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話 手足情深

明天正是「華坊棋會」與「東日棋會」高級組的比賽，也是雙方的最後一戰。

初級戰之中，「華坊棋會」的妙雪戰敗，連白星和局，徐梓揚一勝，雙方同樣是一勝一負一和的平手收場。

到了中級組，「華坊棋會」中級組的人選是肺癆鬼和劉晉龍，還有一開始出賽的呆貓因為心情太緊張，導致臨時換了徐梓揚上場，但結果「東日棋會」出賽的花家三兄弟，都以巧妙的方式小勝「華坊棋會」三人，令到中級組等人雖敗猶榮。

「華坊棋會」現時的戰果是，一敗一和。

明天就是高級組的比賽，連承業和連家棋當初的目標，就是放棄高級組的爭勝，因為他們的實力，絕不可能是「東日棋會」的對手，單單是副將萬不平已經有七段的實力，不要說連家棋只是個初段，甚至連正初再世，也幾乎不是對手。

所以連二兄弟的戰術，就是盡可能訓練初級組和中級組的實力，來應付「東日棋會」，可惜事與願違，對方連初級組，也有秦嵐這種高深莫測，擁有殺人於無形，極速取得勝利的實力。

單單是中級組的花家三兄弟，已經比連二兄弟的實力高一個層次，何況是高級組的成員？如何一來幾乎可以說明天的比賽，不用比已經高下立見。

這一個晚上，錢少秋約見了溫遠宏在某家高級餐廳見面，大家隨便點了個湯，和小菜就罷了。

錢少秋說：「我們好像已經有十年無見，難得有機會聚舊，我反而不懂得用什麼開場白比較好。」

溫遠宏兩指拿著紅酒杯，輕輕地搖晃：「我反而覺得，東日棋會的老朋友們，只有你一個人過來找我聊天，好像不是聚舊這麼簡單。」

錢少秋點了點頭，慈祥地笑：「你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我記得你年幼的時候，我教你下棋，任何定石和布局手法，你都能夠舉一反三，一點就明，而且在棋藝以外的對人處事，你都有獨到和完美的見解，雖然有時候你做的事容易引人誤會，但經過時間的見證，往往都能夠明白到你的苦心。」

溫遠宏微微一笑，但是這種笑，卻跟平日對人的笑容卻有所不同。

錢少秋續道：「記得以前你八歲就加入東日棋會，當時你帶藝投師，十年時間之內，你由圍棋初手，已經達到九段水準，實力達到棋會上下再無你的對手，我很奇怪，以你的資質，和高深的水平，你只當了一年東日的幕後會長，你卻沒有去考取職業棋士資格，我知道你是存心不想出名，或者你希望隱藏自己，在等待一個機會去一個無人認識你的地方，去做一些你處心積慮的事。」

錢少秋把話說到這裡，溫遠宏忽然問：「我們認識了多小年？」

錢少秋喝了一口紅酒，又笑了幾聲：「你該不會是拐一個大圈來取笑我老了吧？」

溫遠宏臉上罕有地出現小許無奈：「我忽然很想知道，你現在是怎麼樣看我？」

溫遠宏本來就甚小表達自己的情感，錢少秋一手教育他出來，溫遠宏就算多麼完美無瑕也好，也有不忍的時候，先前的說話正正就在試探，他心裡面的溫遠宏到底有沒有變質。

錢少秋聽到這話，才心裡一寬：「我很熟悉你的性格，外面的人怎樣去討論，你把華坊棋會弄得如何天翻地覆也好，歸根究底，華坊棋會本來就是個爛攤子。」

錢少秋來到香港後，先是假裝街道上擺殘局，又到「四海棋會」下棋，目的就是打聽，這個半徒弟半養子的溫遠宏，為何會突然離開「東日棋會」，專程來到香港奪去「華坊棋會」，成為新一代會長。

連正初死後不久，溫遠宏就立即以不同的手段逼害連家後人，先是逐一趕連承業和連家棋出棋會，而且還要更改「華坊棋會」的名字，這種種的手法，使到錢少秋對這個熟悉的孩子，一時間摸不清他的想法，而且還有小許心寒，他不禁在想，溫遠宏跟姓連的，到底有什麼仇？要這麼狠毒地對付連正初的後人？

溫遠宏說：「你好奇我對華坊棋會做過的事？」

錢少秋知道要進入正題了：「我們兩間棋會之間，說的好聽就是友誼賽，說白點，就是你借東日棋會的力量，去威脅姓連的，要更改他們父業的棋會名稱，這件事當中可以說明了，你的處事手法跟以往比的確是起了很大的變化。」

溫遠宏說：「圍棋經過幾百年的變遷，定石手法和布局，都由不同年代的人，作出新的修改，如果真的要說明本意，就是破舊立新。」

錢少秋說：「破舊立新是好意，但我比較關心的是你對華坊棋會的出發點，你當我未卜先知又好，模凌兩可又好，只希望你給我一個保證。」

溫遠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錢少秋的質問，因為面對恩師，在人格方面的立場，是決不想令他老人家失望，但有某種事情，在未成功之前，是決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溫遠宏猶疑了一會，只能說一句：「只要你信我是有苦衷就夠了。」有好像有種「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意思一樣。

錢少秋聽見溫遠宏此話雖短，又沒有表明真實答案，但心裡面已經盡數釋懷了，這時他沒有說話，只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嘴巴一直重覆「好……好……」

另一方面，由於連家三兄妹拿不出連正初的遺產副本，一時間失去了別墅的轉讓證明，所以別墅受到了三年的查封，連家三兄妹只好暫時就住在「華坊棋會」的客房之中。

現在連家三兄妹，失去了富華富貴的生活，一下子變成平凡無疑的人，以前連正初尚在的時候，連家棋在花錢方面過度揮霍，連承業也差無幾兩，兩人本來就沒有遇料到會有這一天，於是積蓄不多的他們，遇上突然的資產凍結，就過著一種只是比顛沛流離較好一些的生活。

但是這段時期經歷了溫遠宏的種種為難之後，兩兄弟總算接受了磨練，成長不小，雖然身階高貴的形像，仍然未能通通拋開，但至小連承業已經懂得尊重別人，連家棋停止了揮霍無度的生活，專心一意將精神花在棋會身上。

這時連承業回到「華坊棋會」某間小房間裡，竟然見到連家棋罕有地，獨自在下棋練習。

連承業有點意外：「噢…你也有這裡，已經這麼晚了，還在練習嗎？」這時連承業見到房間的空位都擺放著一束束鮮花，相信是連家棋的追求者送的。

連家棋執子下棋，一邊沉聲說：「明天就是棋會最後一戰了，這一戰關乎改名的生死存亡，我不想自己後悔……就算臨急抱佛腳沒有用也好，我也想盡最後的努力。」

「華坊棋會」大變天的事件，雖然在香港沒有出過什麼新聞，但是外面認識這間棋會的人，都傳得皆知巷問，其中連家棋女人緣極好，許多關心他的女性，都到處打聽這回事，希望能夠出點綿力，關心一下連家棋，這一天送來的鮮花，許多附帶的卡紙都寫著「加油!打敗東日棋會!」

但是勝算有多大，連兩兄弟心知肚明，但是這些鮮花足以令到連家棋感動萬分。

連承業心裡也有點感概，最起碼弟弟也有人緣好這個優點，失意的時候仍然不乏支持者，替他打氣，但是反思自己平日對人態度極差，自大又目中無人，到了人生低潮，沒有人過來踩多一腳已經是大幸了。

連承業坐下來，在連家棋對面，開始收拾棋盤，說：「來吧，我們兩兄弟很久沒一起下過棋。」

連家棋喜出望外：「好啊……好啊……」開心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門外，有一個人靜靜地在門縫間偷看，她可以見到連承業和連二兄弟，和睦地下棋，與其說是訓練，倒不如說是兩兄弟在下棋聊天。

其實連二兄弟，自小已經感情不錯，但自從兩人成年後，大的要管理棋會，小的喜歡吃喝玩樂，形成了互不關心的習慣，雖然互相沒有心病，但也說不上感情有以前小時候那般好，這時連白星偷看他們兩人的舉動，妨如重初舊好一樣，不禁泛起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又是安慰，一時之間，竟然要哭出來，心怕打擾了他們兩人，所以急急地離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