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上天賜予我預見未來的能力,卻不讓我擁有過去,這件事叫人又愛又恨:
我能夠完美地避過各種危機,能夠像是上帝般向世人預言一切以獲取他們的信任,能夠有自信地告訴維持世間秩序的死神們有什麼特別的人會在什麼時候遭到他族的襲擊,但就是記不住在三個月前見過的任何人或事,就像是因為太愛世人而受到了詛咒一樣。
為了解決這個能力留下來的問題,小時候養活自己的人從小起就培養我寫日記的習慣,要我把所有我愛的事物和遇過的奇蹟都仔細地寫進去,這樣子就能夠提醒自己各式各樣的事情,同時避免忘記了曾經向他人許下的承諾或受過的恩情。
一般來說,我每天都要寫一次,每星期要重讀一次,以確保日記的完整度,亦用來把被遺忘的事再牢記一次。我深信這世上大概只有一個詞彙能夠形容我的日記,而那個詞彙就是「Perfect」,完美。
然而,我的相信並沒有成為事實,我的日記擁有著一個缺陷:
大部分的記憶都在昏迷期間消失了,但唯獨有一件事是絕對絕對不能忘記的,空松。
這是其中一年的日記裡我所留下的句子。後續?No,No,No。句子到這裡後就什麼都沒有了。沒有提示,沒有筆跡,我腦裡更加沒有了記憶,就像是我人生的寫照:No Plan。那時候的自己到底想要寫些什麼呢?絕對不能忘記的事情是什麼呢?我因為什麼事而昏迷的呢?沒有人願意回答我,而這一切最終亦只能成為我一生的謎團。
Perfect?
從此成為了只能掛於嘴邊的形容詞。
「椴松!」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我不能夠追求完美。
「鏗!」
作為一個神父,我的理想當然是成為一個像神般能夠愛著世上所有事物的存在。為此,無分敵我地努力拯救蒼生,如同擁有崇高德行的醫生般行善積德可是我的天職和人生宗旨。而這一切一切的想法,最終令我在意識到自己的行動前,撲向了明明一直試圖攻擊自己的小人狼,把他從死神的刀下拯救回來。
噢。雖然背部痛得要命,但這樣子的我簡直帥死了:「沒事吧?Brother?」
人狼的體溫比想像中還要高,體型亦比想像中瘦弱,儘管身高跟我差不多,但還是很容易地就能夠將他收進懷裡。我不小心碰到了他那些被獸毛包裹著的四肢,那溫暖、柔軟,宛如等身大的抱枕般令我感到舒適,本來被嚇得要死的精神彷彿都被治癒。
如果能夠就這樣一直把他抱著似乎是個不錯的想法,但輕松很快就將我的妄想撕碎了:
「等一下!被抓的人去救抓自己的是什麼回事?!」
嘛。大家就是不懂得我的美學,never mind。
人狼此時抬頭看我,跟我一模一樣的臉上滿是驚愕,粉紅色的眼眸盯緊我不放,顯示出他對我的行為感到了難以置信。或許由於剛才陷入了衝撞之中,他本來屏著的呼吸在這安靜的時刻裡逐漸恢復,嘴巴輕呼出溫暖的氣息,像是緊張過後的定驚。
沒事了。我抱緊他,躺在地上想道:沒事了。
「抱歉,輕松。」耳邊響起死神的聲音,那很像一松修女,但據我所知她陷入深度睡眠之中,這死神另有其人:「我遲到了。」
「沒關係啊。遲到的份我會加在帳單裡,你給我報酬就好了。」
「嗯。」他們兩人的打招呼後,死神的聲音便染上了強烈的殺意:「那麼,你現在還要繼續嗎?椴松。」
我懷裡的人狼顫抖,回頭看他,頭髮靠到我的臉上,野獸的味道隨之透來…
嗯?這味道有點兒似曾相識?
「不……你在這裡的話我就幾乎沒有勝算了。今天就這樣吧。」
為了好好地確認一番,我把頭湊向他的髮絲間,用力一嗅,除了嗅到人狼的苦澀外,還有一種帶著甜味的香氣,彷彿他同時擁有著天使的身份,叫人可以安心地休息一樣,這些感覺都喚起了我的熟悉:
「我好像在哪裡嗅過你的味道──」
我還未說完,他忽然用力地擺脫我站到一旁,眼眸閃出了駭異的光芒,要說的話就像那些看到我在教堂外抽煙的信徒,難以置信的情感表露無遺。他的嘴巴微微張開,但不管過了多久都沒有說出任何一句話,這令我沒頭沒腦:
「什麼?」
他接著大概想要開口──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有這種感覺,但在他的伙伴再三催促後,他放棄了發言,放棄了猶豫,迅速遠去後經由破爛的窗花離開了。
嗯?我眨眼:這是什麼回事?
我看往救了自己的兩人想要得到解答,但看到的就只有擔心著死神的輕松和穿著貓耳斗蓬背向著我的死神,他們的重點從來都沒有放到我身上──
「超能貓。」
突然,死神叫道,他頭上的貓咪「喵」了一聲,然後我感覺到自己浮空了起來──
欸?
當我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時,躺著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個大洞,身體墜下,即使我如何奮力慘叫都無法阻止自己跌入黑暗深淵之中,滿腦只剩下「慘死」的預感──我好像之前也預過類似的事──光芒乍然湧現,我必須閉眼才能保護雙眼。背部跌入了某些軟綿綿的東西之中,接著再彈起,墜下,我能夠睜眼時世界已經回到了平靜,我身處於自己的房間裡,躺在床舖上,眼看著空白的天花板,剛才的洞穴已經消失。
雖然早就習慣了吸血鬼、死神這些超自然的生物,但這種如同魔法般的轉移技能是我永遠都不能習慣的。要說的話……
應該是過於奢侈吧?
只要呼喊一聲就能到達安全之地,步行、逃跑什麼的根本沒有半點作為,將大家為了逃命而狂奔的努力踐踏得一文不值,不管跑到哪裡都會被人抓到……
嗯?
我是於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裡為了什麼事情而逃命了嗎?
對於吸血鬼來說,人類的味道屬於上品,死神和人狼屬於次等,吸血鬼自身屬於下等,而惡魔和天使則屬於未知的範圍裡。儘管從天使身份墜落成吸血鬼的人本來就有很多,特別是最近的數百年,數量已經多得天界必須把這件事從「禁忌名單」中剔除,並將「隱瞞」轉化成「教育」才能夠遏止天使們的好奇心。但是,對於吸血鬼來說天使的味道到了現在還是一個秘密:
不知怎的,我們就是不會去找以前的同伴吸血,亦不會有想要找天使吸血的想法。
結果我們所剩下的吸血對象就只有人類、死神、吸血鬼、人狼和惡魔。可是,由於吸血鬼與天使所簽訂的結盟條約,人狼和惡魔成為了我們的敵人,吸血對象便進一步縮減;另一方面我們自己的血真的太難喝了,除非是伴侶關係或快要餓死,否則絕對不會被納入選擇範圍之中。結果,我們能找的對象似乎就剩下兩種:
人類和死神。
然而,事實真的如此嗎?我們仍然有選擇的對象嗎?
沒有。
事實上,除非得到允許,否則我們能找的對象就只剩下死神,只因我們在吸血時獠牙會釋出劇毒,若在吸血後未能及時讓人類成為吸血鬼的「子屬」──有些人會稱之為「奴隸」──那人類便會以相當難看的方式死去,同時我們將會被列入死神的捕獵名單中,緊接著的兩個月都要過著隨時被捕獵的可能性。
到頭來,作為吸血鬼的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活著?為什麼我們從化身為吸血鬼的剎那就要承受著嚴重的糧食危機?這世上就沒有可以讓吸血鬼安定下來的政策嗎?
為了解決上述的煩惱,我認識了一松,跟他成為了朋友,同時解決了他不時的工作麻煩。而他,亦成為了我專屬的血液供應商,協助我在沒有接到死神的「允許捕獵」時期──我們會簡稱為空置期──捱過饑餓,而這也是我勝出了王位繼承戰的主因。
然而,我在此刻察覺到他不悅的原因,並非因為我們的關係是如此特別。
「超能貓。」
我能夠察覺到,單純是由於他整個人都散發著十分想要掐死某人的氣息,而且是絕對只有白癡才會理解不了的程度……這真是糟透了。
「喵。」
趕走小椴,送走空松,讓教堂在瞬間只剩下我和他的貓,明顯是有要事跟我單獨相討。但是……我必須說的是,跟這樣子的他商量要事什麼的,我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啊!我想不透他的舉動,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以讓他在慶祝十四松生日後,心情變得如此地惡劣:十四松做錯了什麼事嗎?但除了與貓咪有關的事情之外,應該沒有其他原因可以讓他的心情如此差劣──好吧,事實上他除了心情好的時候外,心情都總是不好,但現在的「不好」顯然跟平常的「不好」不一樣啊!
仔細地觀察他的衣著,破爛的黑色斗蓬上染滿了人狼和他的血──因為嚐過他的血液所以我能夠準確地分辨出──衣服上滿是狼的爪痕和咬痕,應該是在回收靈魂時遭到人狼的襲擊吧?可是已經當了死神五十餘年的一松應該不會因為這種事就這麼生氣吧?倒不如說遇到襲擊他還會比較高興,因為他是個被虐狂──不。
一個不好的念頭侵佔理性,它讓我的思想列車直接駛往絕望:假如是失敗了呢?1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67xkXXPK8
我盯著一松回來後的所有舉動,看著他先把鐮刀收好,然後脫下兜帽,撫摸貓咪的頭,稱讚牠的乖巧,場面相當溫馨,剛才憤怒的他彷彿已經消失,可是悲觀依然充斥著我的腦海:假如他們這一次的回收任務失敗了的話,他就可能會如此生氣吧?始終今天是十四松的生日……
與其讓自己無止境地疑惑,倒不如盡快問個明白吧。我嚥了一口口水,在空松離開後便決定戰戰兢兢地問道:「那個……一松?」
一瞬間,他停下了所有動作,臉上的表情經典得令我想要拍下來當網絡上的留言貼圖:欸?什麼?這是什麼反應?我以為他會相當生氣地怒吼,但事實出乎意料,這更加牢固了我把話說下去的決心:「你跟十四松發生了什麼事嗎?回收行動失敗了嗎?」
「欸?不。回收行動成功了。」
「那就是你跟十四松發生了什麼事吧?」
他站在原地稍稍低頭,然後有口難言般道:「我跟十四松什麼事都沒發生……」
嗯?這是個相當巧妙的說法,那我也換個提問方式吧。「你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全身一顫,像一隻被嚇壞的貓咪,稍微冷靜過後先是到處張望,然後張開嘴巴,再閉上嘴巴,整個過程花費了頗長的時間,叫我等得不耐煩:
「一松?」
「你……」在我再一次的催促後他終於開口:「你知道我是擁有前世記憶的死神吧?輕松。」
嗯?突然說起這個是怎麼了?「我知道哦。這世上應該沒有人不知道你是誰吧?」
他頓了頓,本來的慌張便化作了冷笑:「沒有人知道?我這種廢物才沒有讓所有人都認識我的能耐吧?」
我察覺到他的態度有點奇怪,卻說不上是怎麼回事:「只要是五大族的一員就理應會聽過『貓咪死神』,因為你的名字和相片可是被放大得佔據了一半的捕獵板啊。」
他咬牙說:「我當然知道。就是那些介紹害我現在要保護那個神父屎松。但是……但是就算如此,這世上還是有不認識我的傢伙,就好像我不會遇上這世界上的所有人一樣。」
啊。我知道奇怪的地方是什麼了。「你剛才遇到了誰?」
「什麼?」
他愕視我,於是我補充道:「你說得對方不認識你是一種罪過般,這件事出自你口中可是相當奇怪呢。如果是一般的人狼不認識你,你應該只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吧?所以我在問你,你剛才遇到了誰?」
他呆滯地低頭,注視著超能貓。
嗯?這是不願說的表現,還是不知道要怎樣說的表現?「嘛……如果不想開口的話我倒是不會勉強你,只不過你把所有人都趕走,應該是有話想要跟我說吧?」
他一定是聽進去了,因為他緊接著便抬頭看著我,但他說的話卻不是答案,而是一道跟主題完全不符的問題:
「你有想過我們為什麼會長得一模一樣嗎?輕松。」
他似乎想要繞個大圈,又或確認某些事情才告訴我真相。「有啊。大概是跟我們前世有關吧?」
他忽然露出一個微笑,裡面蘊含著懷念:「果然是輕松,跟我們這些笨蛋是不一樣的。」
我揚眉問:「你是以前世對我的印象來稱讚我,抑或是今世的?」
「都是。」他帶著超能貓坐到最近的長椅上。「事實上你們都沒怎樣改變,那個混蛋屎松還是個自戀狂,十四松還是在天使的臉孔背後散發著些微的黑暗面,椴松還是這麼愛耍心機,你還是這麼聰明卻沒什麼目標。」
我坐到他的旁邊。「你到底是在稱讚我還是在挖苦我?」
「是稱讚啊。」他摸著貓咪道:「雖然現在沒有了血緣關係,但我們還是聚集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我們前世擁有著血緣關係嗎?」
「對。」他神情帶點憂傷:「前世的我們是六胞胎。」
雖然想過這件事的可能性,但被確認時還是令我感到了意外:「欸?竟然會有這種事嗎?怪不得我們都長得一樣──」
乍然間我頓住了。
一個紅色的背影浮現於腦海裡,我睜大了雙眼。
因為我這一刻才真正理解到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你說六胞胎?」
「對……」他注視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後道:「就在剛才,我終於遇上了阿松哥哥。」
作為天使的十四松為什麼會擁有一個吸血鬼哥哥和惡魔哥哥?
只要稍微在腦裡把現時的線索整理一下,即使是我這種垃圾也能輕鬆地找出答案。
「你遇上了……阿松哥哥?」輕松問,語氣滿是愕然:「你是指你剛才遇到他了?」
「對。剛才我和十四松遇到了危險,他及時出現救了我們,然後我們就分別了。」我輕撫著超能貓柔軟的毛髮道,想起了他一直以來的生存目的:「你在尋找的人就是他吧?輕松。你在尋找自己的哥哥。」
他的愕然在這刻升級至驚訝:「你是……怎樣知道?」
我由不得苦笑。
回想起來,當初遇見十四松時他總說著輕松的事,說哥哥因為某些事而從天使族的高處直接墮落成吸血鬼,但他就是沒有解釋「某些事」是指什麼樣的事,這點令我一直在意著,但這些年來我還是把疑惑放下了。始終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秘密,而廢物本來就沒有知道和尋找這些秘密的資格。
然而,剛才十四松的話提醒了我,天界有一份稱為「禁忌名單」的麻煩東西。
禁忌名單收錄了所有天界的機密,只要是天使就不得向其他人說出名單裡的任何一件事,否則將會受到折翼的處分。很久以前我就在想,天使會墮落成吸血鬼早就不是秘密,如果是因為普通的理由而讓輕松成為吸血鬼的話根本沒有隱瞞的需要。因此,或許讓輕松變成吸血鬼的原因是基於一件機密,而在看到阿松哥哥後,答案就浮現起來了:
輕松的墮落,是由於「阿松從天使墮落成惡魔」的這件事而致的。
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要懷著怎樣的想法才會令總是走保守路線的輕松變成吸血鬼,但無論細節如何,阿松變成了惡魔的這件事顯然就是主因,而輕松亦出於某些原因而一直在打探對方的下落……
「那個混蛋長男總是無法踏出第一步的原因,你知道的吧?一松。」
嘛。我這樣想當然也基於前世留下來的經驗,但用這個充當理由根本不切實際就不算進去了。
我無視他的問題道:「你為什麼在尋找他?是跟他墮落成惡魔有關嗎?」
事實上我沒有追問的資格,因為他們的過去跟我沒有半點關係。只不過……
嗯……
只不過感性和好奇一直蠢蠢欲動,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要得到他的解答。尤其是,輕松如今已經變成了吸血鬼,不會跟十四松一樣受到「禁忌名單」的束縛,這也是我能夠跟他談這種話題的原因。然而,似乎有一些更內在的因素影響著他,使他無法暢所欲言,一臉難過。
「嗯。」他沒有追究我提問的理由,只是好好地回答,或許他心裡其實也有一種想要說出事實的衝動,可是基於種族和身份問題,確實難以找到可以聊這些話題的對象:「確實可以說是跟他墮落成惡魔的這件事有關,但亦可以說無關。」
嗯?這樣子的答案相當令人意外。「發生了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嗎?」
他低頭,注視著自己的手:「我不太想說。」
這個反應令我有點兒懷念的同時亦有點兒失落:「沒關係。我也只是好奇罷了,才不是真的想知道……」嗯。才不是真的想要知道。
再者,我和他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吧?雖然他似乎是惡魔族未來的王位繼承者,但我一般不會出席各族的高級會議──有一次我過於緊張而在會議上拉屎後上司就禁止我踏進去了──所以我和他應該已經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隨著我的話語和想法,沉默湧現,我們都靜靜地坐在原位待著,超能貓在我大腿上舒服地躺著,眼簾即將關閉,顯然是睡意來襲了:嗯。剛剛才經歷完戰鬥,現在還是休息吧。原因什麼的,其實知道後也無法改變任何事情。
我率先站起來,超能貓馬上睜眼跳到地面,應該是快要陷入夢鄉卻被我嚇倒了。「我明天會拜託超能貓把報酬送給你,今天就到這裡──」
「一松。」他忽然叫喚我。
「什麼?」我轉向他問。
他抬頭仰視我道:「你有沒有知道他近來怎樣了?」
我眨眼,此時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他一直在尋找他的話,就代表著他完全沒有他的線索了吧?那麼,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定會讓他很高興吧?
「聽說他勝出了惡魔的王位繼承戰,將會當下一任的王者了。」
然而,就在我說出口的一刻,我萬萬沒想到這個情報賜予他的,竟然不是希望。1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zOAkBhrql
相反,我在他的臉上看到了駭異與絕望:
「怎會……這樣?」
無論過了多久,我都沒有明白他吐出此話的意思。1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zsccwf7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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