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在接待處愣住,還特別再三詢問,那些接待員忙了好一會,才找到負責人。」孔文東說著時,猶有幾分慍色:「說來你也許不信,接見我的是負責廣告部的人。」
「你不是去應徵嗎?怎麼不是去人事部而是廣告部?」
「你問我我問誰?我都覺得奇怪,不過既然是對方安排,我怎麼能提出異議?之後的事更過份,我明明早就將履歷表寄去,但面試時竟然又再問我一次工作經驗,究竟他們有否此真看過我的求職信?」
「也許面試的想考問你?」
「才不是!說出來就火冒三丈,我憑三寸不爛之舌,在他面前努力表現。豈料到最後他居然說,我沒有做記者的經驗,不適合應徵這個職位。」
「嗄?那末為啥叫你去應徵?」
「對啊!當時聽到他那句說話,即時怒髮沖冠。他媽的,我的工作經驗都詳具在履歷表上,他們真的有認真看我的履歷表嗎?明知我根本不合資格,還故意叫我來面試?說起來更過份的是下一句,他說編輯都耍由記者做上去,靠既然如此你還請甚麼編輯?壓根兒就沒有考慮請我!那時虧我含怒不發,還問他怎麼入職做記者,他一副欠揍的臉說記者都是大學未畢業前已內定了,不會公開招聘。媽的,這是甚麼意思?由記者都編輯都是一條龍,他們的招聘廣告是詐騙嗎?這是忽悠我抑或是侮辱我?」
「冷靜一點,你的學生都在這裡。」我及時拉著他的手,不然一拍桌子,必然嚇壞小童:「這些事我倒也略有所聞,你要知道對於那群面試也是工作的一環。他今天的工作就是與求職者面試,越多越好,越久越好。」
「為什麼?公司不是需要人才招聘嗎?理應是越快越好,怎麼會拖長來做?」
果然是畢業即是失業,完全未見世面的年青人。我攤攤手,無奈地道:「公司的事和他們沒有關係,他們只是受薪員工,但工作都推給部下去做,所以他們實際上沒有甚麼工作。面試是他們消磨時間的好遊戲,只要每天有見人,故意將面試時間拖長點,好使自己像是很勤力工作,這是他們的工作技巧。」
「怎麼可以這樣呢?我山長水遠去應徵,為的就是一個就職的希望!這樣子很有趣嗎?他們還是人嗎?有良心嗎?」
「資本主義社會哪裡有良心?尤其是本市,錢比良心更重要。」我與孔文東不同的是,在社會打滾經年,再荒謬滑稽的事都見過。
「果然魯迅說的對,這是吃人的社會。讀書時人還年青,恥笑魯迅看社會太悲觀,現在想來方知是事實。」
「如果我們早十年廿載出世,也許可以趕上經濟掘起的末班車,當一位小小的中產市民。」我感嘆好一會,這裡大家各有各的問題,想幫也幫不了多少。
「臭小子,阻人打炮等於斷人子孫,居然阻著老子說三道四,五行欠打嗎?」
突如其來門口傳出熟悉的喝罵聲,看來發叔倆叔姪回來了。發叔一邊口沫橫飛罵過不停,一邊用鑰匙開門走進來。遍身酒氣的後面,是一位精明靈活的小子,正是發叔由鄉間持證移民至本市的姪子趙精苼。
「唏,是阿叔你叫我多多學習,所以我就跟在你身邊觀摩,不對嗎?」
「你是真癡抑或是假傻?打炮時怎麼會讓外人看?」
只見趙精苼完全不落在下風,發叔說一句,他即時駁一句,還理直氣狀似的。
「鄉下仔真是甚麼都不懂!老子好心贏了馬賺幾個錢,想帶你見識見識,豈知你存心丟臉!」
「你要飲水思源,不是我出手,你怎會贏馬?我怕你會繼續十連輸,輸到連睡的地方都沒有。」
「有本事就幫我贏下星期的六合彩!孝敬一下你阿叔!」
發叔回去九號房,趙精苼對著我們吐吐舌頭,即時閃回房關上門。
「小孩子別看!專心做你們的作業。」
孔文東嘴巴這樣教訓小孩,其實心知肚明沒多少實效。在貧民區長大的孩子早就見慣不怪,耳濡目染,出口三字經,改也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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