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化作了千年的歲月。
只有捱過千年孤寂,方能迎來下一秒的未來。
人生如此,還有何意義?
但在絕望的無際黑暗中,她眼前出現了一道紅光,紅光奇怪地未能趕上她,於是她也從沒真正看到光。
光在追趕,她卻離光越來越遠。
在這個沒有時間的空間中。
無窮恆續地──
「啊……」
花木蘭從昏睡中緩緩醒轉,肩膀傳來的疼痛令她意識越發清晰。
此處是漢南省人民醫院,今晨花木蘭逃出導彈基地後,力盡而昏,倒在大街上,被途人發現並送進醫院來。
花木蘭一身孝衣,沒有任何身份證明文件,一時無法核實身份,但由於身受槍傷,茲事體大,院方還一度以為花木蘭是半夜遭到歹徒持械行劫的服喪女子,只好即時為其進行搶救,直到此時,花木蘭才悠悠醒轉。
花木蘭忍著疼痛,撐起身子,四下環顧,只見眼前一片陌生景像,難以名狀,心中疑惑又再添了幾分。便在此時,一名護士推門入內,見花木蘭嘗試坐起,連忙上前察問。
「醒來了?別亂動,你中了槍,醫生已替你取出了彈頭。你記不記得自己啥名字?哪裡人?」護士懇切地望著花木蘭。
那護士見花木蘭坐在床上,沉默不語,以為她尚未清醒,又覆述了一遍。那護士的說話,花木蘭自然聽得到,卻是半句也聽不懂。
花木蘭是魏晉時人,中古漢語與近代漢語的發音語法分別頗大,難以交流。她察言觀色,聽了一輪,總算勉強猜出對方之意,才記起事情緣由。
當年花木蘭代父從軍,十二年後大捷歸來,但回鄉幾天後,她敬愛的父親花弧便撒手人寰。花弧出殯當日,花木蘭以長男孝子之名送葬,悲切心扉,獨自騎馬至太行山巔,將家傳寶劍拋下深淵,豈料深淵中竟傳來一道有若龍吟的巨吼,未幾即山崩地裂,花木蘭不幸失足墜崖,遭落石擊中後腦,旋即昏去,回過神來時,已身處異域,四周皆是奇裝異服之人,更無故出手襲擊。
於是花木蘭直接使出神奇的瞬移本領,以手中孝杖,迎戰現代武器!打到最後,花木蘭退無可退,方始喚出白馬「明駝」,憑空遁走。
當花木蘭重新整理好思緒後,低頭一看,卻見自己衣衫單薄,一身雪白,方知在睡夢中被人換去了衣服,她慣於隱藏性別,登時又驚又怒!
「爾等竟敢──」花木蘭向前一撲,正想一把抓住護士的衣領,卻發現雙手分別被兩個鐵環套住,鎖在旁邊的床框上。
這雙鐵環便是由當地武警鎖上的手銬,防止花木蘭這個重點人物逃跑。
「你你你弄啥……?冷靜點兒!」護士見這女傷者撲起身來似欲逞兇,想起她正被武警們嚴密看管,聽說還是個危險人物,不由嚇倒,慌張大叫起來。
花木蘭見那護士一臉驚惶失惜,自知反應過度,想來換衣是為了包紮和處理傷口所需,忙縮手謝罪:「罪過!」
她深呼吸一口,柔聲問道:「此為何處?何人為我療傷?何以又要將我鎖住,承蒙姑娘相告。」
魏晉時代,習醫者多為男子,女子從醫,幾近於無,因此她並不認為眼前女子是大夫,而是侍婢。
事實上,她也不算上錯。
那護士同樣聽不懂花木蘭的話,只道是漢語中某種方言,生怕花木蘭又再發瘋,忙退後一步:「你剛剛昏迷了,可能腦子還糊塗著,你先坐好,我叫醫生過來。」然後也不管花木蘭是否聽懂,逃也似的離開病房了。
花木蘭好奇心起,四下打量,眼中所見,盡是聞所未聞的新鮮事物。只一剎那,本來還躺在床上的花木蘭便已消失,下一瞬竟已站在床邊,並擺脫了手銬,那雙手銬和點滴的吊帶無力垂下。
她再次使用了瞬移。
花木蘭正欲細看房內事物時,剛才那逃走了的護士,便在一名戴著口罩的女醫生陪同下,一同進了病房。
「妳咋下床的?」那女醫生想起花木蘭雙手本應被鎖,不由一驚:「我是黃醫生,請妳馬上回到床上……你聽得懂我的話嗎?」
花木蘭見剛才那侍婢(護士)陪侍在側,心想此人九成便是正主兒,她見為自己解衣救命的恩人是個女子,總算放下心頭大石。
語言不通之下,花木蘭只好恭恭敬敬地朝黃醫生拜了拜。這種身體語言古今通用,黃醫生自然會意,轉身命那護士去拿抽血工具過來。
當花木蘭被推進手術室時,體溫過高,呼吸混亂,經檢驗後才知是感染了突變性最高的甲型流感,而且體內並無任何流感的抗原體,手術室內眾人都不由吃驚她竟能活到現在。
花木蘭昏迷的主因並非失血過多,而是感染流行病毒的高燒所致。
流行病毒每天都在變種,人類抗體也一樣。一般人突然到了數百年前後的世界,都會因為體內缺乏相應時期的變種抗體而染上流行病毒,哪怕是威力最小的感冒病毒,若無適當治療,也足以短時間內致死。
那些隨隨便便就穿梭過去未來遊走空間位面的穿越文,原則上不科學。
幸好花木蘭體質特異,新陳代謝速度優於常人,經過治療和疫苗注射後,體溫很快平復過來,並在沉睡中快速康復。
但在黃醫生看來,花木蘭案例特殊,這個從來沒有注射疫苗的病人,當時可能感染了不只一種流感,如果病毒在受感染細胞內進行抗原轉移,有可能突變成新型病毒,並在醫院裡散播開去,得知花木蘭醒來後,便進來診視。
花木蘭不欲久留,只想盡快回家,伸手摘下掛在胸前隨身多年的玉佩,遞了給黃醫生:「木蘭尚有要事在身,救命之恩,就此謝過,來日定當相報。」
花木蘭不知醫院的收費準則,只知受人恩惠,回以酬禮,原是應當,便將玉佩塞了給黃醫生。玉佩出自漢初,豬首龍身,色澤溫潤,雕工精細,外型古樸渾厚,極具神韻,乃花木蘭村中世代相傳的古物。
那黃醫生也算是有點眼光,為花木蘭動手術時曾見過玉佩,知其所值不菲,她一年薪水都買不起,所懷者身份非富則貴,如今見花木蘭隨隨便便就將玉佩送出,一時也懵了。
花木蘭手腳俐落,正要出門,卻碰上捧著抽血工具回來的女護士,那護士忙攔住去路道:「唉,妳上哪去?我們通知了警察,你不能走。」
黃醫生也幫忙攔住,將玉配塞回給花木蘭:「救人是醫生天職,我不能收你東西,請你回到病床上,耐心等待。」
但花木蘭一來聽不懂她們的話,二來到了陌生境地,不欲久留,堅持離去,正想舉手召喚白馬,再次遁走,此時四名漢子突然走進病房,他們是部署在隔離病房外看守的衛警,聽得護士呼喊,連忙進來警告:「這位小姐,請你合作,在執法單位來到前先呆著,否則我們要動用武力將你扣下了。」
其中一名衛警亮出手扣,裝出惡狠狠的模樣:「小姐,我勸你還是別亂動,乖乖坐好。」雖然接到命令要嚴加看管這個病人,但由於保密性,衛警只以為花木蘭是涉及槍擊案的可疑人物,卻並不知道她曾在今日凌晨大鬧導彈基地,與數十名職業軍人作戰仍不落下風。
花木蘭聽不懂衛警之言,但卻看到他們腰間的手槍,分明就是射傷她的黑鐵異物,明顯跟射傷她的人是一路的。
花木蘭決定動手,她身手驚人,眾人只覺眼前一花,腦後一痛,便被花木蘭一招打昏,相繼倒地。
花木蘭不慣穿著單薄的病人服,便剝下了黃醫生的白袍,彼在身上,她打開門房,出得走廊來,只覺眼前一切既陌生又古怪,目不暇給。
「我們是保衛部……葉濤少校,疑犯……」
離花木蘭不遠處的醫護人員櫃台處,正有三名穿著黑衣的男子在護士的帶領下,走向剛剛花木蘭身處的病房,與花木蘭那三名男子錯身而過。
花木蘭卻沒在意他們,反而將注意力放在一面透明而結實的玻璃上,那玻璃似鏡非鏡,似冰非冰,她心中大呼有趣,便在此時,她身後突然傳來喝叫。
「是她!別讓她逃了!」
花木蘭扭頭一看,正是剛剛那三名男子,他們站在病房前,見黃醫生等人趴倒在地,馬上意會到目標人物逃走了。
黑衣男子直接拔出手槍,花木蘭認得此物,此時再見,正想瞬移到三人身後,忽施偷襲,但那三人早有警惕,竟都保持在花木蘭可瞬移的範圍外,駐足不前,只舉槍瞄準。
「四號樓七層,羈留病房外,確實接觸!」黑衣男子發現花木蘭後,馬上通過耳機呼叫支援。花木蘭聽不懂對方言語,但或多或少也能猜到,當下更不遲疑,轉身便逃。
花木蘭那種奇異的瞬移本領,只能看作是縮地術,無法穿牆,她只好朝反方向、呈「之」字型連接瞬移逃去。
呯呯呯!三名黑衣人在花木蘭起步瞬間,便接連開槍射擊,可是全數落空,部份流彈誤中走廊上的醫護人員。
「追!」黑衣人大喝一聲。
第三章.白華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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