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 | Penana

「杏、」

叫我嗎？

「杏...起來了，到家了」

誰在搖晃我的身軀啊？

張開眼睛的那瞬間，藍正在我的旁邊。

「現在在哪裡...？」

還處在剛睡醒狀態的我，還沒了解狀況。

「我們家外面，可以進去了喔」

藉由藍的幫助，從車內站了出來，抬頭仰望。

他們家不是公寓，是一間獨立的房子。

這讓我有些意外，因為我本以為他們的經濟狀況有些拮据。

「這裡是爸媽留下來的，多虧他們有先把房貸繳清，我們才沒過得那麼辛苦。」藍彷彿猜透了我的心思，為我解釋道。

蒼將鑰匙插入鎖孔，轉動，鉲答的一聲，門順勢被推了開來。

「藍，你先帶杏去繞一下。」

「好。」

「蒼要做什麼？」

「今天是我負責做菜，我現在得先去準備。」

「咦？現在幾時了？」我問。

「快十二點了，今天的路程有點塞。比預計的大約多了一小時。」他走進一樓的裡邊，也許是廚房的方向。

「原來已經這麼晚了，我期待今天的飯菜哦！」與此同時，我回想方才從醫院出發的時間──十點。

也就是說，扣掉塞車的時間，他們每次來探望我的時候，都要花上好一陣子開去醫院。

這兩人一次次突破我的印象。真的是感到非常的窩心。

「那就趁阿蒼在弄東西的時候趕快帶你去房間吧！我們可是有幫你整理好的！」

啊，對，杏也有自己的房間也不意外呢。

藍率先踏上階梯，在上處看著台階下的我。

「這裡這裡，上來樓梯！」

突然一陣不爽，什麼啊？我又不是對人類百依百順的狗。

但也許只是認知的偏差，我長嘆了一口氣，決定不追究這種事情。

扶著把手，好不容易終於爬到上面。

眼前的是一條小小的通道，左右兩邊和前方都有一扇門。

「左邊是蒼和我的，右邊是你的，最裡面那間是爸媽的。」

爸媽？還留著？

「要進去看看嗎？爸媽的房間。」藍見我好奇心，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稍微看一下...也沒有問題吧。

「嗯...」

我跟著藍緩步走向前方那扇門，轉動門把，印入眼簾的是一張大床，而環境我原本以為會很雜亂，但周遭相當的乾淨。

我在裡頭來回瀏覽了一下，看著櫃子，桌面、看起來都有定時的清理，但與之相反的是，上頭還有擺些老早泛黃、顯得古舊的物品。

「我和阿蒼那時候在整理爸媽的東西，小小年紀就要整理──那時候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呢，用了好久才拼湊出我們記憶中的房間樣貌。」

───難道是！

我瞪大眼睛抬頭望著他，只看見他那相對來說俊俏的側臉，看不見他此時此刻的表情。

「對，我們那時候在整理遺物。」他細細述說多年前的事情。

－

杏她那年才七歲。

而不幸的是，雙親卻在那年因為車禍去世了。

社會局安排了一些人進來我們家收拾，並且處理我們三個小孩的事情。

我跟阿蒼一起決定了我們幾個人繼續留在這個家，他們也尊重我們的決定，不過代價就是要受到一些特別關照。

杏那時候看著一些陌生人進來我們家，顯得有點害怕。不過我們卻對她說「這些只是爸媽的朋友，是爸媽請來幫忙的，所以不用感到害怕哦。」

之後，我們讓妳坐在大床上，抱著娃娃，看著我們這些人來來去去，搬運物品。

「吶、阿藍、爸爸媽媽要去哪裡呢？」

杏扯了扯我的衣角，這樣的說著。我不知道該用甚麼表情面對她，只好扳起嘴角。

「爸媽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哦...」

然而她卻不繼續追問，鬆開拉著我衣服的手，緊緊抱著手中的娃娃，一句話也不說了。

我看著她的眼神，我知道，我們的謊言被拆穿了。

因為妳不問『他們是不是要拋棄我們』這種正常孩子會想問的事情，而是選擇沉默，轉身就跑了出去。

而留下有些錯愕的我和阿蒼，繼續與那些陌生人整理著一切。

照理來說應該要全部收拾乾淨，但我和阿蒼決定憑我們的印象把父母房間弄得跟平常一樣，這樣就感覺...彷彿他們仍在我們的身邊一般。這也許是我們的自我安慰吧。

因為我們都無法接受這件事實。

我們感到迷茫，對未來的一切感到恐懼。身體像是被抽走靈魂一般的無助。

曾經最依靠的人走了，一張張的回憶在腦中破碎，痛苦極了。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那些負責後事的人也走了，我跟阿蒼發現妳坐在陽台邊若有所思的看著夜空。

我們一句話都不說，直到一道流星劃破了天際。

妳說了「我啊，會加油的。」

我們齊頭看向了妳，看著妳那堅定的眼神。

「我們做約定吧，向星星起誓，活下去，並且成為比誰都還要幸福的人！」

明明妳是家中最年少的孩子，卻是我們的支柱，妳的堅強帶給了我們力量。

妳綻開了笑容，我和阿蒼有那麼一瞬間認為，不...是一直都這樣認為，妳是我們蒼月家的一員真的是太好了。

我們為此感到驕傲，並且燃起了生存的意志。

我們一同在星空下，勾起了手指，做了一輩子的約定。

－

我看著阿藍的側顏，他突然轉頭過來看向我，令我有些心顫。

「哈哈！抱歉！吃飯前說這些話會不會有些沉重了？那我們去看你的房間...」

「寂寞嗎？」

藍的話被我打斷。

「如果是現在的話，偶爾還是會啦，不過已經沒關係了！」

「多虧了許許多多親切的人，也多虧了妳...才能一直走到現在...」

我聽他說著，那種酸澀的心情難以形容。

一定、一定很辛苦吧。

不管是藍、還是蒼、或是杏都是。

「唔哇、抱歉！我是不是不該講這些的！」藍趕緊從口袋中拿出手帕交給了我。

臉頰感到濕潤的我，還沒反應過來。

「啊...」

抹過了臉龐才發現，自己正在流淚。

這就是人類的情感...

所以我才說...人類真的很麻煩啊...

我無論怎麼樣，都一定要延續他們的誓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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