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可能有多於一位紀春筠,但只有一位是《少女心事》的作者。
過去自己捉刀經驗,乃為同報章的副刊上那些專欄作家頂替數篇。那些作者可能是休假,也可能是沒有靈感。總之出於種種理由,我要模仿對方文路風格角度,擬筆代寫。至於小說倒是未曾試過,更別說是《少女心事》這部人氣暢銷大作,豈是他這位默默無名的小人物可以觸及的領域?
「為為為為為什麼會找我?」
「這是經過我多方調查,認為你是最適合的人選?」
「你在開玩笑吧?我哪裡適合呢?像《少女心事》這部愛情小說,不是應該找女性作者比較好嗎?」
雷編輯閉著眼呼了口氣:「虧你還是行內人,本身專業請槍手的人已經很少,而且還要女性,根本無可能。」
「即使如此也不可能是我吧?」
雖然我十分想脫離色情小說這個地獄,但要我跳坑去代紀春筠寫《少女心事》只會死得更慘,自己毫無信心可以辦得到。一般普通愛情小說尚可以將就馬虎努力一下,但《少女心事》是暢銷名作,我何德何能去頂包?
自問是一位盡責勤力的人,就算不喜歡的工作也會努力完成做到最好。人窮,有甚麼便做甚麼。然而我是憂慮自己力有未逮,無法完美地模仿紀春筠,畫虎不成反類犬,破壞《少女心事》的名譽。古云文人相輕,對於那些光有名利卻沒有文筆的作者我當然十分鄙視,但紀春筠截然不同。她的文字真的技巧純熟、筆觸細膩、感情真摰,絕非識少少混飯吃的垃圾作者。我這位默默無名的小人物,根本連替她挽鞋的資格都沒有。
「我說可以就是可以,你認為我在開玩笑嗎?」
「不……不是……」
雷編輯劈頭喝問,誠如一頭母老虎,筆尖快要將桌面啄穿,我怎麼敢再說三道四?夫子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我再補多一句,唯女子不可與之爭執。看樣子再拒絕下去,她那支筆就是插在我身上。鳴呼哀哉,小生未曾出版一本書,未曾在世間留一名,無論如何都不能死。反正別人說有工做便做,我亦有提出質疑,但是她堅持不改其意,只好勉為其難妥協接受。
「接下來的事,你不許對其他人說。」
她在公文袋中取出一份合同,遞至我面前。我接下來翻閱,大約有四頁紙,是龍江出版社的合同,聘用本人為紀春筠專屬合約助理,協助她進行一切寫作、出版、公關、宣傳等等各方面的工作。此外列明工作有底薪有附加薪金,出版發行獎金,表現獎及勞工保障等等。最後一條是要求本人對工作上的內容絕對保密,不得洩露予第三者,如有違約即時罰款天文數字及追究法律責任。雷編輯沒有打擾我,所以我花費不少時間前後反覆留心合約條文,完全找不到任何陷阱,或者說條件太好,我根本不想拒絕。
據聞紀春筠年青貌美,但身患重病,不便外出,故此出書多年,未曾在人前露臉。江湖傳聞多少會誇張失實,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紀春筠姿色總有一定質素。可以陪在她身邊做合約助理,也算是近水樓台的優差。若然她是會綁馬尾的女生更妙,必然非常可愛,令我置身於天國之中……咳咳,先別太高興,我向雷編輯問道:「合約是簽署時生效,那麼代表我即時轉職去龍江出版社?《指南日報》這邊的工作怎麼辦?」
一走了之好像有點不負責任,《指南日報》對他無情,但不代表他可以對之無義。
「你這邊只是無合約的臨時員工,即日辭職不需通知亦可離開,《指南日報》亦不可能根據勞工法控告你。」
如同她所說,我與《指南合約》並無任何合約,單純是一份稿計一次錢。我搞不懂她是怎樣可以調查這麼多關於我的事,連當事人都不甚理會的地方也清楚知道,讓人感到自己毫無私隱。我再三考慮思量,轉換新環境的薪酬及工作都比這裡好,於是提筆在合同上簽名。
「很好,由現在開始合約生效,你就是我們龍江出版社的人。」雷編輯收回合約,遞回另一份複本給我作為備份:「那麼向你說清楚狀況,紀春筠根本就不存在。」
「誒?」
突如其來拋出天大的駭人聽聞,我腦子突然「噹」的停止運作。
「所謂十六歲病弱美少女作家紀春筠,全是我們虛構出來的。」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FwRHcJL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