能嚇死的樣子，就在地面長大也不可能這樣，看來你真要對他多加調教。」

「對，他就是被欺負大的，所以我才看不過眼想把他教好。」冥達誇張的點頭，一臉像是終找到知心，只差沒來個感動流涕的說：「紅翔，你果然很懂我。」

「演過頭了。」紅翔反個白眼，再不可置信的問：「可是你說北區裡居然有煉鬼族被欺負大？」

「他…」冥達憐惜的看著戈穹說：「孤兒，養父是個人類。」

紅翔當場以自己的認知理解，「又是哪個混蛋玩完女人連屁股都懶得擦？」

「也許。」冥達答得含糊，是覺得說到這已夠掩住這班煉鬼對戈穹背景的好奇了。

紅翔掛著個任誰都該覺得狠毒的表情說：「行，若有機會找到那個留種的混蛋，看我不抽到他以後玩不到女人才怪。」

戈穹卻安心的發現，紅翔原來也是個富有正義感的煉鬼。

冥達領著戈穹與其他煉鬼再寒暄了幾句，便聽到陣"隆、隆"聲。

戈穹心頭一緊，想自己原來對閘門移動的聲音仍有些許懷念。

「鬼導大人。」一名穿著西裝，腰身挺得直直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後面跟著幾個人。

「莫校長。」冥達說。

校長仍然是當年就很關心學生的莫校長？戈穹內心為此又湧出輕微的激動來。

「很感謝你前來協助破案。」莫校長說。

「盡力而為。」

「那先進去再說。」

莫校長帶眾煉鬼向宿舎的小樓走去，不過如何分配床位並不重要，反正戈穹就是得跟在冥達身邊同房便是了。

「要先休息嗎？」莫校長頂著亦謙亦恭的態度問。

與紅翔相視一眼後，冥達說：「我們想先去看那個學生。」

莫校長遲疑了一下才應允。

冥達站了起來，問戈穹：「去嗎？」

紅翔爭先對冥達說：「哎！待會把他嚇昏了，別想我會幫你抬回來。」

冥達只將目光定在戈穹身上，說：「你說能行便行，我相信你已經能自行判斷。」

戈穹被這番充滿信任的話而激勵，並努力把害怕的情緒擊退，將之換成勇氣與膽量，最終點頭。

冥達看著那張幹勁的臉，著實可以說是老懷安慰。

「我們三個，行嗎？」紅翔唯有轉身對莫校長說。

「可以。」莫校長與一名年輕又長得秀氣的男導師領頭，說：「這邊。」

根據莫校長提供的資料，遇害學生名為流基，男，十六歲，沒有能力的純人類，說在前晚學校假期完結返校後，當晚就倒斃在草叢裡頭，身上沒半點傷痕，像是心臟毫無預警就停止了一樣。

「已排除暗病的可能？」紅翔問。

這名喚作銘汝的導師看來終究有畏懼到煉鬼的惡名昭彰至會閃閃縮縮的說：「他…無相關的病歷紀錄，而且…大督察說…煉鬼有能力可以…可以隔著肚皮將內臟掐…掐…」

冥達見他噁得說不出來的模樣，猜問：「內臟被掐爆了？」

銘汝果然打了個明顯的震抖，然後挺直起望能增加自信的腰身，說：「是的。」

「真的沒傷口麼？」

銘汝搖頭。

莫校長擰起眉心瞟了銘汝一眼，似乎對其表現不太滿意，然後對冥達說：「至少他身上並無被認為是致命的傷痕，直至驗屍時才發現他身體裡大部份內臟都已潰爛。」

「了解。」冥達說。

陷入沉默好一陣子，他們來到一間寫著"醫療室"的房間門前。

莫校長說：「到了。」

銘汝急急腳的先上前開燈。

強烈的白光卻使得三隻煉鬼都忍不住閉眼別過臉。

銘汝見冥達那個繃緊的下巴，領悟自己做錯事而相當緊張。「對不起。」他心一急，反射性的又把燈關掉。

「呀！」銘汝又發出陣尖聲慘叫，退後時再撞上後面的木櫃而又響起"呯"一聲。

「你幹什麼？」莫校長壓下聲音，憤然罵道。

"撻"，房間裡重新回復了光明。

「我勸你，不要把燈開了又關。」紅翔被這人類的愚昧搞得快爆發了。「一陣就好。」

「是…是…」導師倚著牆說。

紅翔又說：「沒人告訴你，我們的瞳孔從光轉暗時會發光的嗎？」

戈穹這才知道，原來導師在關燈時被身旁的紅翔那對血色的瞳孔嚇得大叫。

「是。」銘汝臉色灰白的應道。

冥達看情況有點僵，為怕紅翔忍不住掐上銘汝的脖子，便說：「算了，辦事要緊。」

紅翔只不高興的瞪了冥達一眼，沒回話。

冥達讓莫校長繼續指路。

「不好意思，他初來乍到太緊張。」莫校長沒忘在生死關頭，仍護著下屬說。「他是我們的實習導師，這學年才從加仳諾域過來，剛來不久又遇上這種事，難免徬徨些。」

「所以沒見過煉鬼？」冥達扭頭湊近銘汝，挑起戲謔的眉頭問：「聽說加仳諾域蠻和平安定的，幹麼跑過來泰諾保域工作？找死嗎？」

「我…」銘汝發了個單音後，沒了下文。

冥達莞爾一笑，只因他從這叫銘汝那眼鏡後的一雙明目裡，有看到它們一閃而逝的固執與不服氣。

"嚓"，莫校長這時已用鑰匙打開了走廊最裡面的一間內室。

戈穹在門被打開的那一刻，被空調機制冷的低溫凍得直發抖。

房間裡面，有個白色的布簾屏風。

屏風後面，病床架上面，躺著個被白布蓋住的人形物體。

戈穹很自然反應的伸手抓住冥達的衣角。

「乖，別怕。」冥達低聲的對戈穹說。

戈穹輕輕點頭。

戈穹有記得身後那同樣膽小的年輕小導師，轉身時見銘汝縮在門邊，於是慷慨地送出自己的衣角，對他說：「乖，別怕。」

銘汝抬起略帶意外的臉龐，但沒有伸手。

「來。」戈穹又扯一扯自己的衣角。

銘汝這才輕輕握住了。

「戈穹。」冥達喚道。

「是。」

冥達指示著，「深呼吸。」

戈穹即聽話的深呼吸一大口氣，雖然空氣裡混雜著些許腐臭味。

「好了？」冥達問。

戈穹挺起胸膛點頭。

冥達滿意的笑了。

「深…深呼吸。」戈穹有樣學樣的又轉頭對銘汝說：「好了？」

銘汝也是在怯怯的點頭。

「磨蹭什麼？」紅翔不耐煩在叫著。

把戈穹護小的舉動全看在眼裡的冥達，沒多說便拎著身後連鎖拽住的戈穹與銘汝走過去。

「啥意思？」紅翔瞟向冥達身後的一人一煉鬼問。

「管這麼多？開始啦！」

紅翔也真沒多說一句廢話的便把白布揭了開來，露出那早已失去活力的年輕身軀。

戈穹因而全身僵直了一分鐘。

冥達看見戈穹身後瑟縮的銘汝，回頭道：「校長，你不如帶你這小的去外面等吧！」

銘汝聽見，竟搶在前面說：「不，我要知道他真正的死因。」

冥達露出刮目相看的眼神，說：「你出去外面等也遲早會知道。」

銘汝又用上同一個不服氣的眼神瞄向冥達，卻見對方也正在看自己，急急的撇過頭避了開去。

「他是這學生的實習班導，所以才想多關注些。」莫校長解釋說。

「我就想很久，怎麼派個菜鳥來跟著？」紅翔受不了的嘆氣。接續冷漠的對銘汝說：「你待會別又驚到尖叫，我才不會管你。」說完又轉向戈穹，「你也是。」

「校長，你呢？」

莫校長擔心的看了銘汝一眼。

「你可以站在那布後面。」冥達無所謂的聳聳肩說：「我們不會對他怎樣，除非他自己嚇到心臟病發則另當別論。」

「拜託你們了。」莫校長憂慮的點頭，雖然他很關心學生與導師的情況，但他實在無法目擊著這種視覺衝擊的畫面，唯有相信鬼導不阿的名聲而黯然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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