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匯 - 《小說》《無結局》鵝月都

＊意義不明。

他站在騎樓下。

這裡因為氣候的關係，屋子前普遍設有騎樓可以避雨。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4MKWtRGtF

雨水還在滴落。

他將左手伸出屋簷外，接住幾滴透明的小晶子，隨即從指縫間流下。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jSGOalP3Z

真是徒勞無功啊，他想。

他是一位旅經此處的旅人。原本想在昨晚連夜趕路，今早前就該過了這裡；但車子卻出了問題，延了時間，因此只能等待這場雨過去。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0IVBXI5d

這個小鎮叫做鵝月都。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7HJl6eJ0l

因為一些地理因素，這裡每到黎明時分就會下起時大時小的雨，直到昏黃散盡方會回到晴朗的天空。

總是那鵝黃色的月，鵝月都。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mrhJXhw97

不過，即使是這種雨水連綿不止的氣候，這裡的居民依然可以正常生活，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熙來人往的道路上，每個行人都帶著一把傘，其實也就和其他城市的雨天景象並無大差。

尋找著什麼人似地，他凝視著街道另外一端——然而在這落下不已的雨水之間還有霧氣完全佔滿，因此風景一片撲朔迷離，更不用說人的面孔了。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f2KEwHPC

他於是低頭看了看手錶，離雨停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又看看手上抱著一個牛皮紙袋，就算撐傘還是可能淋溼，那樣可就糟了。畢竟這個紙袋是他的朋友留下來的，那位朋友似乎有親戚住在這裡，拜託他經過這裡時順道將這東西送去。

稍微算了下旅費，他決定找間可以用餐的小旅店休息，等到雨停再做打算吧。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rbJJX2hkx

「歡迎光臨。」他隨意找了間小館子。希望老闆是個喜歡聊天的人，他胡思亂想著。

也許是白天的關係，店內一個客人也沒有。他於是隨意地坐在酒吧式的檯子前。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J2moY1Ibk

「請給我一杯冰水。」他說。

「好的。」老闆是位看起來保養不錯的中年女性，她綻開溫柔的笑，然後轉過身子倒水。

城鎮裡的房屋大多是木製的，不過在防水方面有很好的技術，所以即使充斥歲月的痕跡也沒有什麼損壞。

這小館子的燈光是昏暗暗的舊式燈泡，像是夕陽落盡前一個瞬間的顏色；牆壁上掛著舊式時鐘，看起來是會在整點報時的那種。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wNp1U5e2

「您是路過這裡的旅客吧？」老闆在檯子放上一杯水，裡頭有三顆碎冰載浮載沉的。

「是啊。」他簡短地回答道。雖說是喜歡聊天，其實他比較熱衷於聽其他人的故事。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WuEv6hLzN

「這裡的空氣總是濕答答的，很不舒服吧？」老闆又問道。她說話時總是帶著笑，只是在說這句話時，是稍微夾雜著無奈的。

「我去過很多地方，還滿能夠適應各種氣候的。」他喝了一口水，順便嚼了一粒碎冰，然後方又開口：「不過這裡真的非常特別。」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HJB0ZdAtK

「四處旅行嗎？真好呢。」她說，「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也好想看看太陽是什麼樣子呢。」

「嗯？連出去一次都沒有嗎？」其實不用走得太遠就可以離開這個奇怪的氣候帶了，大概一、兩座山吧，他向別鎮的人這麼打聽的。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rzcoLbhtW

她搖搖頭，「總之因為一些原因，我不能夠離開這個地方。」

他點點頭，禮貌性的不再多問，也不多揣測可能性。每個人多少都有一些想要默默放在心裡的事，追問瘡疤是相當不得體的。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AfUK1A2qj

「啊，抱歉，其實也不盡然是那麼嚴肅的事啦。」她露出淡淡的笑，陪罪一般。

「只是因為這裡是父親好不容易才保住的最後財產，所以，才不希望丟下它不管吶。」她一邊說一面拍拍木製的老舊吧檯，依然掛著笑，而且絲毫沒有悲傷的情緒摻雜。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dmwpkMIjD

她說，她們家從前就不是富有人家。父親生意失敗之後便只剩下這個小旅館了，強烈的失落感加上多年疾病纏身，父親因此抑鬱而終。她、母親和一位哥哥相依過著日子，但在幾年前母親也因病去世，剩下她一個人。

「妳的哥哥呢？」疑惑地，他問。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NIFyUZNY

「他啊，早就離開這裡了。」她一面擦拭著玻璃杯，這樣說。

「他和我自甘平凡的個性完全不同，總是想要比別人更厲害一點，所以很久以前就出發到外面去了，說要看看白天的太陽長什麼樣子，然後有一天讓我和母親也離開這地方。」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8GPxFKoGb

停下動作，她掐著手指頭：「大概……也過了十幾年了吧。」

「這麼久了，一次都沒有回來過嗎。」大概知道答案，他以肯定句的語氣這麼說。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OjSU6yefe

「依他的個性，沒有闖出一番事業是不會甘願回來看我們的吧。」老闆說著噗哧一笑，「他從小就很好強吶。」

好強的個性嗎？這麼說來我也是啊，他這麼想。

他有來由地想起了一位朋友。雖然並不是開心的事，他突然覺得說出來也無妨。平常太過習慣把所有傷口悶在繃帶裡了，讓它們呼吸一下外頭的空氣，反而是更容易可以痊癒的，他這樣想著。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Zb70Yusvj

他出生在一個輝煌的大城市裡，因此雖然不是有錢人，仍然是見過很多特別的大小事。也因為如此，讀過許多書籍的他從小時候就很嚮往城市外的世界。

十七歲的他，懷抱著明媚的憧憬第一次踏上旅途。比照片上更翠綠的草原樹林、閃爍如鱗片的溪面、從來沒聽過的鳥鳴蟬樂，和自己所成長的大城市的感覺截然不同。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O6DondXvJ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鼓動。不同於色深而無光澤的鐵、乾燥而毫無生氣的沙泥，城外的世界盡是活潑躍動的存在。

而那似乎也是讓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活著。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uhzkbTOkj

那之後，他開始四處旅行，途中也不乏遇見同樣感受的人；而，有一位朋友正是來自鵝月都。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C85vEave

「你的故鄉從來沒有見過陽光？」第一次聽聞有這樣的地方，他睜大了眼睛。

他們的相識是在一間老舊的旅店，那時的他因為旅費耗盡，為了節省支出而特意找了廉價簡單的住宿處。他依稀記得那裡燈光昏黃如夕，木製的吧檯雖然幾經光陰洗禮，仍然是散發著純淨而純樸的氣息。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ruBMkLpFf

「是啊。」那人聳了聳肩，大概是習慣了別人如此的反應。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0XnVy3gBN

他歪著頭，思索。想了很久，他確定從來沒有聽說過「鵝月都」那個地方。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Doad5HZMp

「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城鎮？」對此相當感興趣，他追問道。

「啊，反正就是個不見天日的討厭地方。」那人皺著眉，只是凝視著桌上的啤酒，似乎並不想多做回憶。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ofO9tZ6qG

「這樣啊。」雖然覺得有點可惜，他仍然是識相地轉換了話題：「四處旅行的感覺，真的很不錯吧？」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SgakDclff

「是啊。」表情終於緩和了下來，那人開始說起自己的故事，說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那些見聞以外的事物時，心跳間揚起波瀾一般的感受。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P1YND7fg

「離開自己生長的地方以後，居然才真正感受到自己活著。」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nrHfvotMp

他泛起笑，想想自己也是為了這種難以形容的奇妙感覺，才不顧一切拘束離開家鄉的啊。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pLAwdD2nM

是如此地相像，他們兩人。之後，他們成為相當要好的朋友，因為觀望世界的角度相近，所以才能更容易瞭解彼此的所說所想、所做所為。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KDlEqxdh

一直到那一天。那時他們在一個大城市停留，找了一些零碎的工作以維持旅行所需的支出。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kSWAYiY4H

然而他忽然接到了家鄉的急信，必須趕回家中才可以。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BkO4rKzu

「非得馬上回去不可嗎？」朋友這樣道。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FUGAIucq

他快速閱讀著信件的內容，不禁皺起眉頭：「看來是這樣。」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yQguIuFx

朋友不再多說什麼。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cSKePXcg

最後，他們商議了，他先回到故鄉去辦理事情，而朋友會在他們落腳的城市等著。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q9JypeE6s

「那麼，等你的消息啊。」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cpQg7iDER

兩兩拳頭相碰之後，他轉過身向城市的出口走去了。即使心裡似乎有某種遺憾停留著，他仍然選擇先不去想，眼前的事要緊。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eqKb6VTS

不會太久，還可以再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見面的。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o6p6q0cdJ

然而，那卻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見了。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FA52n6rSj

等到他再一次回到約定等待的地方之時，朋友已經不在那裡，只留下一份包裹和一封信。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Ahis9OUQd

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了。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HyZrrM5z

就在失落的感覺快將填滿所有思緒時，他忽然想到，該不會是朋友也回去了自己的故鄉。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zfGmvFcpi

鵝月都。這個地名浮現在他的腦海。於是，他到處打聽那城鎮的確切位置，並且規畫著有一天要到那裡去。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Gr91EV6Pl

並且期待著這樣就可以見到他的朋友。

老闆的雙目炯炯有神，相當注意地聽完他所說的故事。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4kKZqM79U

「說不定，那就是哥哥呢。」罷了，她這樣說道。

雖然心裡覺得不太可能，他還是按照印象描述了那位朋友的樣子。畢竟有些年沒有見面了，他的印象也難免模糊，只依稀記得一些特徵。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NXGGVHIPb

聽了他的敘述，老闆只是搖頭，看來是完全不符合。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SG6W5blzd

「啊，對了，提到他。」忽然想起了來到這個城鎮的其中一個目的，他伸手拿起座位旁的牛皮紙袋：「這個就是他的包裹，信中有提到要交給住在這裡的親戚，麻煩妳幫忙看看地址該怎麼走吧。」說罷遞給了她。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pWfNlVNE2

老闆接過了紙袋，垂目細看了封口上的字。似乎因為視力的退化，她皺了眉頭、瞇起眼睛，半晌，才開口：「和這裡有些距離呢，我再替你送去吧？」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hjpA2UXvE

「但是我還想再和他見面，不管當初是因為什麼理由忽然離開……，」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說不定他就在那裡。」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YPzGxggtP

真是，也可能根本就不在這裡啊，他想。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5fLvJxon

老闆低著頭，也沒有再向他多說什麼。就這樣，沉默了很久。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VP46UqYBf

忽然，報時的咕咕聲響起。他抬起頭看向牆上那個時鐘，原本就認為它會提醒時間的，但看來似乎不是在整點一一報時。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w1yTt0Ir

「雨就快停了，」老闆這樣說道：「這是提醒雨停的鐘。」

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q59wxVX8R

「原來是這樣。」他站起身來，「那麼，我也該走了。」說著，他將錢放在桌上，鞠躬表示感謝之後，便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忽然老闆叫住了他，「我帶你去你的朋友那裡吧。」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7DEG0PszQ

愣了愣，他點點頭。

他們走在雨後的街上，濕氣相當凝重。似乎夜晚才是一天真正的開始，小孩子在街道間遊戲、捉迷藏，路上也漸漸有人停留著談話，和白天的景色完全不同。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Gm6vqVgd

他又抬頭望向天空。今天的月亮缺了一個大口子，不過那顏色的確是幼鵝一般，柔和地泛著黃色。

「就是那裡了。」聽見老闆這樣說，他望向她手指之處，是一棟四、五層樓的公寓。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R3XbSOK6

「非常謝謝妳。」

「那麼，祝你找到他。」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j8y1GkJu

「也希望妳可以早點見到妳的哥哥。」

他鼓起勇氣，邁開了步伐。見他已經進了公寓、轉過一個彎、再也見不到背影，她轉過身離開了。

ns18.190.219.46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